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助攻來了
鳳玉只覺得這一覺睡得有些沉, 好久沒有如此松快地睡一覺了,她似乎是不願醒來。
大夫再三地向馮弦機保證:“女君只是累了,身體并無大礙, 好生休養即可。”
可不是累了, 這些天為了不給馮弦機拖後腿,她與海棠一直躲在山裏, 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早已疲累至極。幸好馮弦機收拾瑞帝得動作夠快, 否則再挨上三五日, 恐怕鳳玉也得冒着謀劃失敗得風險下山了。
馮弦機一顆心落回了肚子裏,撫着鳳玉安睡的面孔, 下定決心不再讓她受一點兒苦楚。
既然鳳玉這邊無事,馮弦機自然騰出手來理一理軍國大事。當初将決戰之地選擇城外便是想讓京城的老百姓們不受牽連, 如今西南軍進了城,不燒殺不搶奪, 甚至主動維護城內秩序,早已落下了一個好印象。
再說, 瑞帝本來就是靠謀反起的家,朝中大臣真心附庸者甚少。弱肉強食, 瑞帝一死, 大局已定,除非是曾經瑞王府的老人兒, 否則鮮少有站出來反對馮弦機的。
清理了各處的戰場,維護了京城內外的治安,一切都似乎回歸于平靜。只是,登基一事總要事出有因才好,若自己趕着上去, 豈非落了身份?
正當溫如易等人思考如何将馮弦機順理成章地推上那個位置的時候,一位意想不到的人來到了京城。
兩年不見,順帝長高了不少,面容也成熟了,背着手逆着光站在那裏,已然有了翩翩少年的模樣。
聽聞屋外的腳步聲,他轉過頭來,笑着道:“西南王,恭喜。”
馮弦機挑眉,他不曾想到順帝竟然還能從魯往的地盤走出來,更想不到地是他竟然直奔自己的王府。難道他以為自己費盡心思地打下這半壁江山,是為了迎他歸位的?
自然不是。宮外沉浮兩載,看透了人心涼薄,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任性天真的小孩兒了。他此番來,便是要給馮弦機送一份大禮。
“我是先帝立的太子,登基名正言順,瑞往篡位,實乃大逆不道。”朱永紅笑着道,“我這次來便是想要助王爺登上皇位,不知王爺可否用得上我?”
少年已成,風度翩翩,眉眼間終于有了些他父皇的銳氣。
馮弦機揚唇:“瑞帝被我伏殺,該歸其位的是你才對。”
“哈哈哈!”朱永紅笑得燦爛了起來,他長相肖似母親,面白,看起來便是青蔥少年,只是神色間略有了大人的沉穩。聽到馮弦機的話,他忍住笑了起來:“西南王,你不會以為我來是跟你搶位置的吧?漂泊在外兩年,我早已不複當初的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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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實話說了吧,我恨瑞王,也不喜歡魯王,我唯一能夠接受的便是你來當整個皇帝。你可能在想這兩年我被魯王護在羽翼下,為何不支持他?”
馮弦機點頭:“的确。魯王對你有救命之恩,你就算不想自己當回這個皇帝,也應該是選擇對你最有利的魯王啊。”
朱永紅道:“經過這些變故,我也懂事了不少,知道一個好的君王應該具備什麽樣的素質。老實說,我太嫩了,鎮不住這偌大的場子。魯王愚鈍,行軍打仗尚且有餘,可治國理政麽……他并不合适!”在魯王的封地待了兩年,也看到了他是如何治理封地,如何用人待人,如何籌謀布局。不過一個山東省,問題便層出不窮,民意不高,臣屬不誠,談何治理天下?
“我知道你與魯王不同,我雖沒有去過西南,但這些年西南安穩百姓富足,便讓人心中有數。”朱永紅并不是在給馮弦機戴高帽子。雖然馮弦機本人塑造了一個只會打仗的莽夫形象,可卻與魯王也有本質的區別。魯地和西南,這兩地百姓的生活水準和秩序便能說明一切。
馮弦機這才聽懂了,他是在為這個天下“擇主”。
很意外,不過十歲的少年,竟然看得這般透徹。為了還天下子民一個真正的太平世道,他願意放棄對他更有利的魯王,而主動來幫助他。
說到最後,朱永紅不忘促狹一笑:“當然,我這麽做還有一個微不足道的原因。你是她選中的人,定然差不到哪裏去。”
“她?”馮弦機揚眉,不知他口中的“她”是否是他想的那個“她”。
朱永紅眨眨眼,眼底有細碎的笑意。
——
有了順帝的出面,馮弦機的登位之路就順暢許多了。
首先,他親自護送順帝回了宮城,召集文武百官,在太和殿鄭重其事地宣布順帝回歸。
正當衆臣錯愕、震驚、歡喜的時候,順帝又站出來道,他願意将天下托付給更有能力的人。
這話……有些耳熟啊?
