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患難
楊大人龇牙咧嘴地撫着疼痛的胸口，懷着抑郁憤懑的心情，駐步不前。他想看看這是誰家的熊孩子，沖動魯莽還專門破壞人家的好事。
溫太醫就站在楊大人身後，他送楊大人出門，還未折返。事情發生在電光石火間，他看得目瞪口呆，只來得及舉手，剛想提醒某人小心，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所幸，沒有人受傷，不然自己就麻煩了。
“阿土，你家大人怎麽啦？”這個小厮溫太醫認識，所以他上前一步，輕輕問道。
“溫太醫，你在就最好了！趕緊跟我走一趟吧，我家大人午後去院子散步，不想走到池塘邊，雙腳一軟，落水了。将他撈上來後，他就一直在咳水，還渾身發顫。”小厮見到溫太醫眼睛一亮，立馬上前拉住他，邊說邊準備拽他出門。
“阿土，別急，等我拿下東西。齊升，你回房拎上藥箱，跟我去一趟簡大人家。”溫太醫被阿土猛地一拉，一個踉跄差點跌倒。所幸，他脾氣甚好，并不着惱，還回頭吩咐自己的醫僮帶上吃飯家夥，上門就診。
簡大人？簡這個姓氏可并不多見，楊大人看似随意地問道：“是禮部的簡大人嗎？”
“正是。”溫太醫一邊收拾着要帶的東西，一邊回道。
“我正好要去簡大人家，一起吧。”楊大人聽了，笑嘻嘻地回道。有事做，一時半會胸口也不怎麽疼了，八卦真是療傷的聖藥啊！
楊大人提出要同行，溫太醫自然不會有異議。一行人來到禮部郎中簡大人家，卻聽到了一個噩耗。
就在不久前，簡大人一口氣沒上來，就此離世。
楊大人是幸陽府的府丞，比簡大人高上兩級，所以當他說要看下死者，簡大人的遺孀甘夫人雖然有些不解，但也不敢質疑，忙将他帶到後院停屍處。
簡大人雖是自己失足跌入池塘中的，但死因還是要由幸陽府來定的，否則随随便便推人落水，再說是失足，那豈不是亂套了。
所以，簡大人意外去世後，甘夫人立馬派人通知了幸陽府，只是沒想到府裏來人這麽快，而且還是幸陽府的二把手府丞大人。
幽暗的廂房中，簡大人靜靜地躺在床上，他雙目緊閉，嘴角還留有一絲白沫。江若隐掀開他的眼皮，熟門熟路地在他的眼白處尋到幾個可疑的黑點。果然，簡大人的死因可疑！
之前，在他家小厮那聽到，簡大人被撈起來後口吐白沫，渾身發顫，江若隐就聯想到了柯大人的死狀。
又因為溫太醫擅長骨科，找他治病的人大多是腿腳不靈便的人。江若隐心存懷疑，就詢問起溫太醫，得知簡大人的腿腳也不怎麽靈便。初時還好，近年來越發嚴重了，談及兩人的病症，溫太醫覺得他和柯大人的很像。
這其中必然有着不為人知的隐情！
就在江若隐圍着簡大人的屍體忙得團團轉的時候，吱嘎一聲，大門被打開了，進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江若隐擡頭望向他，覺得眼前之人有點眼熟，只是見他眉目舒朗風采高雅，又覺得不太像，不敢貿然開口。
“若隐，你怎麽在這裏？”等他一出聲，江若隐就知道他是誰了。
來人正是改頭換面的季大人，別說江若隐看到他後怔住了，就是衙門裏跟他朝夕相處的那些屬下第一照面也沒把他認出來。他那淩亂蓬松的絡腮胡子太醒目了，漸漸成了他的标志。所以，當他把胡子剃了，露出一張白淨的臉，大家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
“季大人？”江若隐眼神微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大人，你剃了胡子跟換了個人似的，我都沒有認出來。”
“是不是……很奇怪？”季大人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讪讪地說道。
“沒有啊！比之前帥氣多了，以後別留胡子了，看上去太頹廢了。”江若隐不知道自己的心直口快在某人心中激起了一陣漣漪。
帥氣多了……帥氣多了……
“大人，你進來的時候看見楊大人了嗎？”這個狗官，一臉恩賜地将自己拎到死人待的地方，然後就消失不見了。自己看起來那麽像仵作？
見季大人搖頭，江若隐就将跟着狗官到處串門，打聽到的消息分享給了季大人。
季大人聽完，習慣性地抓了抓自己那亂糟糟的發髻，過了半響，說道：“若隐，你确定簡大人的死因和柯侍郎的一樣嗎？”
