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蛹鎮(十七)
3陸言躺在床上和天花板深情對望,腦袋仍然隐隐作痛,他伸出手在衣兜裏摸了一會,找到了楊叔給自己的那枚鑰匙。
下床穿好衣服把門打開,卻見陳婧端着個碗站在自己面前。
“你醒了啊,我看你睡着了就沒喊你,剛剛下樓去熱了一下中午飯,你應該也餓了吧。”
陸言從陳婧手裏接過碗:“謝謝你了。”
陳婧有些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沒事啊,大家同在屋檐下,這是應該的。一會你吃完飯把碗放一邊就是,我會上來取的。”
她送完飯便下樓洗碗去了,許蘭英有個孩子要照顧,楊叔又受傷了,陳婧便擔起了這一屋主要的家務。
走到一樓大堂卻碰見了吳梓,鬼鬼祟祟溜進廚房像是在找什麽東西,陳婧上前用手肘碰了碰他:“你這是在幹什麽?”
吳梓像是吓了一跳,轉頭一看是陳婧,心裏先松了半口氣:“哦,是你啊。”
“你哦什麽哦。”
他沒有正面回答陳婧的問題,用手指了指旁邊那半桶純淨水,還有一碗槽弄髒了的廚具,問道:“這麽多東西就你一個人洗嗎?”
陳婧點點頭,挽起袖子舀了點水倒進碗槽裏,就着洗潔精開始幹活,“許姐孩子還在喂奶,我也沒什麽事,就幫着洗一下碗。”
吳梓見碗槽裏堆積的工作量不小,撸了撸衣袖也開始幫忙,陳婧也沒有客氣,兩人埋着頭幹活,吳梓思考了一下問道:“陳婧,你們一般怎麽處理沾了血的東西啊?”
陳婧頭也不擡的回道:“怎麽,你來大姨媽了?”
“……不是,我就是單純問問。”
“如果是衣物沾了血的話,血跡還沒幹透的時候,用溫水加肥皂就可以清洗幹淨。”
吳梓搖了搖頭:“不是,我是指,會不會留下血腥味什麽的。”
陳婧瞪大眼睛:“你怎麽會問這麽奇怪的問題,如果血流的多肯定會有血腥味啊,但是只要血跡幹了,就不會留下很大的味道了。”
吳梓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陸言把最後一口飯咽了下去,說實話他并不是很有胃口,心裏還沉甸甸的裝着3事,他把碗放下,準備自己去一樓把碗洗了,順便去車庫看看那輛車。
他其實并沒打算使用那輛車,一是整個小鎮上都沒有什麽活人了,汽車發動的聲音那麽大,能不能安全地開出小鎮還是個很大的問題。其次,那輛車多半是普通的家用轎車,這旅館裏還有那麽多人,到時候如果真要開車逃命,怎麽安排剩下的這麽多人?
只怕又會引起争執和猜疑,因為每個人都想活着走出去。
門一打開,卻看見許蘭英站在樓梯口,看樣子像是要去一樓廚房,陸言還沒開口打招呼,許蘭英就先叫住了他:“小陸啊,你醒了?身體好點了沒?”
陸言禮貌的點了點頭,看了下許蘭英手上拎着個水壺,寒暄道:“你是要去一樓接水嗎?”
許蘭英把額前的碎發挽到耳後,笑道:“是啊,小陳之前提了一桶水在廚房裏備用,我見你睡着,就沒去你房間打擾你,你臉色比之前好一些了,張偉把你擡上來的時候,整張臉都是白的,把小陳給吓壞了。”
“沒事,都是拿給大家用的,你們随便什麽時候來都可以。我只是沒睡好而已,許姐你的臉色也不是很好。”
“哦?是嗎?”許蘭英有些驚訝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可能是這幾天都沒睡好,我一閉眼睛就會想到小蔣死的時候那個樣子,誰能想到小蔣那麽老實的一個人,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呢?”
陸言眼睛直視着前方,淡淡道:“他已經不是人了,而且威脅到了大家的安全,吳梓的做法雖然殘忍了一些,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也是為了大家。”
許蘭英眉頭微蹙,臉上浮現出了不忍的神色,最後還是嘆了口氣道:“是啊,也只能這樣了,都沒有辦法的。”
他倆剛走到大堂,就見到吳梓蹬蹬蹬地跑出來,手上還一邊甩着水,陸言皺着眉避開他甩過來的那些水珠,問道:“你能不能把手上的水擦幹淨了再來?”
吳梓一見陸言來了,有點尴尬地在衣服上揩了揩手,卻換來陸言表情更明顯的嫌棄,許蘭英見狀出來打圓場:“小吳,你怎麽在這裏?”
“哦,我下來幫陳婧洗下碗,結果她說我幹了的活都需要她再做第二遍,把我給攆出來了。”
“噗。”許蘭英忍俊不禁,還是陸言見縫插針地把吳梓拉到一邊,遠離了廚房的硝煙。
吳梓被拉扯着走到大堂的角落,确定沒有人能聽到他倆說話後才小聲問道:“你想幹什麽?”
“喏,這個。”陸言攤開手,把鑰匙遞給吳梓看。
吳梓從他掌心拿起那枚鑰匙,滿腹狐疑:“你從哪弄來的?”
