第75章 容不得半點瑕疵
一襲黑色錦袍加身，烏黑的發絲被高高的冠起，原本輪廓分明的臉，在窗外陽光的斜射下，倒有幾分柔和。
修長優美的手指翻開一張張薄如蟬翼的紙，漆黑的眼眸閃過不易察覺的光華。
慕昭蹙眉看着突然冒出來的男人，“你怎麽又來了？”
安靜的屋子裏，這句話十分清晰的傳到了厲璟琛的耳朵裏，他眉色一皺，将手中的一疊紙重新放回了原處，然後走到了慕昭的對面，将手撐在桌案上，身子向前傾，銳利的視線緊緊鎖着面前的女人：“你不想看見我？”
面前一抹暗影投下，厲璟琛陰沉的臉突兀的出現在眼前，就那幾厘米的距離，她能清晰的看清他細長的睫毛。
慕昭放下筆，揉了揉有些發僵的脖子，和他相處多了，對他易變的脾氣有些幾分的了解，她眸光中多了一抹鎮定，“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惹閑言碎語，不好！”她不可否認眼前這個男人總是在關鍵時刻出現，給她解圍，她潛意識裏對他還是有幾分依戀的，只是理智占了主導地位，她也更加清楚的意識到兩人之間的不可能。
厲璟琛聞言，自然知道她心裏的想法，尋了個對面的座位坐下，身子随意的倚靠着，“你的意思是對本世子的美色把持不住？”
慕昭聞言，眸光愣了下，眸光逡巡在對面男人的身上，靜靜默了一會，她鄭重點點頭，“我怕愛上你，到時候萬劫不複。”
厲璟琛原本玩味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目光對上對面眸光認真的女人，“你連嘗試都不願意？”他為她嘗試着改變自己，她竟然連半分努力都不願意付出，這讓他情何以堪？
他細眯着的眼睛閃動着威脅的信息，臉色陰沉的仿佛暴風雨即将來臨。
“厲璟琛，你覺得皇上為什麽會賜婚給你我？”慕昭移開視線，躲開他暗沉的情緒，随意的問了一句。
厲璟琛眼底閃過一抹異樣，盯着對面的女人，靜默片刻，道，“他一向喜怒無常，許是一瞬間的想法，你不用在意這個。”
“那我應該在意什麽？”慕昭反問，她清楚的記得那日殷皇的恨意，他那麽讨厭她的母親秦雲錦，怎麽可能對這門賜婚存好心？他應該是希望她不幸福的，所以才将她嫁給了厲璟琛。
“不管這門親事他是出于何種目的，我願意娶你這個是真的，”厲璟琛緊鎖慕昭的眸光變得幽深，沒有任何猶豫，脫口而出。
慕昭怔了下，對上他認真的目光，卻被裏面燃燒的火焰燙了一下，下意識的別開眼，努力維持淡然和平靜。
“你願意娶我？那宋妍寧怎麽辦？”慕昭輕輕笑了笑，帶着一抹嘲弄。她是渴望被人愛，但是希望那愛那呵護是一生一世，容不得半點瑕疵的，如果這個男人心裏有另外的女人，她何必再往裏面插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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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璟琛眸光一凜，身子有剎那間的僵硬。
“承認吧，你放不下她，”慕昭注意到他的遲疑和異樣，心裏升起了一抹苦澀，“感情只容得下兩個人，多一個就擁擠了，你和她既然是一對，就好好珍惜！”
慕昭說完這句話，心裏鈍鈍的疼，原來還是在意的。
她始終側着臉，不願意正面看他，外面陽光充裕，照的整個屋子溫暖和煦，但是卻溫暖不了彼此的心。
厲璟琛站起身走到慕昭跟前，不顧她的掙紮，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裏，摩擦着她圓潤的指尖，他輕輕漾起了一抹苦笑，“是我的不該，她和你是不一樣的，這件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等我。”
霸道的男性氣息瞬間包圍了她，她的耳邊有一股溫熱，明明知道他在注視着她，可是她卻不敢轉過頭。
“厲璟琛，你知道我娘是怎麽死的嗎？”慕昭放棄了掙紮，整個人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中，淡淡帶着憂傷的聲音響起，“她本是可以有着大好的年華，可是因為認識了我的父親，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和他在一起。”
