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孵化
銀白色的月光柔柔地灑滿整個庭院，葡萄藤下的石桌上，擺着幾道小菜，清香撲鼻的荷葉雞、味道鮮美的白灼蝦，還有一碟樸實無華的蒜泥黃瓜。
江若隐獨坐月下，自斟自飲，吃得惬意無比。這本是孟婆婆讓她帶給季大人的夜宵，拿來的時候，季大人正在書房裏忙碌，桌上鋪滿了案卷，一時騰不出手來，就随口說了句不餓，示意她拿回去。
江若隐不忍辜負孟婆婆的心意，就坐在庭院裏默默地替某人吃起了夜宵。
“哎呦，這麽晚了，還吃夜宵，你不怕發胖啊。”一道戲谑聲響起，某人手中提着一個罐子，優哉游哉地從牆角轉了過來。
江若隐擡頭望了眼，見是将所有事情扔給下屬而自己無所事事閑晃的楊大人，假笑道：“這是女子要擔心的事情，大男人關注這個也太娘娘腔了吧。”
大男人？楊大人的眼神不懷好意地瞟過某人可疑的胸部，綁得那麽緊，不難受嗎？
眼角露出一絲促狹的笑容，不請自來，一屁股坐到江若隐身旁，将手中的罐子放到她的面前，笑嘻嘻地說道：“晚上吃太多不宜于養生，吃點這個消消食吧。”
說完，随手打開蓋子，罐子裏是一些乳白色的半凝固物體。
“這是什麽？”身為資深吃貨，江若隐毫不猶豫地拿勺子挖了一大塊，放嘴中嘗了一下，軟軟的涼涼的，入口即化，乳香四溢。
真好吃！
江若隐眼睛一亮，随即喜上眉梢，立馬放棄了孟婆婆的心意，轉而捧起罐子吃得津津有味。
忘乎所以之間本色暴露無遺，由于太過專心，江若隐的嘴角沾上了些許白色乳液而不自知，楊大人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這臭丫頭原來是個吃貨，真是太可愛了！
從懷中掏出一方手帕，本想遞給她擦拭一下，不想手伸到半空，卻沒有停下來，不由自主地靠近了那片嬌豔的丹唇……
靠！他想幹嘛？
江若隐瞪着一雙明亮的杏眼，用最大的惡意揣測某人的無恥行為，堂堂男子漢給另外一個大男人擦嘴，這也太惡心了吧！
“大人！”雖說吃人家的嘴軟，但因此無視原則，任人輕薄，那也太沒節操了吧。
“嗯，什麽事？”楊大人的手一碰到江若隐的丹唇，就知道自己唐突了，但他臉皮極厚，任憑某人死死地瞪着他，依然雲淡風輕，面不改色地揣着明白裝糊塗。
男女授受不親！咦？不對，男男授受不親？靠，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江若隐皺起一雙好看的秀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正義凜然地呵斥這個厚顏無恥的狗官。
“是不是很好吃？”楊大人若無其事地扯開話題，仿佛剛剛惡心扒拉給男人擦嘴的不是他。
江若隐喜形于色，甩了他一個不屑的眼神，撇了撇嘴，忍氣吞聲道：“還行。”
她已經很給面子了，要不是看在美食的份上，憑着楊大人剛剛的舉動，照她以往的脾氣早就下狠手了。
“這是來自西域的酸奶。”氣氛有點尴尬，換做一般人早就夾着尾巴溜走了，但楊大人非常人也，還有閑情逸致給江若隐解說美食的來歷。“閑王府裏最近來了一個西域的廚子，擅長做烤羊排和酸奶，有空去嘗嘗？”
江若隐虎着一張臉，默不作聲。這個扮豬吃老虎的混蛋，要不要撕開他那僞善的醜陋面目？
見江若隐不吭聲，楊大人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知道她炸毛了。現在如果灰溜溜地走了，那以後更不好跟她相處了。狹路相逢勇者勝，只有破釜沉舟裝傻充愣到底，才能最後抱得美人歸。
“你知道酸奶是怎麽做成的嗎？可神奇了！它是在新鮮的牛奶中加上一種不知名的有益菌，經過發酵後冷卻做成的。”這玩意小孩子愛吃，所以宮裏有個專門做酸奶的廚子。閑王妃有次進宮吃到了，念念不忘，但是又不好意思跟兒子們搶廚子，所以閑王就派人特意去西域找了一個會做的廚子回來。