可這一次,順帝卻是十分坦然并且面帶微笑地說出了心中的想法:“我在外漂泊兩年,無時不刻不在自省。若不是先帝子嗣單薄,憑我的資質并不能勝任皇帝的位置。如今雖然西南王願意将我迎回,但我卻不能為了一己私欲再次将黎民百姓置于水火之中。”
他看着眼前或熟悉或生疏的面孔們,莞爾一笑:“我自知能力不足,德行不夠,無法在勝任這個位置,但我為這天下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便是擇一明君!”
與兩年前瑞王逼宮不同,這一次他是笑着将無數人眼紅的位置推到了馮弦機的懷裏。衆臣也懷疑是否是馮弦機威逼所致,但順帝談及此事,表情從容淡然,眉眼疏朗,不見半分郁色,可見是真心實意說出來的。
說完,他移步到衆臣面前,轉身面對馮弦機,拱手彎腰:“為天下開辟盛世,為百姓還一太平,請西南王登基!”
馮弦機眉眼深沉地看着他,直到這一刻,他才确認眼前這人不是來給他下套子的,他是思慮周全之後才決定推他一把。
實力擺在這裏了,名分也夠了,姿态也給得足足的,還有什麽理由推拒這帝王之位呢?
“臣等懇請西南王登基。”
“臣等懇請西南王登基。”
“臣等懇請西南王登基。”
陸陸續續地,滿殿的大臣開始朝他叩拜行禮。
在他身旁,溫如易等人俱是眼眶一熱,激動萬分地看着王爺。終于走到這一步了,太不容易了。
“臣等懇請王爺登基。”這一次,拜倒的是西南王府的舊屬們。多少年了,他們跟着自己的王終于闖出了一片天地,從此天高雲闊,任由飛翔。
大局已定,接下來便是籌備登基大典,擇吉日舉行儀式。
巧合的是,馮弦機在太和殿被衆人披上了龍袍推到了皇位上,西南王府裏,鳳玉終于睡夠了醒來。
她睜着眼瞪着床頂的帳子,安安靜靜地發呆。她身下睡着的這張床是馮弦機的,也怪她鼻子太靈,聞到了在他身上聞到的味道。
她懶得起床,偏過頭看向窗外。用紗糊好的窗戶并不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但她确實能感受到一股秋意,好像一夜之間天氣便涼了下來。
海棠照例來察看她的情況,一走近,對上她漂亮如息的雙眸,下了一跳:“主子?你醒了怎麽也不喊一聲啊!”
鳳玉笑了,伸手撥弄帷帳上的麥穗狀挂件兒,道:“覺得好久沒有這樣睡過了,有些舍不得起床。”
海棠松了一口氣,見她臉色比前幾日好了許多,放下心來,道:“你可算醒了,再不醒王府的大夫可都要被西南王給煩死了。”
“他怎麽了?”
“每日追着問大夫你何時醒來,天天問,一天問過五遍。別說大夫受不了了,就連我們這些身旁的人也受不了。”海棠撇嘴。想到西南王生得高高大大,面色嚴肅,卻沒想到是這麽個啰嗦的人,真是讓人失望。
鳳玉輕笑出聲:“我醒了,他人呢?”