“我從來不否定我爹對她是有感情的，但是那感情卻是脆弱的，不是唯一的，所以婚後，他扛不住責任，違抗不了皇命，擡了宋芝蘭入府。後來我娘被宋芝蘭害死，我怨過他，可是如果他是絕情絕義的負心漢，我可能不會這麽難受，他恰好又是關心我，将好東西留給我，但是給我這份遲來的父愛依舊不是唯一的，現在他的身邊有了三姨娘和三女兒，從來我都不懷疑我在他心裏是有分量的，但是他心中的人太多，我只能是心底某個部分，占不了全部，所以我現在很痛苦，你能明白嗎？”
慕昭将另外一只手附在他的手背上，對着他淺淺一笑，眼裏卻有化不開的悲傷，“我不希望步我娘的後塵，我想像你的父王和母妃那樣，找一個一生一世對我好的男人，如果找不到，這一輩子我情願獨身一人，所以希望你可以理解我，原諒我的自私，以後離我遠點。”
她的手柔軟，帶着溫度，可是她的心卻是冷的，厲璟琛松開了手，輕輕垂了下來，眼底有一絲晦暗，“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答應你！”
話音一落，他最後的看了一眼讓他掙紮心動的女孩，最後微微閉上雙眼，輕輕吐了一口氣，轉過身，利落的翻了出去。
清風吹動着房中的珠簾發出叮鈴作響的聲音，慕昭走到窗前，已經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她緊抿着唇，看着外面大好的陽光，輕輕吐了口濁氣，告訴自己以後是真的結束了。
轉過身，她繼續剛才的描摹，可是擡起筆之際，腦袋裏卻滿是他低沉不愉的臉，心裏煩悶，怎麽也沒有靈感，她索性直接将筆扔在了桌上，推開門走了出去。
外面陽光正好，郁郁蔥蔥的樹葉連成一片，投在地上黑影斑駁。
慕昭漫無目的的走着，突然瞅見前面涼亭中有一個熟悉的聲音。
當觸到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之時，之前種種不開心充斥腦海，她立刻轉身，打算離去。
“昭兒……”仿佛有心靈感應一般，慕懷仁眸光觸到了那打算離開的身影。
慕昭的腳步頓了下，依舊是那句親昵的稱呼，可是再也不複往日的慈愛，聲音只有濃濃的疲憊。
“你過來，我想和你聊聊，”慕懷仁繼續開口。
慕昭眼光浮動了一下，靜靜沉默了片刻，轉過身還是走了過去。
這是一座八角亭，八個角落分別放着花草盆栽，站在這八個角落看到的美景也是不同的。
只是慕昭此刻已經沒有了欣賞的心情，望着面前沒有絲毫表情的慕懷仁，她早已經猜到了他來這裏的理由。
“爹可是為了慕良菱過來的？”慕昭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身上蔓延着涼薄的氣息。
慕懷仁沉沉看着面前仿佛陌生人一般的女兒，“她是你的妹妹，即使你不願意承認，卻改不了她和你流着一樣的血。”
“爹是過來問罪的？”慕昭輕輕挑了挑眉，眼裏沒有任何的溫度。
“我們是開首飾店的，玉寶閣也首飾不少，既然你妹妹喜歡，給她幾只首飾又何妨？你何苦為難她？”慕懷仁想到剛才三女兒紅紅的雙眼，心裏便一陣糾痛，所以看着慕昭不以為然的模樣，胸前的那股火氣越來越大，語氣不自覺的加重。
“我沒說不給她首飾！”慕昭無辜的挑了挑眉，輕笑道，“只不過讓她拿銀子來買，可別說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夠意思，她要是願意買，我可以給她個八五折，這可是我們店裏的老顧客都沒有這樣的優惠。”
“慕昭，她是你妹妹，你送她幾件首飾怎麽了？讓她拿銀子去買，也不怕外人笑話，說我堂堂的安陽侯府大小姐欺負庶女！”慕懷仁大怒，胸口因為氣憤起伏着。
慕昭沒有任何害怕，心裏只有更加的冷，“我怎麽欺負她了？本來買賣講究銀貨兩訖，我賣給她首飾，她出銀子，這是理所當然的，如爹所說，我現在送給她幾只，但是難保她以後就不要了？要是再要，我仍舊繼續送，我這玉寶閣首飾可是有限的，給她拿完了，我拿什麽去賣？拿什麽去找榮世玄買金銀材料？”
慕懷仁沒想到幾只首飾的事情被她誇大到那麽個地步，他真沒想到大女兒如今變得如此勢力。
“菱兒她是個有分寸的，你只要以後每個季度給她送幾只新款，她也不會亂要！”慕懷仁眉頭皺了下，說出自己的看法，心裏更加對眼前這個女兒不喜。
慕昭眼裏閃過一抹嘲諷，敢情在這位安陽侯眼裏，慕良菱什麽都是好的，她當時可是沒錯過慕良菱眼裏的不甘。
“就算我拿光鋪子所有的東西，那也是我應得的，三家鋪子，你至少也得給我讓出一間！”
慕昭勾嘴扯出一抹笑，“爹，如果她要這三間鋪子，你給嗎？”
慕懷仁眸光閃了下，抿了抿嘴，“她不是那種人，你萍姨将她教導的很好，昭兒，那三間鋪子已經挂到你名下了，我希望你能對你妹妹們可以寬容點，爹已經老了，拼不動了，那三間鋪子不說讓你給她們，但是希望你可以不吝啬，能在她們需要的時候接濟一下。”