“是不是很好玩，一種食物與另一種食物結合，經過時間的累積，轉化成另外一種食物……”楊大人絞盡腦汁，賣弄着肚子裏的貨色，偷偷瞟某人一眼，怎麽還不笑啊，不就擦了下嘴嗎？多大事啊，小氣！
一種食物……另一種食物……變成另外一種食物……
江若隐聽到這裏，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難怪他們有着相同的症狀！
“是這樣嗎？”江若隐一時想得出了神，喃喃自語。
“怎樣？”楊大人聽得一頭霧水。正想問個明白，就見江若隐興沖沖地起身，跑到季大人書房去了。楊大人頓了頓，心中微微有些失落，随即收拾了心神，跟了上去。
書房裏，季大人埋首在堆積如山的文書中，經過一番努力，他終于查到了一些封塵的往事。
據史書記載，當年大楚的使節團在燕國慘遭屠戮，消息傳回，震驚朝野。只是，震怒歸震怒，大家都知道燕國的身後其實是晉國，一旦開戰，大楚就要兩面作戰，局勢很兇險，楚國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再三權衡之下，楚國沒有發動戰争，而是通過外交手段，令燕國将遇害者的屍骸送回了故土。
當時，使節團一共是五十八人，逃走了五人，送回來的屍體是五十一具，有兩個人屍骨無存亦或是失蹤了？
還有，逃走的五人中，只有三人幸存，還有兩人死于茫茫雪山中，其中一人姓何……
吱嘎一聲，門被推開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身後跟着一個潇灑不羁的男子走了進來。
季大人看到來人，愣了一下，詫異地問道：“楊大人，你還沒回去啊！”
在他的印象中，這位上司大人不遲到早退随意曠工就很難得了，今天居然留在衙門裏加班加點？這……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嗯，過來看看你，連夜查案幸苦了。”楊大人假惺惺地說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知道江若隐也在衙門，特意拎着酸奶來誘拐無知小妹妹的。
“季大人，我想到了一件事。也許根本沒有人下毒，而是柯大人和簡大人曾經在玉女山中吃過什麽東西，導致蟲卵進入了體內，經過時間的發酵，蟲卵沒有排出去，而是慢慢孵化成了幼蟲，順着血管進入了肌肉，蔓延到髒器，最終導致了他們的死亡。”江若隐是聽到酸奶的制作過程有感而發。
“你說的極有可能，但少說了一件事，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何夫人。她和柳大人的香囊中出現蟲卵絕對不是一件偶然的事，這種蟲卵可不是随處可見的。”季大人不急不緩地說道。
“對哦，這件事情的背後必定有人在搞鬼。”江若隐不好意思地笑道。
“也許這些蟲卵進入體內并不會孵化，但兇手讓他們吃了某些東西後，或者在某些特定的環境下，蟲卵在人體內孵化了，之後變成了劇毒的幼蟲，導致他們最後毒發身亡。”楊大人說了另外的一個可能性。
“柯大人和簡大人的相識源于出使燕國，他們有着一起逃亡的經歷……兇手可能是跟當年的事有關的人……甚至是他們的後代。”江若隐發揮想象力，不負責任的胡扯道。
“嗯，若隐說的有道理，那我們就從這些人查起吧。”季大人拿出一張紙，心有成竹地在上面寫了幾個人名。
第一個被調查的人就是從雪山中死裏逃生出來的最後一名幸存者，前鴻胪寺少卿容曦生容大人。季大人查到，他于五年前因為身體不适，告老還鄉，現居住在離京城一百多裏遠的勝遠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