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豔色(七)
上一次經歷這樣的恐懼是在什麽時候呢?
似乎從自己跟着衛一白前往那座小鎮寫生開始,死亡這看起來離自己很遙遠的詞彙,突然在自己人生中一遍遍的書寫。
陳婧在極度恐懼下一句話都說不出,她只能眼睜睜看着楊新月朝自己伸出手,張開嘴嗬嗬發出不成調的叫喊。
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死靈身上帶着冥府的寒氣,她一貼近自己,陳婧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同時起立。
“如果要殺我的話就快一點吧。”陳婧已經吓到麻木了,不抱任何希望的閉上了眼睛。
“你站在這裏幹什麽?”背後傳來了傅妍的聲音。
這熟悉的語氣将陳婧從地獄拉回了人間,環繞在身邊那一縷刺骨的寒意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傅妍塗的身體乳的柑橘甜香。
那張精致的娃娃臉上滿是嫌棄,“你大半夜的不睡,跑到洗手池旁邊做邪教祝禱嗎?”
若放在平時,這兩人可能還會鬥兩句嘴,但是今晚陳婧實在吓得不清,看見傅妍就像鄉親們看到人民解放軍一樣,湊上去就抱住大腿開始哭咧咧:“嗚哇!傅妍!我見鬼了,我剛才看到楊新月了!她就趴在我肩膀上。”
傅妍面上閃過一瞬的厭惡和不豫,勉強地拍了拍陳婧的肩膀,“楊新月死的突然,你可能是做了噩夢,半夜出現幻覺了,怎麽可能真的有鬼呢?”
“不是的,不是這樣。”陳婧搖了搖頭,臉頰上挂滿了淚痕,“我剛才就是看見了,幻覺和真實我還是分的清楚的。”
寝室裏其他室友被兩人争吵的聲音弄醒了,睡眼惺忪地撐起身子查看,“你倆怎麽了?”
傅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陳婧好像被吓壞了,剛剛在這裏嚷嚷見到了楊新月,我被她吵醒了過來看一下,真是大半夜的都不清靜。”
寝室裏另一個膽小的女生也被吓得縮回了被子裏,蒙着頭喃喃道:“這不會是真的吧,楊新月今天才死了,死的還那麽慘,陳婧又怎麽惹了她了,她為什麽要半夜過來找你啊?”
“不是!”
“好了好了。”說話的人是寝室裏的室長,她年齡比這屋子裏其他人都要大些,做事穩重老成點,雖然了解陳婧為人,心裏也被她那一番話弄得瘆瘆的,勉強端着寝室長的責任,下場來維護這幾位,“也許真的是陳婧看錯了呢?已經不早了,我們早點睡覺吧。”
傅妍應和地打了個哈欠,懶懶地說道:“那我先睡了,陳婧你喜歡站在這裏就随意吧。”
見沒有任何一個人相信自己,陳婧氣苦,但又不敢還站在洗手池旁邊,跺了跺腳還是躺回來睡了。
一夜無話。
然而之後的幾天中,陳婧的身體狀況卻開始惡化。剛開始的時候只是神思恍惚,做什麽事情都顯得沒有精神,室友們都覺得她是那晚上被吓壞了,給陳婧請了假,讓她在寝室裏好好休息。
沒想到陳婧的身體反而更糟糕了,躺在寝室的床上開始斷斷續續發起了燒,室友們從外面給她帶了飯和退燒藥,陳婧剛從床上下來,就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這才意識到事情有所不對,趕快把人送到醫院裏。
可是一瓶一瓶的藥液輸下去,陳婧不僅一點沒見好,人反而更加虛弱了,整張臉彌漫着衰敗的氣息,青灰的臉色讓躺在病床上的更像一個将死之人。
“咳咳……”陳婧感覺自己胸腔像是破了一個大洞,寒氣順着她的呼吸進入身體裏,帶走她僅剩的那點生命力,整個人像一只老舊的風箱,動一下都是沉沉的暮氣。
她身子重重地砸回床上,醫院裏消毒水的氣味是陳婧最不喜歡的了,但她不得不躺在這裏,輸液瓶把生命一點點注入到她的體內,但那些未知的力量也在蠶食着自己的生命。
連醫院裏的醫生都覺得奇怪,明明是青春正好的小姑娘,怎麽一個感冒發燒都要醫治這麽久,情況還越來越壞了呢?
事到如今,陳婧更是堅信,自己是中邪了,如今這些症狀,大概是楊新月想把自己帶走吧。
陳婧自然是不想就這樣活活病死的,她記起電視劇裏的橋段,一般這個時候是要找些奇人術士來幫忙抓鬼驅邪的,她一個學生自然也沒有什麽認識的人,想來想去只有求助于父母。
電話在這個時候适時的響了起來,陳婧這幾日病的昏昏沉沉的,除了輔導員和室友輪流來看過自己幾次,就沒什麽人來打過電話了。
她勉力伸出手夠到了電話,接通後傳過來的居然是吳梓的聲音。
“喂?是陳婧嗎?之前沒跟你打電話,想問一下衛一白現在還在煩你嗎?”
“咳咳咳!”陳婧的肺又被冷空氣牽動,在腔子裏不停做禍,“他倒是沒來了,就是……”
電話那頭傳來的女聲粗嘎刺耳,吳梓吓了一跳,趕忙問:“你的聲音是怎麽了?”
