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招招相扣
要說抓湯鳳的小辮子,陳嫔自信不能拽出十條至少也能有八條。收受賄賂賣官鬻爵,謀害皇嗣作賤妃嫔,幹涉朝政攪弄朝局,作風奢靡品行不端……旁人哪怕是犯上一條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可她竟然在法度邊緣上蹿下跳,到頭來毫發無傷,怎能讓人不心生嫉妒?
陳嫔讓人傳話給家裏人,希望他們能幫忙收集貴妃與朝臣聯絡收受賄賂的證據。陛下不喜後宮過多的插手朝政,如果讓他知道貴妃與朝臣進行權錢交易,恐怕湯鳳不死也脫層皮了。
“皇貴妃愛財如命,這些年受她壓榨的大臣不少,總能找到一兩個願意指正她的。”賢妃作為陳嫔背後的智囊,自然也會用盡一切辦法拉皇貴妃下馬,為了表示與陳嫔站在同一條線,賢妃主動道,“你父親雖是戶部侍郎,可他并無彈劾之權。你只管想辦法收集證據,我這邊來聯系禦史。”
陳嫔正有此意,撫掌一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早已聽聞姐姐的叔父是禦史臺最有脾氣的大人,此次就全靠姐姐了。”
賢妃輕輕撫着茶蓋,嘴角勾起一抹與往常的溫柔不太相符的諷刺笑容。
“這一次,我要湯鳳再也不能翻身。”
——
養心殿,威帝正靠在窗邊看折子,內務府的太監金海就來了。
“啓禀陛下,波斯國敬奉的螺子黛到了,奴才特地來請示陛下,不知道該如何分配給各宮娘娘呢?”
威帝眉頭一皺,不耐煩地道:“怎麽這種瑣事也來煩朕,按照往常的份例分了就行了。”
金海頭也不敢擡地伏在地上,顫顫巍巍地道:“這次波斯國敬奉的螺子黛并不多,如果按照往常的分法可能不夠分。奴才特地瞧了,這次的份量只有往常的三分之一不到。”
“那就全部給皇貴妃,她喜歡畫眉。”威帝扔下一本奏折,毫不猶豫地道。
金海看了一眼一旁的許忠,求救意思明顯。
許忠瞥了他一眼,站出來,提醒道:“陛下,您上次還答應陳嫔娘娘,說波斯國的螺子黛敬來了要給她勻一份兒呢。”
金海忙不疊地點頭,就是這個意思。陳嫔也要,皇貴妃自然是不用說了,那該如何分?是一人一半還是皇貴妃多一些?若是以前金海肯定就自作主張往承乾宮送了,但近來宮中風向似乎有變,他不敢拿主意。
威帝的目光終于從折子上移了出來,他疑惑地盯着金海,問道:“你今天是怎麽回事,往常你怎麽沒有這麽多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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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海渾身一抖嗦,全身伏在地上,不敢搭腔。
“你是不是也覺得皇貴妃失寵了,想來試探朕的态度?”威帝将折子狠狠地往桌面上一拍,這下不僅是金海渾身發抖,連許忠都跪下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啊……”
不怪威帝多心,實在是近來流進他耳朵裏的風言風語過多了。上次經過禦花園的時候還聽兩個宮女在那裏編排主子,說什麽陳嫔娘娘這一胎生下來皇貴妃就該打入冷宮了,皇帝給她皇貴妃的名號不過是穩住她,擔心她醋勁兒大發對陳嫔的孩子下手。這樣的渾話讓威帝當場發怒,直接發落了那兩個多嘴多舌的宮女。
這宮裏的人向來是拜高踩低,風向往哪邊吹人就往哪邊湊,劣性難改,讓人憎惡。
金海今天的請示算是剛好撞上了,威帝生平最恨見風使舵的奴才,這下毫不留情地就要發落金海。
“陛下饒命啊,奴才并非是不敬貴妃而是确确實實想着上次陳嫔娘娘向您求了這螺子黛,奴才這才犯了難啊!”金海也是禦前伺候的老人兒了,見陛下似乎要動真格的,趕緊磕頭請罪,額頭在地上撞得“砰砰”作響。
許忠想着兩人是老鄉,也該求個情。但是陛下盛怒之下難免不會殃及池魚,他猶豫了起來,暫且還不想為了一個老鄉搭上自己……
“啓禀陛下,皇貴妃娘娘來了,正在外間等候。”恰好,許忠的徒弟小圓子彎着腰近來通傳。
“傳。”威帝收斂了一身戾氣,指着金海道:“正好皇貴妃來了,你這條小命就由着她發落吧。”
皇貴妃的心是出了名的狠,否則也不會連武安侯崔家的公子都打個半死啊。聞言,金海腿一軟,整個人完完全全趴在了地上,如同一灘爛泥。
皇貴妃着一身湖藍色的宮裝走了進來,鬓邊插着一支九轉五鳳釵,她一進來整個屋子似乎都亮堂了起來。
“臣妾給陛下請安。”
“快起來。”威帝下了榻親自扶她起身,拉着她的手坐到窗邊,道,“朕看外面的積雪還未完全化開,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想着來看看陛下,所以就沒管這雪化沒化了。”皇貴妃輕輕一笑,還是那麽的好看動人,尤其是那雙未語先笑的眼睛,含情脈脈,看得人心都酥軟了一半。
威帝捏了捏她的手,感覺有些冷,招了招手,小圓子立馬捧了一只手爐過來。
“握着這個,暖和點兒。”威帝将暖爐遞到她懷裏,又低頭看她的鞋襪,“鞋襪可濕了?”
