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貓膩
江若隐和季逸然對望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愕然。小櫻才三歲，當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謊話來。
季大人稍加思索，喚來手下，讓他帶着小櫻去後院玩，再弄點小孩子喜歡吃的哄哄她，分散一下她要找娘親和小姨的注意力，同時命人将等候在門外的馬文志帶進來。
小櫻沖進季逸然書房的時候，門口正好沒人，馬文志本想跟着進去，偏偏這個時候守門的衙役解手回來了，他不敢擅闖衙門重地，只好跟衙役解釋剛才發生的一幕，剛把事情說清楚，對方同意幫他禀告一聲，不想季大人就派人出來喚他了。
忐忑不安地走進書房，沒有看見小櫻，只看見滿臉絡腮胡子嚴肅沉悶的治中大人虎着一張臉坐在堂間，臉色頗為不善。身旁站着一個眉清目秀的翩翩美少年，看似和顏悅色，可眼角那絲漫不經心的笑容卻拒人以千裏之外。
“馬文志，你可知罪？”季大人不等他站定後緩過心神，先發制人，厲聲喝道。
是人就都會犯點小錯，身為負責藥鋪庫房的二掌櫃，多少有點灰色收入，只是……這事怎麽會捅到衙門的呢？
馬文志吃不準是哪裏出了差錯，不敢冒然接口，萬一不是，自己豈不是自尋死路。
“大人，小的不知道錯在哪裏。”馬文志苦着一張臉，懦懦地說道。他外表看來忠厚老實，卻心細如發，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做到二掌櫃。
“你和邱萍兒的事，我們已經知道的一清二楚，若再砌詞狡辯企圖隐瞞就是罪加一等。你是不是因為怕奸情暴露，所以狠心殺她滅口？回到家中受你妻子盤問，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幹脆連她也殺害了？”季大人板着臉，氣勢洶洶地問道。直把一旁的江若隐看呆了，原來季大人也有如此彪悍的一面啊。
馬文志一聽是這事，頓時吓得臉色發白，連呼冤枉。貪污受賄最多打幾板子，把錢吐出來就完事了，這殺人可是要掉腦袋的啊。
馬文志根本沒想過是自己三歲的女兒出賣了自己，以為官府從別的渠道得知了自己和小姨子的奸情。他沒有殺人，只是通奸，兩下一權衡，他立馬分辨出了何為輕重。當下再也不敢隐瞞，将真相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邱翠兒比邱萍兒大了五歲，她們自幼失怙，邱翠兒為了生計給安小姐做了丫鬟，用微薄的收入養大了邱萍兒。
幾年前，安家小姐嫁入戴家，那個時候邱翠兒已經快二十歲了，原本安小姐想要她做通房丫鬟，但戴涪揚沒有同意。後來安小姐就做主将她許配給了馬文志。
嫁給馬文志後，邱翠兒安心相夫教子，沒多久就生下了小櫻。這段時間，邱萍兒一直住在馬家，她把馬文志當成了哥哥，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前年，安氏讓邱翠兒幫着做點女紅。做好後，因為她要帶小櫻沒時間脫身，就讓妹妹代為跑腿。恰逢，李通判在戴家做客，見到了年輕美貌的邱萍兒，一見傾心，再見傾情，就向戴涪揚打聽她的來歷。得知她的身份後，就委托安氏代為牽了紅線。
邱萍兒就這樣進了李家的門。一開始李通判确實對她很好，夜夜宿在她房裏。可是，過了兩個月，她的肚子沒有動靜，就開始變臉了。常常對她冷言冷語，甚至動手打罵。
邱萍兒為此很是痛苦，這才進門兩個月，就算夜夜恩愛纏綿，也不可能百發百中啊。且李通判的夫人嫁給他八年了，都沒有動靜，憑什麽要求她兩個月就有身孕？
當然這些話，邱萍兒在李家對誰都不敢說。李通判的夫人出身書香門第，有娘家為她撐腰，且她已經很大度了，允許丈夫納妾，這樣的知書達理沒人會再苛求于她，甚至李通判都要讓她三分。
突然沒了李通判的寵愛，邱萍兒在李家過的很辛苦。沒多久不小心得了傷寒，本來是小病，偏偏世态炎涼，下人們見風使舵都趁機落井下石，所以那段日子她過的很艱難。
所幸，她的姐姐時常記挂着她。探望她的時候，見她在李家過的憋屈，就低聲下氣求邢夫人開恩，接了萍兒回家休養。
在她的精心照顧下，萍兒漸漸恢複了氣色，眼看着病好了，就要送她回去，姐妹兩個不由得抱頭痛哭，很怕這一離別，就是永恒。
馬文志記得很清楚，那天看見姐妹倆哭得那麽傷心絕望，他異想天開地說了一句，如果跟李通判生不出，那跟別人呢？
