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吃飯

蘇然走過一道長廊，裏面豁然一陣開闊，有一種桃花源記裏提到的那種“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的感覺。

好在并未看見陳景慕的身影，有一個胖胖的年輕女孩笑得一臉明媚問她：“你就是顧總說要來的那位小姐吧，我通知一下陳總，你先稍等。”

蘇然點了點頭：“我是蘇景，是代表顧氏來談關于兩家公司合作的事。”

那秘書也點了點頭，給陳景慕打了電話：“陳總，顧氏派人來了，是現在讓她進去嗎？”

“蘇女士，請跟我來。”秘書說道。

蘇然跟着那秘書又走了大約十幾米路，裏面有扇門。秘書敲了敲門，門就開了。陳景慕坐在皮椅上看資料，沒有擡頭，似乎有些忙碌。偌大的辦公室只有一張很大的辦公桌，一些簡單裝備和一方供賓客坐的大長沙發。

秘書之後就關門出去了。

陳景慕一擡頭，手中的簽字筆都沒拿穩。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脖頸，痛得不能呼吸了。

顧琛說過會派人來，但可沒說會派蘇然來。他一下子有些慌亂，前幾天還打定決心一輩子都不去見她想她，不愛她了的人。現在俏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倘若是在五年前，自己必定是飛奔着跑過去。可是現在，他卻沒有想跟她多交流的心思。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對視着，上次對視是隔着洶湧的人潮，寬闊的街道。這次卻是在一個大房間裏，空曠安靜的只剩他們兩個。空氣中似乎在冒着酸氣，不然此刻蘇然怎麽會那麽想哭。

也許是兩天前當衆遭人羞辱，也許是他就是七三的爸爸。那麽多也許，其實不過一句話，蘇然愛他，很愛很愛他，愛到不得不放棄。

蘇然還是先開口了：“我并不是存心要來找你，只是公司安排，推脫不了。更何況，現在涉及的是我們兩方公司，我們能靜下來好好談談項目嗎？”

其實她又何必解釋，陳景慕知道她肯定不是自願前來，必定是顧琛搞的鬼。其實這個項目顧琛早在半年前就和陳景慕談好了，陳景慕也願意跟他合作，這次陳景慕以為只是派個人來簽字就好。沒想到顧琛還弄出這樣一番戲。

如果是放在一起陳景慕定會感激他，可是現在，陳景慕已經嘗試着放棄她了，她現在又跑來，這算什麽事。

陳景慕面色有些凝重，聲音也很是正式：“這事我們不用談了，你回去吧，這項目沒什麽好談的。”

蘇然一聽，以為陳景慕因為她不願意跟顧氏合作，一下子就沖到陳景慕面前。“你不能這樣意氣用事，跟我們公司合作對陳氏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兩家公司利益都能得到保障。你都沒聽我的方案怎麽就一口回絕呢。如果你只是不喜歡我，我們公司可以換個人來跟你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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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陳景慕的意思是，不用談了，這事只需要一個簽字就行，過兩天就把合作的合同給陳氏發過去，沒想到蘇然卻會錯了意。

但那句“如果你只是不喜歡我，我們公司可以換個人來跟你詳談。”把陳景慕氣得一肚子火。

她怎麽敢說出那樣的話，她怎麽有臉說他不喜歡他。

苦等一個人五年，為她殘了一條腿，為她失去了愛人的能力。如果這些都算不上喜歡的話，那麽他陳景慕無話可說。

她都快要把他逼死了，她還說他不喜歡他。

蘇然走近才發現陳景慕左腳竟然還有石膏，他眉骨突觸，眼窩深凹，面色黯淡無光，瘦得插得進針。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他的腿，手指有些顫抖，語調也有些哽咽：“你的腳怎麽了？”

陳景慕第一次見她這麽擔心自己，一時間竟想擁她入懷。其實她曾經也擔心過自己，那是上次把他胳膊咬傷，去廚房拿抹布的時候。

但他還是硬着聲音說：“不關你的事。”臉色竟有些倔強，更帶有一絲孩子般的賭氣。

蘇然這次意識到自己過于激動了。不過一直都希望他能不管她，不愛她，不在意她。如今真成了這般，她卻比誰都難過。

她暗自嘲諷自己，蘇然，你真是賤，這些不就是你一直期盼的嗎。

陳景慕見她神情竟有幾分落寞，心有一絲悔恨。

“項目的事，我會好好考慮的，你先回去吧。”陳景慕只好軟聲說。

蘇然一聽他會好好考慮項目，也就沒那麽緊張了。但看着他如今這番光景，說不痛心難受是假的。但人家已經三番兩次趕你走了，也不好在這多逗留。

“那好，我把方案放在這，你有空就看下，到時候給我電話，上面有我的名片。我改天再來。”蘇然把方案放在桌上，準備離開。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句話：“都中午了，一起吃頓飯吧。”

說出這句話時，兩人都驚訝了。不僅是蘇然吃驚，說這句話的本人陳景慕更是吃驚。心裏那麽想着，就着這樣說了，她一定又會拒絕。陳景慕，你果然是傷口爛得還不夠深。

“好。”蘇然回過身說。

就這麽一個字，但這幾乎是陳景慕這幾年來聽過最動聽的話了。他被這句好擾亂了心神，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想過她可能回擊的任何一句話，獨獨沒有這句。

