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入骨相思何所知07

不論有過什麽樣的往事,實際上,兩人現在連最基本的默契都沒有。

在原至公抵死都不穿從青光閣弟子身上的衣服之後,何所思只好臭着臉将他帶到了最近的一個城鎮,準備買一件衣服。

與南山境不同,因為沒有平仙川的阻攔,北海境修士與凡人的關系相當緊密,城鎮之中既有凡人的酒樓又有修士的坊市,普通人家若是出了個有靈根的,定當是竭盡全力培養,哪怕只是築基,也是光宗耀祖的喜事。

何所思帶着原至公走進一個小巷,七拐八拐,終于找到了間鋪子,這鋪子看來是飽經風霜,門口招牌上上的字都掉了,原至公眯着眼睛分辨了半天,也才看出“吉”和“鋪”兩個字來,何所思把他拉進去,推到一個看上去老眼昏花的老師傅面前,自己便同一邊的掌櫃讨價還價。

“靈石怎麽換算的。”

“一個低級靈石十兩,一個中級靈石一百兩。”

“極品靈石呢?”

掌櫃擡起頭來,眯着渾濁的眼睛:“有極品靈石我就不收錢。”

何所思大吃一驚:“有這等好事。”

掌櫃神色激動:“前輩若有靈丹妙藥,可賜予我麽,我家中有個子侄,近日就要築基。”極品靈石哪裏是尋常人拿的到的,掌櫃一看何所思有,整個人便激動起來。

“……我們還是來說說極品靈石怎麽換。”

掌櫃翻了翻抽屜,拿出了一個盒子:“這是我這些年搜集的靈石,大多只有低級和中級,不過也有幾顆高級的,只求換一枚築基丹。”

何所思瞅了瞅隔壁量衣服的,發現該量的都已經量好,那老裁縫已經找衣服去了。

“就一枚築基丹不一定能築基啊,何況你就這麽相信我啊,萬一我給你的是假貨呢。”

掌櫃神色篤定:“老朽雖一只腳跨進了棺材,這眼神卻還是好的。”

何所思撓了撓臉,他也不是眼饞這些靈石,只是他身上确實沒有這些散碎靈石,這些還真是急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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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從儲物袋裏找了找,好半天,找出一顆二轉固基天丹,這是從青光閣那群人身上搜下來的,他想了想,覺得不劃算——這二轉固基天丹的價值比築基丹可高上不止一點點。

他想了想:“老頭,你有材料麽,我幫你煉制——不過你不僅要幫我們準備衣服,還要幫我們準備住處。”

掌櫃瞪大了眼睛。

何所思蹙眉:“怎麽,不願意?”

掌櫃連連擺手:“不不不……只是沒想到,前輩竟是煉丹師?”

何所思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清高的笑容:“你知道,我的身份說出去,其實要招募我的不要太多,但是我個人不喜歡大門大派,我喜歡大隐隐于市,我知道你們這兒是醉夢閣的分鋪,也管這業務的,對不對?”

原至公在邊上嗤笑了一下。

何所思冷臉瞪了他一眼。

掌櫃沒發現這個小插曲,他現在一臉做夢的表情——其實他根本不知道何所思說的醉夢閣是怎麽回事,這是何所思消息滞後,這兒曾經确實是分閣,不過如今已經沒落了,老板也換了一人,不過掌櫃并沒有說出這件事,而是連連答應,将他們迎向了後院。

不多時,何所思和原至公便在這錦城鎮的北郊有了套房子,環境清幽治安良好,依山傍水空氣怡人。

何所思站在院子中央,呼吸着帶着草木清香的空氣,滿意地笑了。

原至公已經換好了衣服,現在看來除了面色還是蒼白,嘴唇毫無血色,和先前也沒了什麽區別,他臉上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開口道:“也算是安定下來了。”

“……安定個屁啊,今天晚上煉了築基丹,明天就出去找情根雙生花的線索——說起來,你怎麽還病怏怏的?”

他這話音剛落,原至公咳嗽了一下,咳出一口血來。

何所思:“……”他一點都不內疚。

原至公若無其事地掏出手帕來擦了,開口道:“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呢,情根雙生花真的無解,我也不是從北海境找到的。”

何所思冷笑:“我闖蕩江湖那麽多年,沒見過不能解的詛咒和毒藥,北海境可能沒有情根雙生花的實物,但是消息總歸是有的,這兒可是交流最活躍的地方了。”

這麽說着,何所思翻了翻腦內的地圖:“先在北海境找,找不到我就回中川,幹掉雲天宗想害我的人,以宗門的實力找。”

說到這兒,他想起一件事來。

“雲臺集會是什麽時候來着。”

“九月十三。”

何所思微微蹙眉:“還有一個月,看來這回,大家既見不到廣裕仙君,也見不到千秋道君了。”

原至公含笑不語。

何所思斜眼看着對方:“你是不是有什麽陰謀?怎麽笑成這樣?”