接濟一下？慕昭眸色一暗，她幾個所謂的妹妹可不是省油的燈，個個心裏都有兩把刷子，這要是被纏上了，她手上有再多的東西也會給拔幹淨。
“如果我不答應呢？”慕昭輕輕笑了笑，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們是你的妹妹，”慕懷仁再次強調，眼中的忍耐依舊漸漸消失殆盡，“菱兒是個好姑娘，只要你願意敞開心胸接受她，你也會開心的。”
慕昭聽完這句話，輕輕嗤笑了一聲，“爹，她可是比我小不了多少，我真的很好奇，當年娘還在的時候，你是怎麽有心情去找了這麽相像的一個女人做備胎的，或許你根本從來沒有愛過我娘，只不過愛她那副皮囊，所以不在乎那皮囊裏的靈魂到底是誰的。”
慕懷仁臉色一變，他生命中虧欠兩個女人，一個是秦雲錦，一個是孟拂萍。秦雲錦是他心中的一塊傷疤，好不了，忘不了，無時無刻提醒着他過去的罪行，讓他一直活在愧疚中；而孟拂萍全心全意愛着他，她是活生生的，他可以彌補，可以和她一起追求想要的幸福。
“菱兒，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慕懷仁終于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還是決定說出來，“她的母親三姨娘也遭了宋芝蘭的毒手，早就死了，拂萍是你母親死後，爹才遇見的，至始至終我最愛的還是你母親，所以爹希望你可以理解，爹的日子不多了，剩下的日子爹想償還給拂萍，待到百年歸去，爹就能無牽無挂的去找你母親贖罪了。”
慕昭眸光動了下，沒想到原來的三姨娘已經死了，宋芝蘭真是将手伸的夠長，恐怕她千算萬算也沒想到自己給另外一個女人制造了機會。
“娘她不會想見你！”慕昭不顧慕懷仁難看的臉色，直接說了出來。
慕懷仁臉色一白，抿了抿嘴，“你的脾氣太像她了，會吃虧的。”
“其實當年我确實是有錯，但是如果錦兒能改一下脾氣，不得罪殷皇，宋芝蘭根本進不了安陽侯府大門。”慕懷仁想到當年殷皇在大殿上面，逼着他将宋芝蘭擡回去的場景，心裏一陣發痛。
“你知道殷皇為什麽讨厭你娘？”慕懷仁眸光沉沉，陷入了過去的回憶，“當年你娘和一個叫素卿塵的女子是好友，殷皇喜歡素卿塵，你娘明知道，卻幫助素卿塵逃跑，讓她奔向了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
“這對任何一個男人都是不能容忍的，更何況是皇上，我和你娘兩情相悅，他得不到自己喜歡的女人，又怎麽會讓我們好受？當年宋芝蘭算計我，他也不過順水推舟，加了把火，然後造成了後面的悲劇。”
“你的性格和你娘過于像了，都很固執，不願聽人說，如果當年你娘能聽我的話，不插手這件事就好了。”慕懷仁沒有往下繼續說，眼裏卻籠罩着一片霧氣。
慕昭後面的話自然也猜測的到，被搶了心愛的女人，想來高高在上的殷皇也是不會輕易咽下這口氣的。
慕懷仁趁着慕昭深思之時離開了，這次他沒有心裏雖然心疼三女兒，但是也沒有再強求。
回去後，他将另外一間彩衣閣撥給了三女兒，才讓慕良菱破涕為笑。
厲璟琛回到王府，一走進屋裏，一個紅衣女子便如蝴蝶一般撲了過來。
厲璟琛身子一冷，往旁邊移了了幾步，安平公主直接一頭撞上了門框。
她委屈的揉了揉額頭，“景琛哥哥……”
厲璟琛看着一襲紅衣，依舊眉眼間帶着戾氣的女孩，眼底閃過一抹不耐煩，冷聲質問：“你來這裏做什麽？”
安平看着依舊冷硬的面容，想到那板上釘釘的賜婚，心裏一陣不甘，撅着嘴，“你要娶那個慕昭對不對？”
“關你什麽事？”厲璟琛原本心情不好，慕昭的不願和排斥充斥在他的腦海裏，想忘記卻忘不了。
“璟琛哥哥，你不能娶她，她是有喜歡的男人的，配不上你！”安平公主急忙說道，她記得上次慕昭可是對她說過，她有喜歡的人，最近她也派人調查了，那個男人是秦默然，慕昭的青梅竹馬，游學幾年，已經回到帝都。
厲璟琛聽到那個‘她有喜歡的男人，心裏一怔，更加的煩躁。
“那個男人現在已經回來了，慕昭親口說了她是非他不嫁的，現在竟然妥協要嫁給你，肯定是別有用心的，璟琛哥哥，你可別上當！”安平公主看着對面男人陰沉的臉，知道他心裏動搖了，更加得意，父皇讓她不準搗亂，她就從厲璟琛這邊做起，讓他自己放棄。
可是突然一聲，“滾出去！”厲璟琛突兀的聲音響起，他現在不想聽和那個女人有關的任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