蘇然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答應，也許是到了該吃飯的時間了，也許是看到他的腿，但她知道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只是他想一起吃頓飯，她想要答應而已，就這麽簡單。

之後蘇然坐在了沙發上，陳景慕本來想跟她出去吃的。但蘇然拒絕了，她認為他的腿不适合過激運動。

陳景慕吩咐秘書叫幾個菜上來的時候，那個胖胖的秘書都驚呆了。進老板辦公室的美女不少，但從來沒有人能留下一起吃飯的，這女人肯定大有來頭。

于是她光榮的将這個消息傳遍了這座大樓，以至于之後的幾天蘇然一直被人肉。

胖胖的秘書人胖但辦事效率很高，十分鐘後就端上來了五菜一湯，葷素都有，賣相很不錯，口感也極佳。

有五年兩人沒有一起吃飯過了吧，五年前都是陳景慕抱着哄她吃飯的，往往吃頓飯要一個小時。現在兩人都只是默默吃飯，沒人說話，也沒有互相夾菜，這一頓飯吃得特別艱難緩慢。

陳景慕覺得能安安靜靜一起吃個飯已經很難得了，他怕一開口挽留，她這頓飯都不會吃完。

突然蘇然放下筷子，開始在包裏掏手機，她忘了件很重要的事，平常這個點她都會接七三出來吃飯的。今天看來是去不了了，得趕緊打個電話讓老師照顧下七三。

可沒想到在這緊要關頭，她偏偏忘記帶手機了。

陳景慕見她似乎有什麽急事，開口詢問：“怎麽了？”

蘇然斷然不能讓他知道七三的存在，就含糊說：“我有個很重要的電話要打，忘記帶手機了，能借你手機打一下嗎？”

陳景慕立馬把手機掏出來給她，蘇然拿着手機就出門了。

陳景慕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裏有些難受。她從來都是鎮定自若的，第一次看她亂了陣腳。這個電話究竟有多重要，需要立馬就打，還需要跑到門外生怕他聽到。

蘇然打通老師手機後，先是一陣抱歉，說來不及接七三出來吃飯了。好在老師說已經帶七三吃完飯了，蘇然又叫七三接了電話，說了抱歉，然後又吩咐他好好聽老師的話。

因為是在走廊打的電話，所以陳景慕肯定是聽不見的。但是胖胖的八卦秘書夏雨卻聽得一清二楚，她有些疑惑，看樣子這個蘇女士是有孩子的了。那老板這是要挖牆腳嗎，好給力啊！

打完電話後蘇然也沒多少胃口再吃飯了，沒待多久就走了。

陳景慕恨死那個電話了，好好的一頓飯就這樣給攪了。

蘇然走以後，陳景慕坐立不安，沒法子集中精神工作。他正準備出門透透氣的時候，剛好聽到夏雨在打電話：“我跟你說啊，今天來老板辦公室的那女人竟然還有孩子，你別不信，我親耳聽見她打的電話，她說什麽，媽媽晚上就接你回來好好吃一頓什麽的。一般女人誰沒事給人當媽啊。。。”

陳景慕只覺耳旁起了個焦雷，轟得他粉身碎骨。

孩子，她有孩子！她竟然已經有了孩子！那這孩子是自己的嗎，是嗎！

他立馬回去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電話。鈴聲一直在響，他的心也一直在急速跳動，手幾乎都拿不穩手機了。幾十秒的鈴聲對他而言仿佛過了幾十年，太漫長，太悲苦。

“喂，你好。”那邊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陳景慕有些緊張，對方喂了半天，他才說話。

“請問你認識蘇然嗎，不，蘇景。”

對方有些遲疑，“嗯，她是我學生的家長，你是？”

那一刻，陳景慕聽到了心裏一直繃着的那根弦終于斷了。

“我是。。。我是陳景慕。。。她的朋友。”

如果不是今天剛剛聽到過這個名字，老師肯定會挂電話的，這個人很可疑。但就在早上七三還跟她說他新認識個朋友叫陳景慕，還求她幫忙拼湊名字來着。只是老師沒想到陳景慕不是個小孩子而是個大人。

“哦哦，我聽七三提過你。他今早還叫我幫忙寫你的名字呢！”

陳景慕估計七三就是那個孩子，但他不敢讓這個老師生疑，所以不敢多說。

“那麻煩老師，能讓他接個電話嗎？”陳景慕問的十分忐忑。

他怕太多不能預測的因素。他怕孩子不在，或者不能接電話，或者不想接電話。天知道他此刻多麽想聽聽那個孩子的聲音。

“好的，我叫他來啊，你先等下。”老實回答。

陳景慕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手機都被他快要捏碎了。

一陣忙音之後，那邊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你好，我是七三，你是誰呀？”老師只說有人找他，但他并不知道是誰。

那聲音通過光纜，仿佛歷經了一個世紀，從未知的地方傳來。如一根輕柔的羽毛落在陳景慕的心上。

他咽了口口水，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平靜些。

“你好，我是陳景慕，你媽媽是蘇景對嗎？”

七三不知自己怎麽了，眼淚開始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

“爸爸，我是七三，你終于找到我了！”七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父子倆就要見面了，好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