跟別人呢？那就是讓萍兒去通奸！這本是一句大孽不道的話，可是聽在姐妹倆的耳裏，無意是一句福音。只要有個孩子，一切都會逆轉。
可是找誰呢？這種事當然要找信得過的人，且一定要守口如瓶。随便找一個人，肯定不放心，那就只有……自己人了……
馬文志和邱萍兒本就相熟，且相處融洽，感情很好，加上邱翠兒苦苦哀求，馬文志就和邱萍兒發生了關系。
過了小半個月，邱萍兒發現自己小日子沒來，知道事情成功了，就這樣回到了李家。
幾個月後，孩子雖然提前出生了，但是也不算特別早，所以李家人誰都沒有在意。母憑子貴，從此以後邱萍兒在李家的低位直線上升，李通判對她更是寵愛有加，就差捧在手裏怕化了。
馬文志三人在孩子出生後也擔心過，怕人發現孩子像他。還好，老天保佑，萍兒生下了一個男孩，且兒子多肖母，所以誰都沒有疑心此事。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地過去了，眼看着孩子慢慢長大，馬文志還暗自得意過，自己的兒子長在官宦人家，将來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再也不用像自己這樣吃苦了。
姐妹兩個也沒有因為此事心生隔閡，相反更加親密。萍兒內心甚至把自己當成了馬家人，把小櫻當成了自己的女兒。
可惜，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一夜之間，馬文志失去了深愛的兩個女人，他想不通，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
如果說是因為他和邱萍兒通奸生子的事暴露了，那李家為什麽不報官呢？就算他們礙于面子不想報官，也可以随便找個理由将邱萍兒打一頓趕出家門。可他們似乎毫不知情，兒子還好好地生活在李家。
況且，就算要殺人洩憤，那也應該沖着自己來啊，為何要殺自己的妻子呢？
馬文志聲淚俱下地把故事說完了，季大人雖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吃了一驚。沒想到這麽老實的人，居然能想出這樣的瞞天過海之計。如果他的心機如此深沉，那他此時說的話有多少可以相信呢？
不管怎麽樣，馬文志觸發了刑法，季大人暫時将他關押在大牢，等待日後再審。至于，小櫻……季大人想起來就有點頭痛，無助地望向江若隐，希望她有辦法。
江若隐裝作沒看見，推門而出。開玩笑，自己看起來很會帶孩子嗎？
“你跑那麽急幹嗎？”江若隐溜得太快，一時沒有注意前方，冒冒失失地差點撞上某人。好不容易站穩了，定睛一看，艾瑪，冤家路窄，居然是陰魂不散的楊大人！
江若隐換上一張笑臉，打着哈哈道：“餓了，找點東西墊肚。”真是吃貨本色，随口找的理由都跟吃有關。
“那正好，我也餓了，請你吃飯去吧。”楊大人摸了摸鼻子，笑嘻嘻地說道。
江若隐斜睨他一眼，尋思自己的身份沒暴露啊，他這麽好客請一個師爺吃飯意欲何為？
“怕季大人不同意嗎？沒關系，我同他說去。”楊大人見她猶豫不答，就準備擅自替她請假。
“啊！你別誤會，我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我要去哪吃飯不用跟他請示。”我只是不想跟你出去吃飯而已。
“我沒誤會，我知道你不是他的那個。”真要是娈童，誰高興搭理你啊。
“那你找我吃飯幹嘛？”江若隐懶得琢磨他的動機，直言問道。
“覺得跟你有緣，想加深下了解。”楊大人見江若隐一臉戒備的樣子，差點笑出聲來。這人時而狡猾如狐，時而單純簡單，矛盾的結合在一起，讓人更加想要一探究竟。
江若隐忍住想要翻白眼的沖動，不時告誡自己，這人是季大人的上司，一定要忍耐，不然自己只有走人了，這樣就再也吃不到孟婆婆的手藝了。
“下次吧，我随便找點東西墊下肚子，還要幫大人查案呢。”說完，江若隐撒開蹄子就落荒而逃。
自己有這麽可怕嗎？楊大人自認為沒做什麽露骨的表白啊，但見她那倉皇逃竄的背影，還是忍不住龌龊地喊道：“你怕什麽啊，男人之間也有純友誼的。”
江若隐聽了，吓得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摔倒。毛啊，誰跟你純友誼啊，一看就知道你不懷好意。
咦，純友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