“宮裏呢,今日他送順帝進宮,事情應該進行得差不多了。”
“誰?順帝?他不是在魯王那裏嗎?”鳳玉感到意外。
“前天他找到了王府,說願意助王爺一臂之力。”海棠也感到奇怪,向鳳玉吐露不解,“你說他在魯王的羽翼下待得好好的,怎麽想起來投到西南王這邊了?他肯定是跑出來的,要是讓魯王知道養了這麽一個白眼兒狼,真是氣也被氣死。”
鳳玉怔了一會兒,她也沒想通那小孩兒怎麽就突然倒向西南王這邊了。
海棠摸着下巴猜測道:“你說魯王是不是虐待他了?不然他好好的怎麽不幫魯王,反而幫他的政敵呢。”
鳳玉也猜測到可能是因為他在魯王那裏待得不順心,受了些委屈,所以想要倒向馮弦機。這小孩兒一貫是嬌生慣養的,若不是政變,他哪裏會吃這種寄人籬下的苦。眼看着馮弦機收拾了他的仇人,他或許真對馮弦機有一兩分好感。
傍晚時分,馮弦機回來了。知道鳳玉醒了,他趕緊奔回了主屋,眼瞧着她清醒地靠在軟榻上讓丫鬟修剪指甲,他恨不得撇開丫鬟一把将她摟入懷裏。
可他也知道,她的傷在胸口的位置,并不能承受他的動作。
只能放緩了腳步走過去,像是怕驚擾了她似的。
鳳玉擡頭,見他一副小心翼翼又忍不住歡喜的模樣,撲哧一聲樂了。
“別動——”
晚了,果然牽扯到了傷口,她疼得雙眉微蹙。
馮弦機恨恨地道:“你是沒見過我嗎?這麽大的動作做什麽!”
鳳玉靠着軟枕,不敢再亂動,只牽扯了嘴角,道:“我是不是該對你換個稱呼了?”太和殿的消息已經傳進了府裏,王府裏的人都樂了一天了,鳳玉自然也知曉。
馮弦機滿不在乎,走上前來,揮手屏退丫鬟,自個兒握住她搭在桌面上的手,道:“別的都不重要,你養好傷趕緊好起來才是我最挂念的事情。”
當初看見她一身血跡的躺在床上,即使知道那血跡已經幹涸好多天了,但他還是眼前一黑,差點兒就要當場出醜。
如今她能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裏與他說話,他的一切所求都沒有了。
鳳玉笑道:“費了這麽多力氣才拼來的呢,是該好好高興一番。我若不是傷着,定要陪你多飲幾杯才好。”
“咱們有的是時間喝。”他握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臉龐處帶,雙眸深情又認真地望着她,“大半輩子呢,你想喝多少我都陪你。”
她輕輕挑眉,用手去描摹他的臉廓。
他不如威帝英俊,也沒有瑞王儒雅,更別說跟周遂之這等風流倜傥的人物相比了。可她就是看他順眼,比任何都順眼。毫不誇張地說,這張臉她可以看一輩子都不膩。
眼瞧着她的眉眼也溫柔了下來,他的嘴角勾起了滿足的笑容:“玉兒,咱們定要長長久久的才行,才不算虛度此生。”
“好啊。”她點頭應下。
“以後,只有你才能站在我身旁。”他認真地說道。
他不管別的帝王是不是後宮佳麗三千,可他既然一頭栽了進去,就絕沒有再四處留情的打算。他的玉兒,是比所有女子都要美的存在。
鳳玉歪着頭想了想,指出:“可我還是要回南疆,我是南疆的女君,不能時常伴你左右。”
馮弦機的笑容似乎也有一些裂開了,他竟然忘了一個重要的事實——他一旦登基,便于她一北一南了!
“這大夏子民需要你,南疆子民也盼着我回去呢。”她笑眯眯地扯了扯他的胡子,“我最多一年陪你三個月,其餘的時間咱們就書信往來吧,鴻雁寄相思,也很不錯呢。”
馮弦機:“……”不錯個……屁!
不行,他一定會想出解決辦法的。他絕不能允許自己的妻子一年有四分之三的時間都不在自己的身旁,那跟老光棍兒有什麽區別?當了皇帝,老婆沒了?這是什麽虧本的買賣。
“咱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他咬緊了腮幫子,如臨大敵,“一定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鳳玉有些想發笑,但想着笑了會牽動傷口,只得死死地憋着。
笑裏面又有些感動,感動于他的第一反應不是讓她放棄女君的位置來遷就他,縱然他有這個底氣和本事。但是他沒有,他在認真地想一條可以成全他們兩人的法子。
有夫如此,還有何求?
作者有話要說: 馮弦機看似很大男人,其實很尊重鳳玉呢~愛一個人就是從這些地方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