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選擇死法

鳳玉親自給瑞帝回了信, 信中道,以書信往來多有不便,請皇帝派一心腹之人當面與她交涉, 時間就定在明日申時三刻, 地點在城郊孝陵。

瑞帝見她沒有一口否認,便知道有戲。只是他定然是不方便親自出面了, 必須指定一人代他行事才可。

思來想去,他還是想讓周遂之去。

“陛下, 此事關乎全局, 責任重大。周相并非舊邸出來的人,您真放心他?”有王府舊臣在他耳邊這樣問道。

說這話, 一來是這些王府舊人對陛下如此器重一個威帝朝的人頗有不滿,二來周遂之越受重用他們這些人越要往後退一步。關乎自己的仕途, 這些人怎麽可能是鐵板一塊?

瑞帝自有一番思量,他道:“遂之辦事妥帖, 素來周到。那鳳玉并非是好相與之人,若是旁人去恐怕三下兩下就要被她算計了去。況且, 朕派遂之去也有打感情牌的緣故,他是先帝朝的舊人, 也算是熟面孔, 鳳玉興許會給兩分薄面。”

“可臣等卻聽說從前周相頗為不滿皇貴太妃……”

鳳玉乃皇貴太妃一事,瑞帝身邊知曉的不少。

“正是因為如此才更要派他去, 起碼朕知道這兩人立場不和,不會偏私。”瑞帝高深莫測的一笑。

其餘人見他如此堅定,便不再多言。陛下自從登基之後,行事越發獨斷專行了,他們這些老臣的份量似乎也在逐漸減輕。

派周遂之出面談判已然敲定, 瑞帝再次将他召進宮,細細叮囑了一番。

“雖然知道你與她不是初次交手了,但朕還是有些不放心。鳳玉既然能隐藏身份待在我大夏王室如此之久,便可見她的心機深沉。”瑞帝道看着他,再三叮囑,“你須得時時當心啊。”

“是,臣自當不辜負陛下所托。”

“你向來穩重周全,朕很放心你去。”瑞帝露出信任的神色,面色鼓勵道,“此事若成了,朕一定給你記上一大功。”

“臣定當全力以赴。”

在瑞帝面前做了保證後,周遂之便出宮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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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申時二刻,周遂之早早地帶了一個随從等在了約定的地點。

這是孝陵的一處偏院,四周栽種了許多的芍藥,粉白的花兒顫顫巍巍地立在枝頭,像是在窺探院子裏的不速之客。

随從覺得這院子陰氣有些沉重,大約是挨着陵寝太近了,心裏頓時生出了毛毛的感覺。

“大人,要不奴才到外面守着去?”

“不用。”周遂之坐在院子裏的矮石凳上,絲毫沒有羊入虎口的緊張。

随從按着刀把環視四周,随時準備抽刀應戰。

申時三刻,大門從外面打開,同樣是兩人走了進來。走在前面那個一襲梨木枝卷雲紋白色長袍,青玉冠束成了一道馬尾,自在潇灑地飄蕩在腦後。明明是一位容姿不凡的女子,卻偏偏做了男人的打扮,脫去了女子的脂粉香,倒是有點兒英姿勃勃的飒爽勁兒。

走在後面那個應該是女護衛,一身黑色的袍子,紅色腰封,抱着劍冷冷地看向院子裏的人,毫無表情。

“周相,好久不見了。”

“女君,闊別多日,一切可好?”

兩人相互客套了一番,看起來倒是敬重有加,不像是要打起來的樣子。

周遂之率先開口,道:“女君為何選這樣一處地方,既無茶水也無雅樂,實在是委屈了你的身份啊。”

鳳玉擡手擊掌,聲音傳出門外,下一刻便有端着茶水和點心的仆人進來。先是細心地給石桌上搭上一塊兒雅致的桌布,然後再沏了兩杯香氣醇厚的龍井茶。

“女君好心思。”周遂之捏起一塊兒杏仁酥,笑着道,“我剛剛坐在這裏半天可沒見有如此好的待遇,怎麽女君一來什麽都齊全了?難道女君早就到了,只是不願意與我相見?”