陸言把楊叔跟自己說的原原本本講給了吳梓聽,身旁的少年把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我覺得就靠這輛車,想開到安全區太難了。”
陸言點了點頭,他們都不太清楚小鎮外的具體情況,也不知道這些喝了水感染的怪物會擴散到哪裏,究竟要開多遠才能走到安全區。
不過目前已知的是那些怪物并不具有傳染能力,不然現在就真要上演喪屍圍城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陸言繼續補充,“我還沒去看那輛車,如果是轎車的話,我擔心位置會不夠。”
吳梓挑了挑眉毛,低聲道:“也許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為什麽?”
吳梓轉過頭,直視着陸言的眼睛,那種冷靜堅定的神情讓他覺得很熟悉,那是沈越也會有的眼神。
“你有沒有想過,蔣濤并不是殺死周沐的兇手,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人呢?”
這一夜過的并不安靜,沈越縮在紙箱裏,窗外的風聲依舊讓人心神不寧,他自從眼睛瞎了之後,整個人的精神就不如以往,上次催動那個紙人便耗了沈越很大的精神力,後來又中毒死了一次,沈越揣着小手有些無奈地想,該交代的都交代給吳梓聽了,至于能做到什麽程度,就只有寄希望于這個大部分時候不太靠譜的主角了。
一個鬼魅般的黑影慢慢地從夜色中浮了出來,他腳步聲極輕,仿佛腳下并不是年久松動的地板磚,而是綿軟的地毯。
今天的大堂似乎與以往有些不同,楊叔已經睡熟了,黑影繞過他走向地下室,娴熟地打開門鎖,沒過多久,裏面就傳來啃食咀嚼的聲音。
這個清晨一如往常,大家都陰着一張臉起床,這是他們被困在這裏的第五天,警察并沒有像預想中一樣到來,但活下去的人還是要倚靠着剩下來的資源,與畸變的怪物負隅頑抗。
陳婧再次清點了一下剩下來的食物,消耗遠比她預想中多,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到那個時候又該怎麽辦呢?
窗外仍是大霧在統治着天空。
衆人沉默着坐下來吃飯,食物不夠的信息已經通過這一餐傳達給了每一個人,吳梓撈着比平時更清淡的稀粥,心思卻并沒在這餐飯上,他擡起頭,正好與陸言目光相對,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吳梓輕輕點了點頭。
陸言放下筷子,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最後安撫大家道:“我知道大家肯定覺得食物不夠了,但楊叔之前告訴我,旅館還有個放儲備糧的雜物間,不過我手頭沒有那房間的鎖,可能一會只有靠撬門了。”
衆人聞言都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有轉機,衛一白更是用着看恩人的眼光在盯着陸言。
陸言被衆人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聲說道:“那一會麻煩一下張偉和許誠了。”
他倆一向負責旅館裏的維修工作,陸言把這活交給他們并不讓人意外,白淨的少年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黑衣的男人依舊寡言少語,埋着頭吃飯,一句話都沒說。
飯畢兩人拿着工具走向陸言口中放着食物的房間,陸言引着幾人走向二樓,似乎感受到張偉落在吳梓身上的目光,陸言笑着幫忙解釋道:“小吳是我喊上來幫忙的,畢竟一會開了門還要個男生幫忙擡糧食。”
他都這麽說了,前面兩人不再多言,陸言再次看向吳梓,吳梓依舊給了他肯定的眼神。
四個人中,有三個人身上有一股幽微的劣質香味。
那是吳梓昨夜點燃的印度檀香,兩人在前半夜替楊叔換過藥後,吳梓便将這點燃的線香藏進了大堂櫃臺裏。
并不是多麽名貴的香,但只要後半夜去過大堂,身上就一定會沾上點味道。
吳梓算準了那盤香最多燒到四點鐘,香熄滅了便不會再有什麽味道,清晨去吃飯的其他人身上就沒有沾染上。
現在身上有味道的,除了點香的他、陸言。
還有那個沉默的黑衣男人,許誠。
張偉走在最前面,仿佛感應到了人群中微妙的氛圍,試圖活躍起氣氛:“二樓都是客房啊,那個放了儲備糧的是哪一個房間啊?”
陸言語氣一如往常:“221.”
面善的青年愣了一下,笑了:“二樓總共才20間客房,莫不是你記錯了吧。”
陸言笑了,停下了腳步,看向許誠:“讓你來撬門是不是委屈你了,畢竟你開鎖可是一把好手呢。對吧,許誠先生。”
張偉公式化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黑衣男人轉過身,面色如古井一般不起波瀾:“你發現了?”
回應他的是吳梓從後面刺過來的一把彈簧小刀,許誠一心防備着陸言,沒料到吳梓會突然發難,他心裏一急反應慢了半拍,小刀鋒利的舌頭在他手臂上舔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張偉見同伴受傷,焦急地喊出他名字:“許誠!”
“我沒事。”男人捂着手臂,汩汩流出的血液與沒事并不沾邊,他昂起頭,臉上是陸言從沒見過的狠意,吳梓早防備着他暴起,小刀在刺過他手臂之後調轉了方向,準确地指向許誠的喉頭。
陸言這邊反手制住小雞仔似的張偉,從衣服裏掏出一段麻繩,用捆粽子的手法把兩人紮了個嚴嚴實實。
許誠恨恨地望了兩人一眼,吳梓不以為意地拍拍手:“若是覺得冤枉了你們,我們現在就可以去檢查地下室的屍體和你們房間,如果我沒猜錯,剖屍的工具應該就藏在你們房間吧。”
這一場戲,是時候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