皇貴妃眯眼一笑,作勢疑惑地上下打量他,道:“陛下這是做什麽,如此關心臣妾,莫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臣妾的事情?”
威帝一怔,然後哈哈大笑:“淘氣鬼,也就只有你敢這般打趣朕了。”
皇貴妃媚眼飛轉,靈動異常。
“這是怎麽回事?金海這是怎麽了?”湯鳳瞥了一眼趴在地上起不了身的金海,問道,“你這蠢奴才,可是惹陛下不高興了?”
金海渾身抖索:“奴才、奴才不敢啊……”
威帝看了他一眼,向皇貴妃解釋:“今年波斯國敬奉的螺子黛比往年少了許多,這奴才是來請示朕如何分配的。”
“請示而已,怎麽弄得這般模樣?”皇貴妃不解。
威帝咳嗽了一聲,指着許忠,道:“你給皇貴妃解釋。”
許忠領旨,有條不紊地将剛剛在這裏發生的一切複述了一遍。他邊說邊小心觀察皇貴妃的神色,見她神色無異,把不準該不該求這個情。
怎料,皇貴妃聽後大笑一聲,道:“我當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竟然值得陛下動怒?”笑完她看向金海,罵道,“你這奴才越來越不會辦事了,這種事情都能弄擰巴了,看來內務府大總管的位置你坐不了啊。”
金海現在可不管大總管的位置了,他更關心自己能不能保下自己這條小命。
“娘娘饒命,奴才絕對沒有蔑視娘娘的意思,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啊,娘娘饒命……”金海再一次砰砰磕頭,誓要把地面磕穿的架勢。
“這話怎麽說的,本宮可沒想把你怎麽着。”皇貴妃皺眉。
威帝在一旁道:“你來之前朕已經說了,他由你處置。”
皇貴妃一愣,道:“這有什麽可較勁的?他差事辦得不合陛下心意罰三個月的月錢不就行了,難不成還要拖出去砍頭?”說道“砍頭”的時候,皇貴妃故意咬字咬得重了一些。
金海渾身發抖,深知知道這條小命就掌握在皇貴妃的手裏,便使出渾身力氣爬了起來,膝行到皇貴妃面前,拽着她的裙擺,道:“娘娘明鑒,奴才确實沒有蔑視娘娘的意思,奴才向來把娘娘當作自己的再造恩人一半對待,奴才打死也不敢對娘娘不敬啊!”
皇貴妃嘴角含笑,既沒有像往常一樣一腳踹開又不言不語,讓人琢磨不透。
“鳳兒的意思是饒了這奴才?”威帝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十分意外。他知道這個女子心眼兒着實不算大,有時候甚至還有一些不可冒犯的小脾氣,惹到她的人絕對沒有好果子吃。今兒這一出,她就這般輕易地放過金海這奴才了?
“陛下這麽一說……”皇貴妃似乎是遲疑了一下。
金海的心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幾乎是踩在懸崖的邊緣,稍有不慎就要墜落萬丈深淵。
“那就再罰這奴才,罰他……到承乾宮去給本宮提兩個月的恭桶。”皇貴妃笑意盈盈地看着金海,彎腰問道,“金公公,可願意?”
“奴才願意!奴才一百個願意!”金海激動地松開貴妃的衣裙,如同重獲新生,“別說兩個月了,就是一輩子奴才也心甘情願!”
皇貴妃似乎是對他的反應逗樂了,輕笑出聲。
威帝似乎不想再看到他了,擺擺手:“快滾吧。”
金海撐着疲軟的雙腿,忙不疊地勾着背“滾”了出去。一旁的許忠擡了擡眼皮,瞧着風輕雲淡的皇貴妃,知道從此以後金海就是皇貴妃門前的一條狗了,她讓他朝哪兒吠他就朝哪兒吠。
“至于螺子黛,一盒送去延禧宮給陳嫔,其餘的都送到承乾宮吧。”威帝吩咐道。
“是,奴才這就去辦。”許忠應道。
“慢着。”
許忠看向皇貴妃,本來彎着的腰又佝偻了幾分,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有何吩咐?”
皇貴妃轉頭對威帝道:“去年波斯國敬的螺子黛臣妾還有些沒用完,這回的就全給陳嫔吧。她還懷着龍胎,這些小事就不要惹她不快了,左右臣妾用其他的也可以。”
威帝徹底詫異了,這還是她那個處處掐尖兒的皇貴妃嗎?
皇貴妃朝許忠揮了揮手,似乎有其他的事情要跟皇帝說。許忠自然識趣地退下了,既然皇貴妃要賢良大度,他還不趕緊把東西送到延禧宮去!
