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事後宋延解開了綁在丹殷身上的繩子,一把甩在地上,冷嗤了聲:“視頻裏看着倒是不錯,不過真做起來,半死不活的樣子倒是沒意思了些。”
丹殷蜷縮在床上,捂着發抖的肚子。空氣裏還殘留着黏膩乳腥的氣味,丹殷惡心得想吐,将自己整個兒埋進被子裏,死死地捂住鼻腔。可惜他失敗了,被子上也全是腥氣,比空氣裏還濃些。他微微仰起頭來,哭泣着低喘了聲。
房門緊閉,四周的窗也合攏,厚厚的簾幕遮住了自然光線,過度幽暗的氛圍裏,襯得宋延的神情陰郁又冷淡。
他撿起地上的衣服,仔細地穿好,扣子從頭系到尾,一絲不茍。他整理了下袖口,沒看丹殷,徑直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外面的白光透進來一瞬,又驀地消散了。
封家的大半勢力被宋延摧毀,地下的正薊組也收斂了行為,藏頭露尾。封英光還想着獨占A城,這下子恐怕連這條命也保不住了。宋延站在陽光下,看着封家上了年頭的老宅。房檐、玻璃被炸彈震碎了許多,牆壁上也沾滿了血跡,這個曾經輝煌過的宅邸,如今顯得可笑又狼狽。
之後宋家風卷殘雲地收拾着局面,許多小家族垮臺坍塌,被驅逐出了上層區。也有些這次出了力的中層區幹将,一步登天,跨入三流豪門之列,搬進上層區。唯有下層區貧民窟裏的人們,沒受到多大的影響,艱難度日,活過一天是一天。所有的資源都把守在上層區手裏,手指間洩露的那麽點資源則流入中城區,唯有下城區,垃圾遍地,資源稀缺,管制混亂,是著名的乞丐窟。
池玉成現在就藏身于A城的乞丐窟。三年前,在和丹殷的逃亡途中,有人抓住丹殷,要将丹殷送往專職性.奴制造的琉璃島。他殺了那人,被逮捕,進了C島監獄。
而今他從監獄裏逃出來了,為了看丹殷一眼,從C島一路去到荊園。他左臉被山火燒傷,從眉骨到脖子,皮肉腐爛疊綴,畸形恐怖。此刻他坐在地下室裏,用一張灰色的帕子擦拭着槍管。
丹殷過得很好,餐□□細,衣衫昂貴,客廳裏還擺着和愛人的合照。一切都很美好。
可是,他突然失蹤了。
荊園的陳設積了一層層薄灰,池玉成潛入幾次,沒看見半個人影。
直到昨天,宋家大張旗鼓地炸了半個封宅,一些消息不可避免地散落出去。池玉成找到人了。
他收起灰色的帕子,仔細地用水洗幹淨,整整齊齊地晾到衣架上。衣架上耷拉着灰帕子,左邊空了五厘米,右邊空了六厘米。池玉成搖了搖頭,這樣不好。他細細地移動帕子,見左右都空了五點五厘米,才點了點頭,滿意地轉身去澆花了。
地下室裏的藍色鳶尾都存活不了多久,池玉成只好每天早上抱着它們去頂樓,曬到晚上太陽落山了,再接它們回來。可盡管這樣,還是有朵花被他養死了。
為了祭奠這朵可憐的小鳶尾花,他當晚拿着槍出去殺了個毒販,聊以慰藉。
見不到丹殷時,藍色的小鳶尾花就是他的丹殷。
必須更加細心,更加耐心地照顧才行。
翌日,池玉成将槍支藏在懷裏,往宋宅趕去。他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丹殷的藏身之地。宋宅守衛嚴明,但池玉成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再嚴密的守衛也會有缺口,和C島監獄比起來,宋宅的缺口就顯得大了那麽一點。
他躲在暗處觀察丹殷,發覺這一次丹殷的處境不太好。他想立馬帶走他,卻找不到能完好無損地将丹殷帶出的時機。摩挲了會兒自己腐爛的左臉,池玉成回到貧民窟,将自己精心養育的鳶尾花随身帶上。
他每天摘下一朵小鳶尾,等到這幾盆藍色的奇異花朵都被折了頭顱,他就會帶丹殷走。
這是池玉成獨有的deadline。
·
宋延帶着丹殷去看封大的屍體。
停屍房裏的氣息腐爛發臭,冰冷的寒氣從地底冒出來,凝固了冷白的燈光。
封大死後的樣子着實稱不上好看,以往威猛的身軀泛着灰紫色,腫脹、醜陋、無聲無息。
宋延拉扯着丹殷上前,讓他睜大眼睛好好看,觀察一個人生前死後的最大不同。丹殷看了片刻,回答不出這個問題。宋延便有些生氣。
他把丹殷反手綁在停屍床上,讓他更仔細地看。丹殷瞧了片刻,說:“人生前,大概沒這麽奇形怪狀,畸形都埋在人心裏。”
宋延摸了摸他的脊背,示意他繼續說。
丹殷凝視着封大的眼皮,眨了眨眼:“人死了,畸形就從身體裏溢出來了。”
宋延将他緊緊抱緊,嗅吻他的頭頂。
“說得不錯,”宋延愛撫着他稱贊,“我要獎勵你。”
丹殷被綁着艹.弄.了一場,他的臉龐時不時會碰上封大,近距離接觸那灘腐臭的爛肉。
活着的身軀壓着他,死了的身軀抵着他,丹殷只覺喘不上氣,窒息。
回到房間,丹殷倒了杯水給自己喝。四面的牆上全是“嗯嗯啊啊”的投影,各類限制級影片接連上演。宋延說他太死板,得多學學,于是投影就從早放到晚,宋延來了才關上。
每晚宋延都來檢查他的學習進度,只可惜丹殷是個木的,學了很多天也沒學出名堂來。宋延有些生氣,說着要讓專業人士來教導他,丹殷等了很多天,沒等到那所謂的專業人士。他的生活裏依舊只有宋延。
偶爾宋延也會溫柔地抱着他,喂他吃飯,以往一樣溫柔而克制,但是丹殷不覺得溫暖了。
宋延握勺子時手腕彎曲的弧度,讓他感到惡心。
鹹香的氣息撲面而來,丹殷猛地站起來,将粥碗推倒在地,看到宋延隐怒的神色,丹殷開心地笑了。
那天再沒人送飯來,丹殷忍受着饑餓,無力地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局勢波蕩不平,宋延又忙碌起來。丹殷得以休息了很多天,身上的磕磕碰碰,各種痕跡慢慢淡了。
他撐着手肘無所謂地看着窗口,眼神凝滞,顯然在想着其他的事。但視線游移之際,窗臺上出現的一朵小鳶尾花,讓他有些驚異地回過神來。
他走上前去,拈起那朵美麗的藍色鳶尾,有些疑惑。
看向四周,沒有人的蹤影。
自那以後,每天早晨,都會有一朵新的鳶尾擺在窗臺上,被細微的風吹得花瓣輕顫。
某天,沒有新的鳶尾花了,他的面前出現了一位陌生又熟悉的夢中人。
那人看着他,說:“我們可以走了,今天的時機剛剛好。”
丹殷奔上前去抱住他,撫摸他畸形恐怖的左臉。
“疼嗎?”丹殷微仰着頭,淚水從眼角滑落。
池玉成回握住他的手,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疼。”
他的聲音滾落在房間裏,低沉溫柔,卻似沸水般燙痛了丹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