“周相多思了,我的确早就到了,但剛剛在周圍走了一圈,賞了一下風景。”鳳玉揭開茶蓋,不輕不重地拂着茶盞裏的茶葉,“這孝陵畢竟是我從前住過的地方,有了些感情,回來看看也是在情理之中。”

“自然,女君是念舊情的人。”

鳳玉輕笑了一聲,擡頭瞥了他一眼:“是啊,念舊情。不然皇帝怎麽會派你來呢?大概就是我與周相還有點兒往日的情分吧。”

“承蒙女君看得起。”

鳳玉将茶蓋蓋回茶盞上,發出一聲輕響:“行了,自然是熟人,那便直來直去罷。皇帝要我怎麽做,你直接說便是。”

周遂之道:“陛下的意思是見着馮弦機的人頭便放人。”

“哦?難道皇帝是要我沖進西南軍的軍營一刀割下馮弦機的頭,然後再大剌剌地提出來送到皇帝的面前?”鳳玉毫不掩飾地嘲諷一笑。

“周相,你覺得我是那種豁出命去救人的人嗎?別說是一個堂姐了,就算是我父母在世,恐怕我這般涼薄之人也幹不出這樣的啥事兒。”

“那女君認為該如何?”周遂之客氣地問道。

鳳玉面色肅然:“我可以幫你們對付馮弦機,但是我的機會只有一次,他是死是殘我不敢保證。你也應該也了解馮弦機這個人,如果不能一擊即中便再沒有第二次機會了。我就幹一次,保證他非死即殘,但你們要在同一時間将鳳恬送出城來。”

“可你若失手了,沒有傷到馮弦機,那這筆交易不就是陛下吃虧了?”

鳳玉嘴角稍揚,冷哼了一聲:“我可以幫皇帝拿到他的兵力布防圖,有圖在手,馮弦機死不死的應該也沒什麽大礙吧。”

周遂之低頭思索。

“你最好早點拿定主意,我能做的就是這兩件事,其餘的我做不了也不想做。如果你們覺得這筆交易不劃算的話盡管殺了鳳恬,反正我對她只有責任沒有感情。”鳳玉不耐煩地道。

“行,我回去禀告陛下,明日巳時給您回信。”

“好。”鳳玉起身,率先離開,走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周遂之,挑唇道,“你若是換個主子,說不定咱們還能成為朋友。”

周遂之一愣,當下沒有作出反應。

待鳳玉離開後,周遂之也待人返城。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談判的內容複述給了瑞帝,請他拿定主意。

“若她屆時不能傷到馮弦機,那朕這筆買賣就虧了。”瑞帝皺眉。

周遂之道:“她說了,還能奉上兵力布防圖。只要咱們将布防圖拿到手,定然能重挫西南軍。”

瑞帝有些猶豫不決,以他的本意是一命換一命,鳳玉拿下馮弦機的命之後他才放鳳恬。但是此時看來,鳳玉好像對鳳恬并沒有那麽在乎,所做的也極其有限。

他不知道,鳳玉在跟他拼誰狠。她越是表現的對鳳恬不在意,瑞帝就越拿她沒有招。

“你如何看待?”瑞帝問他。

周遂之道:“鳳玉心機深沉不假,但這次合作卻似乎誠意十足。她先擺明了自己的底線,又對結果作出了預判,顯然是有備而來。像她這種人,将利弊闡述得如此清楚倒是對我們有利了,起碼她沒有藏着掖着。”

瑞帝點點頭,的确,鳳玉這次顯然不想跟他們玩心眼兒,直來直往,能做的不能做的一一擺明,免得最後落下争執。

“你去回她,就說朕應了。只要她能讓馮弦機非死即殘,讓西南軍陣腳大亂,朕便派人将鳳恬送還與她。”瑞帝思來想去,與她合作是現在唯一能獲勝的辦法。

“是,臣遵旨。”

瑞帝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今日你也辛苦了,早日回府吧,接下來就看鳳玉的了。”

“為陛下效力,臣不覺得辛苦。”

瑞帝微微一笑,目送他出了殿門。

待周遂之的身影消失在養心殿的大門口後,瑞帝轉身,道:“傳許翰。”

許翰便是今日與周遂之一同去見鳳玉的人,他是瑞帝派去的人。

許翰上前見駕:“卑職許翰,見過陛下。”

“起來吧。”瑞帝坐回書案後的椅子上,深深地盯着他,“你剛剛也聽到了周遂之的話了,與今日情形有出入嗎?”

“沒有,周相所言句句屬實。”

“那有何隐瞞之處嗎?”

許翰怔了一下,如實道:“南疆女君走的時候跟周相說了一句話,他沒有對陛下說。”

“哪句?”瑞帝眯眼,神色已有些危險。

“你若是換個主子,說不定咱們還能成為朋友。”許翰複述道,“就這句,臣聽得很真切。”

瑞帝雙眉一蹙,先是輕笑一聲,然後便毫不掩飾地大笑了起來:“鳳玉啊,鳳玉……”

許翰垂首,不知道陛下為何笑得如此開懷。

“他二人都知道你是朕派去的,你說鳳玉為何還會當着你的面跟周相說這句話?”瑞帝笑着問他,神色件掩藏不住的得意。

許翰搖頭:“卑職不知……興許是南疆女君欣賞周相?”

