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地表演着慈父的形象,絲毫不顯剛才的尴尬。
祁客傾心裏感嘆,面上不顯。
“嗯,客傾全聽父親的。”
祁客傾就這麽站着,并不欣喜,清冷矜貴,讓人驚嘆。
說話時恭恭敬敬讓人挑不出毛病,但總讓人覺得對方才是低人一等。
一時間兩人都不說話,氣氛有些尴尬。
“客傾缺什麽記得跟管家說,管家帶着客傾下去吧。”祁論嶺先開了口,演慈父當然也是要演到底的。
“客傾謝父親。”
祁客傾微微颔首,然後跟着管家出去,走到門口突然停下。
祁論嶺看着他,心裏說對他沒有一點虧欠是不可能的,但也只是一點點。
若是他什麽都覺得虧欠,什麽都放在心上,那活得也太累了。
“客傾想知,望竹樓可是我母親生前所住之地?”祁客傾微勾了唇角,孱弱冷清的容顏瞬間鮮活了起來。
祁論嶺先是一愣,他這一笑像極了岚晴兒。
岚晴兒當年也總是這樣對他笑。
他有剎那間的失神。
“額……晴兒的住所年久失修,後來重建之後給了留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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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論嶺說得冠冕堂皇。
祁客傾早就斂了剛才的微笑,依舊冷漠自矜,仿佛剛才那個輕笑的人不是他。
“那客傾就先下去了。”
祁客傾走了之後,祁論嶺在前廳站了一會兒,許是良心發現緬懷逝去的岚晴兒,又或是細數自己當年如何愧對祁客傾。
不過,誰知道呢。
片刻之後,祁論嶺也離開了,畢竟愛妾還在等他回去繼續溫存。
望竹樓。
祁客傾站在院子裏的梨樹下,望着遠處的連雲山出神。
祁客傾這三年來總喜歡發呆。
想一想祁府那小半年住進來的兩個客人。
祁客傾沒想到,那天晚上是最後一次見到他。
雖然受了傷,但是第二天,戚良尋兩人還是出門了。
祁客傾以為他們晚上會回來,但是他再也沒有等到他。
他們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再也沒有機會知道他是什麽人,家在哪,為什麽會出現在那。
再後來。
祁客傾不愛走殺花巷了。
他戴着那一串珠子,偶爾會去捏糖人那裏買糖人,每次都買小狐貍。
有時候也會站在窗前,一站就是半天,眸光悠遠,不知道在想什麽。
第 5 章
沈休送走管家,拿着披風走過來。
“公子,天涼。”
祁客傾任由他給他披上,目光停留在遠方。
沈休給他系上領口的帶子,按壓住內心的憤怒,盡量語氣平和。
“屬下把主屋收拾了,少爺您先去歇息一下,我去做飯,今天晚上早些睡。”
祁客傾自然聽出來他壓抑的憤怒,也大概猜到是因為什麽。
祁客傾随他去二樓,見了主屋,心下了然。
望竹樓表面清雅,內裏實在無法用“清雅”二字形容,甚至連“清”都當不得。
該有的裝飾全無,只有必須的幾樣東西。
床簾破舊,幾乎不能用,床也是小得可憐。
祁客傾其他但是無所謂,但是床必須要大的。
“沈休,把管家叫過來。”
祁客傾略微皺眉,他不喜歡掙,只是該得的也不能缺。
片刻後,管家帶着幾個丫鬟小厮來了望竹樓。
沈休心裏不滿,禮數卻不亂。
“管家,這邊請。”
管家心裏有點忐忑,這七少爺剛回來,看不出來老爺态度。
祁客傾坐在桌子前,端一盞茶。
“七少爺,不知有什麽事需要老奴。”
管家彎下腰,拿餘光悄悄看祁客傾的臉色。
祁客傾只顧着把玩手裏的茶盞,仿若未聞。
不甚精細的陶瓷茶盞在他手上生生被提高了身價,骨節分明的手指輕執茶盞,白皙如玉。
管家起也不是,接着問也不是,只能彎着老腰等祁客傾開口。
半晌,祁客傾像是突然看見管家。
“管家來了,快起來吧。”
管家站起來,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
“謝七少爺。”
“我這也沒有多餘的椅子,勞煩管家站着說話了。”
祁客傾嘴上說着抱歉的話,言語間卻沒有歉意。
管家一驚,這才鬥膽看了看四周。不看還好,這一看真是吓得他又出了一身汗。