原至公微微瞪了眼睛:“沒有啊,你怎麽會這樣想。”

何所思後知後覺地發現對方是在露出無辜的表情,無語地拿手把他的臉蓋住了——簡直看不下去好麽。

他将手蓋在對方的臉上,手指觸及一片滑膩的肌膚,原至公開口說話,熱氣都噴在了何所思的掌心,何所思連忙收回手,一時都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只見原至公雙眸清明如水,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何所思含糊問:“你說什麽。”

“我說……唔,沒什麽。”原至公不說了,他剛才告訴何所思情根雙生花每到滿月都會開花,到時候感覺會有點微妙,但是既然對方沒聽到,那就算了。

這時候掌櫃的臨門,将築基丹所需的材料都帶來了,掌櫃大概以為他是低級煉丹師,給了幾十份的材料儲備,築基丹對他來說很簡單,根據掌櫃送來的材料,他做個十幾二十粒的不是問題。

何所思警告原至公千萬不能離開隔壁房間後,便孤身窩進了煉丹房裏。

>>>

謝時英下午在後山摘紅嬌桂,準備回來釀酒,黃昏時回來,便在自己的院子前面看見了一個內門弟子。

他會認出來是因為對方穿了內門弟子的衣服,實際上,他對青光閣的大部分弟子都不熟悉,雖然自己的院子不設防,也很少有弟子會來找他。

但他向來并不是苛刻的人,見了弟子,也溫聲道:“找我有什麽事麽?”

弟子戰戰兢兢——他頭一次和掌門說話:“我,我是先前和道師兄去原蓮縣的那個遺跡的,今天我、我們出門的時候遇到一個人,把我們的東西都搶了。”

謝時英皺起了眉頭,他以為這弟子是來找自己撐腰,便道:“這事去找二長老吧——還是我幫你去同二長老說?”

弟子的聲音顫的更厲害了:“不不,不,道師兄已經同二長老說了,二長老憑殘留的神魂印記已經追過去了。”

謝時英納悶起來:“那,你還有什麽事麽?東西若是搶不回來,也會給你們補償的。”

弟子低着頭,終于提高聲音道:“掌門,搶我們東西那人好像認識你,雖然道師兄說對方是在騙人,但是我還是不放心,我覺得應該告訴掌門。”

謝時英一愣,這世上認識他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他一時想不到誰會搶了他弟子的東西,是仇人,還是故友。

直到那弟子把接下來的話說了出來:“弟子聽那人說他叫何所思,弟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這麽一號人,是不是弟子、弟子逾越……”

“何所思?!”謝時英打斷了這人語無倫次的話語,聲音因為驚詫而提高,“他說他叫何所思?”

“是,是,他教訓師兄那匹紫光焰月駒時,是這樣說的。”

謝時英手中的花籃便落在了地上,紅嬌桂淡粉色的花瓣落了滿地,濃郁的花香頓時撲面而來。

他失去了往日冷靜的模樣,急道:“二長老,他往哪兒去了?”

弟子滿目茫然。

謝時英皺起眉來,反身往門外掠去。

——何所思,果然還活着。

他當即去了本命堂,拿了二長老的本命令牌,依着本命令牌上的方向,駕飛舟追去。

雲層漸漸褪去深紅橘紅,瑰麗的雲海被蒙上青灰的暗影,接近滿月的月亮已經升起,灑下柔和的如銀色輕紗一般的月輝,謝時英穿過鍍着銀邊的雲層,疾風掃過他的臉龐,帶起如墨色染成的長發,露出線條柔和的下颌。

月光也落在他的臉龐上,在他深邃的五官中留下神秘的陰影,雖然用盡全力催動靈力,但他仍舊面色從容,溫文爾雅。

直到他手中的本命靈牌碎裂,他的神情才出現了一絲變化。

碎裂的令牌很快在手中化成灰飛,代表着不可再恢複的可能,他微微垂眼,掩住了眼底帶着深思的寒光。

很快,他到達了目的地。

小小的四合院中,飄出了淡淡的血腥味,他停在門口,仰頭望着這沒有牌匾的小門片刻,靜靜站了半晌,才走上前去,敲響了院門。

院子裏,面色蒼白到好像下一秒就會昏過去的原至公,看着跪倒在那分神修士屍體邊瑟瑟發抖的金丹修士,輕聲道:“你去開門。”

聲音冰冷,如金石敲擊,毫無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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