“呵呵。”

欣賞?她鳳玉什麽時候跟周遂之關系這般好了?先帝在時,周遂之曾經參過她不少生活糜爛用度奢侈的本子,難道她就絲毫不記恨?

“她這一招啊,無非是想在朕這裏給周遂之上眼藥罷了。”瑞帝似看透了一切,眯眼笑得有些興奮,“的确是很有意思的女人,朕都忍不住對她感興趣了。”

許翰懵裏懵懂,不知前因後果,自然不曉得瑞帝為何這般興奮。

不僅是瑞帝注意到了此事,回了府的周遂之也跟夫人提到了今日鳳玉臨走時對他說的這句話。

“她大約是看出我身邊的人是皇帝派來的,所以有意要在皇帝面前打消我的嫌疑。”周遂之端着茶,慢悠悠地笑着,“從前我倒是沒覺得,今日她這一招,我倒是有些佩服了。”

胥二疑惑:“不對啊,我怎麽覺得她這話會讓陛下懷疑你啊?”

“你不懂,陛下那種人疑心重,越是掩飾越要出事。像她這般直白地對我表示好感,反而會讓陛下往複雜了想,會聯系到之前我們倆的關系。”

胥二仔細回想,當初威帝朝時,周遂之的确随大流彈劾過湯鳳幾次,言辭也甚是辛辣。他這般做,一是不想顯示得與衆人不同,二是不想讓湯鳳發現他在暗地倒向她,因為當時他們各自都有兇險的一面,真的聯手起來不一定是好事。

“就因為你與鳳主之前有過恩怨,所以她說的這句話反而将你在陛下面前的嫌疑給打消了?”

“沒錯。”

“可是陛下之所以派你去談,難道不就是相信你了嗎?”

周遂之放下茶盞,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臉蛋兒,嘆氣:“你啊你,都跟了我這麽久了怎麽還沒有長到心眼兒。”

胥二瞪眼,不滿地道:“你以為我是你,心眼兒多得跟蜂窩一樣!”

“行,單純點兒好,你就這麽單純下去吧。”周遂之擺擺頭,一副“懶得再教你”的模樣。

胥二眯眼,雙手捏得“咔咔”響,手指的關節徹底活動開來,道:“周相爺,要不要妾身給你松松筋骨啊。”

周遂之:“……”

“啊——”

“嘶——你輕點兒,按摩不是這樣按的!”

“閉嘴,我手下有分寸!”

周家大寶二寶站在父母寝屋前,抱着功課面面相觑。

二寶問:“還進去嗎?”

大寶試探:“要不你先進去?”

“滾!”二寶踹了他一腳,知道他大哥不懷好意,扭頭就走。

大寶聽到屋內傳來的悶哼聲,渾身一顫,趕緊轉身追上二寶。

太可怕了,他們家母上大人一不高興就喜歡給人“松松筋骨”,雖然松了之後的确很祛除疲乏,但過程實在是……疼痛萬分。大寶在心底默默地為父親念了一句佛,兩條腿搗騰得飛快,生怕下一個輪到了自己。

一切按計劃行事,唯獨關于馮弦機的“死法”他們産生了內部分歧。

溫如易:“我覺得燒死比較容易,而且不見屍體,不怕求證。”

戚風:“不好,咱們帳篷搭的距離太近,放火容易不好控制,還是刺殺把,一箭穿心。”

馮弦機:“……”

他冷漠地轉頭看向某個支着下巴聽取意見的女人,用腳尖踹了踹她的椅子:“你呢,想讓我怎麽死?”

鳳玉笑眯眯地道:“都說得挺在理的,真是難以取舍呀。”

馮弦機:……沒有心肝兒的東西。

“你呢?不如你自己選個呗。”鳳玉笑着看向他,“世間這麽多人,有幾個可以自己選擇死法的啊,你要把握住機會哦。”

“哦?”馮弦機撓了撓下巴,嘴角稍揚,低下頭注視着她,目光放肆又淫/邪,“讓我選的話……”

鳳玉往後退了三寸,總有種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預感。

“那我願意在你身上欲/仙/欲/死。”

……真是狗男人,沒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又到周一,五十度明媚的憂傷啊……

八月的最後一天,大家繼續加油吧!感謝在2020-08-29 21:51:30~2020-08-30 21:13: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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