“鳳兒……”威帝疑惑地看着她,“你從前并不是這樣的性格。”
湯鳳卻站起身,單膝叩地,附身一拜:“臣妾自知有愧,請陛下恕罪。”
威帝眼底一暗,疑雲遍布,伸手扶她:“你何罪之有?”
“臣妾……以往只顧着自己,沒有為陛下考慮,以至于陛下這些年膝下只得一個大皇子,這是臣妾善妒的緣故。”皇貴妃低頭哽咽道,“臣妾霸占着陛下的寵愛卻無法為皇室綿延子嗣,以至于臣子們對陛下生怨,這是臣妾的過錯。”
“鳳兒……”
“陛下請聽臣妾把話說完吧。”皇貴妃仰頭,雙眼已蒙上了一層水霧,她咬着唇道,“臣妾能從陳平那般地方走出來全靠陛下的保護,這些年陛下對臣妾疼愛有加,臣妾不是不知道。可臣妾越清楚陛下的疼愛,越是害怕失去……臣妾不願旁人來分奪陛下的寵愛,所以才對後宮的姐妹冷眼相待。”
說到此處,威帝似乎也有些動容。他很清楚這些年後宮沒有子嗣誕生是因為貴妃不願旁的女人生下孩子,從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尚可,可自貴妃落胎後就再也沒有音訊傳來,威帝也隐隐覺得她可能不易再有孕了,這才起了讓別的嫔妃生下皇子的心。
“鳳兒,朕對你終究和別人不一樣。”威帝起身,親自将皇貴妃扶起來,他撐住她的肩膀,直視她的眼睛,誠懇地道,“朕雖有後宮,可對于朕來說,朕最愛的女人只有你一個。”
威帝并不是哄她,而是真的喜歡這個嬌蠻任性又風情萬種的女人,她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讓他魂牽夢繞,只要她出現的地方,他的眼裏從來沒有第二個女人。
現在,這個嬌蠻的女子也長大了,終于容得了人了,可威帝卻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開心,他甚至有些失落和痛心。這樣複雜的感情,讓他毫不猶豫地做了一個決定。
“待陳嫔将孩子生下了後,朕作主讓你來教養這個孩子。”
湯鳳瞪大了眼,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你要有孩子傍身,不然朕百年後誰來保護你呢?”他溫柔地撫弄她的發絲,如此大方的慷他人之慨,甚至沒有想到陳嫔被奪走孩子有多麽痛苦,沒有想過不久前他還在延禧宮一同暢想這孩子的未來。
湯鳳的眼底迅速閃過一絲算謀,她在掂量到底是按原計劃還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恩典”改變她的計劃。很快地,那抹算計隐藏在了深不見底的眸色裏,她的嘴角蕩起一抹受寵若驚的笑,“臣妾怎麽敢當呢……臣妾怕做不好……陛下還是收回成命吧!”
君無戲言。此時在威帝的心中陳嫔的痛苦遠抵不過面前女子的歡喜,他已然決定将陳嫔的孩子抱給皇貴妃教養。
湯鳳沒有想到這一招以退為進威力如此之大,本來只是想撇開“案發”後的嫌疑,如今看來真是別有收獲。待方顏那邊準備妥當後,恐怕這回連陛下也想不到她在其中動了手腳吧。
步出養心殿,湯鳳的心情真是舒爽極了。
小金子突然氣喘籲籲地從承乾宮跑了過來,他急切地看着皇貴妃,顯然是有要緊的事情要彙報。
湯鳳給他使了一個眼色,主仆三人離開養心殿,走到四周無人的寬敞地方。
“什麽事這麽急,等不到本宮回去嗎?”湯鳳問道。
小金子壓低了聲音,道:“主子,聽說陳嫔那邊正在收集您與朝臣交易的證據呢。”
“哦?”湯鳳眼睛一亮,立馬問道,“她收集到哪一步了?可有實證?”
“有,您從前幫過的吏部侍郎姚品,他似乎準備站出來告發您。”小金子急得一頭大汗。
湯鳳臉色精彩極了,像是買了一張戲票卻看了兩場戲的人,興致勃勃地道:“沒錯,姚品給我送過禮,可就憑他一個太單薄了,陛下不一定會信他。”
小金子和蓮藕都震驚地看向她,怎麽回事,為什麽主子絲毫沒有驚慌甚至還有一些……迫不及待?
“這樣,你再去給她漏一些人,看她能不能說動他們來告發本宮,人多一些證詞的可信度也高一些。”湯鳳笑眯眯地道,“做得麻利點兒,別讓他們發現是你洩密的。”
“主子……”小金子懵了。
湯鳳不欲給他解釋那麽多,擺擺手:“趕緊去,順便告訴方顏讓他慢慢準備着,本宮要等陳嫔先出手了再解決她。”
小金子滿腹疑惑地走了,他大概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皇貴妃這使的什麽招。
作者有話要說: 皇貴妃:快來搞死我啊!你不出招我怎麽把你按在地上摩擦呢e on baby~
猜皇帝是男主的朋友們……你們是來真的嗎?感謝在2020-07-18 16:34:03~2020-07-19 22:20: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良人已不在 ζ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