陳婧突然想起吳梓似乎有一只會說人話的小貓,也許他是會相信自己的,“吳梓,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吳梓沉默了兩秒,很快給出了自己的回複:“我相信。”
陳婧趕忙把最近遇到的事情跟吳梓說了,吳梓一邊聽着,臉色越來越冷,“所以你是覺得現在自己抱病在床都是楊新月弄的?”
“我知道這樣說很滑稽,但是我那天晚上确實見到了楊新月的鬼魂。我的室友都跟我說現在的病症都是我自己把自己吓出來的,可是在小鎮旅館那會,我也見過許多可怕的景象啊,為什麽那個時候沒有吓出病,現在就得了這治不好的病了呢?”
吳梓連忙說道:“我相信你,你現在在哪個醫院,我一會過來看看你。”
陳婧捂住嘴咳嗽兩聲,把醫院的地址告訴了吳梓。
他挂了電話,有些猶豫要不要跟沈越說,陳婧現在的困境唯有沈越才能想出辦法,但是私心裏他又不想再讓沈越去和那些神啊鬼啊的打交道。
一面是朋友,一面又是在乎的人,吳梓卡在中間着實為難。
晚自習下課了,同學們都陸陸續續走出了教室,就剩下吳梓一個人還枯坐在座位上,對着課本發呆。
頭頂的燈泡突然閃了一下,吳梓吓得像個縮鹌鹑似的抖了一抖,昂起臉卻看到趙小九右手按在電源開關上,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吳梓心裏松了口氣,問道:“你怎麽還在這裏?”
趙小九拍了拍電源開關,笑道:“我看你坐在原地一直沒動就回來看了一眼,沒想到你會被一盞燈吓成這樣。”
吳梓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掩飾道:“好了,沒什麽事了,我先走了。”
“诶!你別急着走啊!”趙小九在吳梓背後喊住他,“之前我聽部長說你談戀愛了,什麽時候把你女朋友帶過來給大家看看啊?”
吳梓恨恨地捏了下掌心,他這個部長就是嘴上把不住門,趙小九估計當天也去了那次聚會,從部長那裏聽來了些添油加醋的版本。
他嘴上打着圓場:“她最近忙得很,應該沒時間吧。”
“啊?是嗎?”趙小九嘆了口氣,有些遺憾地說道。
“那等她有空了,你一定要介紹給我們認識啊?畢竟是你的第一個女朋友嘛。”
吳梓也不知道該作何回答,只幹笑了一聲便收拾好東西匆匆忙忙走了。只剩趙小九一個人站在原地,燈光在她身後投映出長長的一條黑影。
他氣喘籲籲地回到寝室,胡亂洗漱了幾下就撲到床上挺屍,沈越被一個一米九男生的沖擊力震得顫了顫,咪咪叫着表達自己的不滿。
吳梓又爬起來倚着牆壁坐着,沈越感覺到他今天的情緒有些不對,雖說兩人已經冷戰許久了,但今天的小孩除了冷漠之外,還有一種掩蓋不住的煩躁。
他小聲的問:“怎麽了?”
小孩說話聲音也悶悶的:“沒事。”
哦,那肯定就是有事了。
最近小孩周圍沒什麽魑魅魍魉啊?開學也沒多久,肯定不是考試上的壓力,若說誰能讓他這麽不開心,應該也只有自己了。
我懂了,我這就滾。
沈越見狀有些識趣的往後縮了縮,這個小動作映到吳梓眼裏卻是紮心不已,然而現在室友都在,吳梓再大的火氣也只能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問道:“你這麽讨厭我嗎?”
沈越不想再激起吳梓的負面情緒,只得做小伏低道:“我是看見你心情不好,你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吳梓看了看他的眼睛,眼神複雜。
沈越見他不說話,更加坐實了自己心裏的猜想,“有什麽事就直說,不要憋在心裏,憋壞了就不好了。”
“你的眼睛怎麽辦?”吳梓牛頭不對馬嘴的說了句。
“啊?你是說這個?”沈越猛地被人問到眼睛,想了想還是實話實說,“這個要看機緣,不過不會瞎很久的。”
吳梓沉默了一會,還是把話吐了出來:“陳婧那邊……出了點事。”
“你是說她被之前死去的女孩纏住了?”
吳梓點頭,抱着枕頭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她告訴我當天晚上确實看到了楊新月的鬼魂,之後就一直發燒,怎麽治也治不好,人也越來越虛弱,像是鬼在吸人的生氣。”
沈越沉吟半晌,道:“她之前不是說過與那女孩并無過節嗎?那鬼平白無故來找她也奇怪,不過死于非命的人怨氣重,也說不準,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醫院看看吧。”
吳梓還是有些不放心,試探道:“那你的眼睛?”
沈越見狀笑道:“這個應該問題不大,我最近好好修養,也恢複了一些,弱是弱了,但也不至于任鬼宰割。”
“還有,你剛剛不是說有什麽別憋在心裏嗎?”
沈越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預感,他幹笑着往後退去,嘴裏調笑着:“但是也別什麽都說出來啊,比如想叫我爸爸之類的,我可當不起。”
寝室的燈在這一瞬間熄滅了,室友們扯下耳機抱怨怎麽又斷電了,紛紛下床去找手電筒。
在黑暗和喧嚣中,他聽到了一聲很輕很輕的嘆息。
“睡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DSZZ打出來是打死作者,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