“确定，他們都是中了蠱毒而死，只是不知道兇手是如何給他們下毒的。”雖然在何夫人和柳大人的香囊裏發現了蟲卵，但江若隐總覺得他們兩個不像是兇手。至于，溫太醫……這個就有點難說了。
“兩名死者的死因相同……腿腳都不靈便……同一個主治大夫……兩人平時交往并不深……”季大人自言自語道。
江若隐則望着他煥然一新的容貌，暗中嘀咕：這季大人長得挺帥的啊，怎麽一把年紀了，還不娶老婆呢？難道十年前被人甩了，受到的情傷太深，一蹶不振，乃至……跟情深不壽的戴公子一樣，喜歡上了男人？
呸呸！江若隐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阻止自己繼續胡思亂想。
管那麽多幹嘛呢，自己在這裏待不了多久，再過幾個月就入冬了，到時就南下繼續找人吧。一來可以避寒，二來雖然找那人的心思越來越淡，但借此機會走遍大江南北，看看世間美景也不錯嘛。
江若隐百無聊賴之際，漸漸想得出了神，直至有人進門都不知道，雙眼發直沖着某人嬌笑。某人看到那妩媚明豔的盈盈笑意，吓了一跳，這臭丫頭吃錯藥了？
“季大人？剛還在想，你什麽時候過來呢，沒想到進門就看見你了。”楊大人剛才也沒閑着，江若隐進來查看簡大人的死因，他則跟簡大人的遺孀在打聽一些消息。
這不，有了收獲就想過來看看被自己拐來幹活的臭丫頭有沒有偷懶，不想一進門，就看見她在發花癡，沖着自己詭異地笑……這實在是太驚悚了！
“咳咳，楊大人，你打聽到了什麽？”江若隐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态，幹咳兩聲，回過神來，正色地問道。
楊大人見她回複正常，稍感放心，示意兩人坐下，将自己打聽到的事娓娓道來。
簡大人曾經提過他跟柯侍郎是至交，楊大人就此事向簡大人的遺孀甘夫人查實。不想，得到一個很奇怪的答案。
甘夫人跟簡大人是結發夫妻，兩人相知相守二十多年，相處融洽，雖不至于知道簡大人所有的秘密，但也不是一無所知。
據甘夫人所言，二十年前，簡大人和柯大人剛入仕途，朝廷對他們委以重任，讓他們跟随使節團出使燕國。兩人一路相伴，相談甚歡，就此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這一點何夫人也提到過，只是她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麽事！
使節團到了燕國沒多久，燕國就發生了政變，燕王被犯上作亂的護國大将軍殺害。因為這場叛亂的幕後策劃人其實是大楚的死對頭晉國，所以燕王被殺後，大楚的使節團就陷入了困境。雖說兩國交鋒不斬來使，但那時的人已經殺紅了眼，加上他們想要向晉國表忠心，所以将魔手伸向了大楚的使節團。
等帶隊的使節鴻胪寺寺卿反應過來，想要帶隊逃回大楚的時候，使節團已經被叛軍團團困住。經過一夜的浴血奮殺，柯大人和柳大人還有三個同僚在夜色的掩護下，換了燕國人的服飾逃離了使節團。但其他人卻沒有如此幸運，不分老少，最後全部壯烈犧牲戰死，有些人甚至屍骨無存。
柯大人是武舉出身，身手不凡。簡大人則是當年的探花郎，機智百變又熟知燕國到楚國的越境小路。兩人配合默契，帶着另外三名同僚，一路喬裝打扮，混過重重關卡，進入了燕國和大楚交接的玉女山。
只要翻過這座雪山，就到了大楚境內，屆時他們就安全了。只是，要在嚴冬翻越雪山，難度可想而知。所以，最後安然到達大楚的只剩下三人，另有兩人體力不支，葬身在茫茫雪山中。
而柯大人和柳大人雖然僥幸活了下來，但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們的腿腳受到了嚴重的凍傷。柳大人好一點，過去幾十年只是時有發作，柯侍郎的病情就嚴重多了，最近幾年形同癱瘓，下半身已經沒了知覺。
如此看來，簡大人并沒有亂說，他和柯大人确實曾是摯友，且是生死之交。
只是，何夫人也沒有說錯，他們自從燕國回來之後，感情就變得越來越淡。甘夫人證實了這一點，她也曾經問過簡大人，可簡大人只用一句多事就此打發了她。
這讓人浮想聯翩，翻越雪山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導致他們的友情急劇下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