早年間,祁府曾出現過奴大欺主的事,祁老爺子發現之後震怒。
所以在祁家,主卑分明,若是下人被發現怠慢了主子,輕則杖刑,重則逐出祁府。
當年縱是那幾房女眷快要弄死祁客傾,他平日裏吃穿用度也沒有缺過,只是藥物什麽的用不得好的……
“七少爺息怒,是老奴辦事不利,老奴馬上把這裏修整好。”
這裏久不住人,荒廢成這個樣子,是管家沒想到的。
但舊歸舊,這東西沒了就不對了。
定是那些個偷雞摸狗的下人們,偷偷拿了東西去賣。
祁客傾點頭,不再言語。
“七少爺,老奴帶過來幾個下人,在院子裏侯着。”
管家繼續說,盼望着給他留個好印象。不管他受不受寵,都能顧全自己。
祁客傾輕聲應了,扭頭看沈休一眼。
“管家,麻煩您跑一趟了,您這邊請。”沈休上前帶着管家離開。
送走了管家,沈休上來尋祁客傾。
“公子,您要不要下去看看那些下人。”
祁客傾不愛動彈,今日初到這裏,想了想還是應了,總得讓他們認認主子不是。
院子裏,三個丫鬟,兩個小厮。
幾個人不敢有大動作,偶爾眼睛往四周看看。
祁客傾走出來,不疾不徐。
暖白的披風走動間掀起衣角,露出一角紅袍。墨發輕束,松松垮垮,慵懶不羁。
一張臉更是惹得一衆下人屏住了呼吸。
為首的丫鬟率先回過神。
“見過七少爺,奴婢青蓮,是管家分配的随身丫鬟。”
“以後你跟着我,在外室伺候。”沈休說得委婉。
青蓮先是一愣,然後點頭說是。
這擺明了告訴她,她還是貼身丫鬟的身份,只是幹了其他活。不過她也不甚在意,只要身份還在就行。
“奴婢依梅。”
“奴婢依蘭。”
“奴婢依菊。”
“小的來甫。”
“小的來平。”
下人們一個個都自己介紹了自己,靜等吩咐。
“少爺身子弱,不喜喧鬧,平日裏都仔細些。”
沈休記住他們的名字,又交代了一些事情才讓他們散了。
祁客傾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沈休一直跟着他,這些事情他能處理好。
沈休不知何時在梨樹下弄了一張躺椅,上面鋪着一方動物皮毛。
“公子,在樹下坐會兒吧。等下搬弄東西,不得清淨。”
祁客傾走過去躺下來。
他躺得舒服,又覺得少了點什麽,想起今天來的時候買的蜜餞,有些嘴饞。
“沈休,把今天買的吃食拿過來。”
不知道這裏的蜜餞會不會比江南的好吃。
天色擦黑,院子裏的物什也都有些模糊,也就沒人看見不食人間煙火的祁客傾剛才如孩童一般的神色。
等收拾好,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院子裏點了燈,也還是有些昏暗。
沈休拍拍身上的灰塵,走過來。
“公子,收拾好了,去屋裏用膳吧。”
“嗯。”
祁客傾站起身進了屋。
沈休留下來收毯子跟吃食,只見拿過來的一大包食物已然消去了一小半。
沈休真是哭笑不得,連忙追上祁客傾,開始念叨。
“公子,您又貪嘴,說了不能多吃,吃壞了肚子怎麽辦……”
重歸寧靜的望竹樓回蕩着沈休的聲音,無奈之至。
祁府再次沉寂下來,只是沉寂之中多了一些蠢蠢欲動。
連雲鎮的祁府,夜裏像罩了層網,壓得人心裏難受。
第二天,祁客傾果然身體不适。
倒不是吃壞了肚子,而是舟車勞頓,又加上氣候不适,這才病了。
沈休端着藥走進內室。
望竹樓簡陋至此,連主屋都沒有內室。
還是昨日沈休收拾的時候在加了屏風,隔了一下。
祁客傾躺在床上,臉色蒼白。
沈休把他扶起來,身後墊了軟枕。
祁客傾擡手接過藥碗,手碰到碗又改了動作,拿起勺子。
沈休知曉他沒有力氣,又把碗往前送,方便他喝。
祁客傾不喜別人喂他,也不喜別人近身,除非不得已。
強撐着喝了藥,接過沈休備好的蜜餞,這才壓下嘴裏的苦澀。
沈休把空碗端出來,接過青蓮手裏的粥,又回到內室。
“公子,吃些粥吧。”
祁客傾沒有胃口,勉強喝了小半碗。
本來打算今天去見祁老爺子,可惜他實在沒有力氣。
祁客傾擺擺手,沈休過來扶他躺下,又沉沉睡去。
連雲鎮在北方,天氣幹燥。
沈休來這一天多,總覺得渴得慌。
看着天上的太陽,沈休想起祁客傾的書。
這天氣曬書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