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魏總請吃飯

跟養父王八賢的悠閑灑脫不一樣,王三笑愛琢磨事兒,獨處的時候能若有所思地在屋裏坐一天,挂了雅瑞娜的電話,他坐在窗邊出神地看樓下那幾株老梅。

那是上百年的梅樹了,前幾年王八賢從北京挪回來的,據說是宮廷舊物,價值連城,可惜被王八賢一雙賤手給修剪得半死不活,好幾年不開花,差點和那盆蓮瓣蘭一起被貶去菜地,沒想到今年一場薄雪過後,竟然一夜之間開滿了枝頭。

老樹開花……應該是個好兆頭,預示着什麽呢?

王三笑琢磨半天,有些樂觀地想,該不是預示自己新的一年能夠走出陰霾、撥雲見月了吧?

春節容易長冬膘,為了保持身材,晚飯是王八賢欽點的醋溜小白菜,他不但自己素食,還要強迫王三笑跟他一起素食。

細膩溫潤、花紋優美的黃花梨大餐桌上,正中間擺着一盤小白菜,王三笑鐵青着一張臉,木然夾起一根白菜心,塞進嘴裏,感覺跟吃草一樣。

王八賢近年來總擔心自己得富貴病,抽風一樣開始斷斷續續地吃素,此時面對這盤醋溜小白菜,感覺像看着一盤長生不老藥一般振奮食欲,風卷殘雲地狂幹三碗米飯,把空碗遞給兒子:“再給爸爸盛一碗……嗝……”

王三笑錯愕地擡起頭,嘴裏機械地咀嚼着,半晌,遲疑地問:“第四碗了吧?”

“是啊,”王八賢舔着嘴角的飯粒,十分坦然地說,“看着我兒砸這張跟爸爸如出一轍的美人面,特別下飯。”

“什、什麽???”王三笑出離震驚了,反應過來連忙顫聲推辭,“不不,我蒲柳之姿,怎麽比得上您老人家花容月貌!!!”

王八賢端坐在飯桌前,沒能等到他的第四碗米飯,不高興道:“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養大,你長成蒲柳之姿,對得起我嗎?趁還沒長殘,趕緊給我生個孫子來玩玩。”

孫子……王三笑覺得這頓飯更是吃不下去了,放下飯碗,細聲細氣地說:“老頭,孫子……你怕是抱不上了。”

“為啥?”王八賢瞪眼,“你那方面有問題?”

“……”王三笑盯着一根小白菜幫,覺得有點說不出口,老頭這輩子男男女女都交往過,自然不會在意GAY不GAY的問題,可萬一他老人家一時興起,想查查自己怎麽走上這條康莊大道的……

就憑魏琮辦的那事兒,明年今天就是他的忌日了吧。

琢磨半天,王三笑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澄清,有些頭疼地擡起頭來,看着王八賢的眼睛,茫然而又遲疑地發了個呆。

頓時王八賢滿眼的心疼都快化做實體溢出來了,擡手,隔着桌子握住兒子的手,垂淚:“我的心肝寶貝兒……”

“那個……”王三笑被他突如其來的煽情弄得無所适從,略帶尴尬地一哂,轉移了話題,“老頭,我明天還得去一趟北京。”

“你他媽要幹什麽???”王八賢頓時什麽眼淚都沒有了,惡聲惡氣,“後天就過年了,你現在跟我說去北京?”

王三笑嘆一聲氣:“上次你說的那個蚌埠仿古玉,我一個朋友牽扯進去了,她跟我交情不錯,我得去看看情況。”

“男的女的?”

“女的。”

王八賢的蝦皮子眼中頓時迸出賊光,抖了抖眉毛:“多大年齡,什麽職業,父母幹嘛的,什麽學歷,家有兄弟姐妹嗎?身體怎麽樣?适不适合生養……”

“年齡跟我差不多吧,不知道什麽背景、學歷、家庭情況,”王三笑想到雅瑞娜那張百煉成錐的網紅臉,悶聲道,“身體抽過好幾次脂,應該不是很适合生養,職業是外圍女,但是前段時間升職做了媽媽桑……”

“什麽玩意兒!”王八賢一口老血湧到嗓子眼,憋足了一口氣,張嘴剛要咆哮。

王三笑直接下手,抓起一團米飯塞進了他的嘴裏,然後飯碗一推,跑了。

“!!!”王八賢含着一口飯團,被這逆子氣得渾身每一個脂肪細胞都不好了!

臨近春節,上班族們大多開始磨洋工等着放年假,北京苦寒的天空下破天荒彌漫了一絲散漫之氣,王三笑卻忙得像個陀螺,雅瑞娜走投無路已經自首,魏光耀把所有罪過全推到了她的身上,只是她還不算太傻,面對那些莫須有的罪名死不承認,一時讓警察沒了辦法,于是就有了可操作的時間,王三笑請律師、跑警局、撒下人馬查找魏光耀的影子,兩天之內竟将大半罪名都摘了下來。

“三少,”雅瑞娜上火啞了嗓子,聲音粗啞地哽咽,“多謝,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

王三笑淡淡道:“沒什麽,朋友一場,我不忍心看你蹲了冤獄。”

雅瑞娜含着的淚水落了下來,抽泣着:“真的到了裏面,我才曉得害怕,以前……我總覺得不至于真的就蹲監獄了,這才……”

一窗之隔,便仿佛陰陽兩界,雅瑞娜未施粉黛,眼下一片烏青,頭發亂糟糟地綁了個低馬尾,顯得那錐子臉越發難看了,更別提現在還涕淚滿面,王三笑忍不住道:“別哭了,你這臉整的跟半成品一樣,哭起來可吓人了。”

“等……等出去了,”雅瑞娜抹一把涕淚,努力抑制住淚水,“我再……再去一趟韓國……做個蘋果肌……”

王三笑噎住,半天,才無語地哼哼:“你還是在裏面蹲着吧,我走了,你這估計得年後才判,有什麽需要的我趁還沒回南京,給你送來。”

雅瑞娜凄凄切切地看着他:“那你幫我帶瓶粉底液來,要YSL家的超模粉底,B20色號的。”

“再見!”王三笑拔腿走了,心想我在外面抛頭露面都沒用粉底液,你蹲號子裏不好好改造還想着什麽粉底液?

從公安局出來,王三笑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法拉利,轉眼才看到旁邊還停着一輛熟悉的卡宴,熊氏兄弟站在旁邊,滿臉都是尴尬,他遠遠地停住腳步,眯起眼睛看了過去。

車門打開,魏琮走了出來,兩人對視片刻,禮貌地拱手一笑:“新年了,給三少拜個年。”

王三笑唇角噙着笑意:“小輩兒給我拜年可都得跪下。”

魏琮見他心情還算不錯,遂也跟着笑道:“魏某這膝蓋只跪父母與嬌……”話未說完,只見王三笑臉色忽變,他瞬間将未出口的半句話咽了下去,自嘲道,“抱歉,我又唐突了。”

“以魏總今時今日的地位,想必無論對別人怎麽樣都不算唐突,”王三笑涼涼道,“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魏總,不耽誤魏總的事兒了,”他側過身,伸出手去,“您請。”

魏琮看着他:“我是來找你的。”

王三笑一愣,轉而笑起來:“找我打個電話就行啊,何必跑過來,難道魏總覺得我小氣到連你電話都不接?”

魏琮低聲一笑,心想你是很大氣,我打個電話你要過倆小時才能接得起來,如果我不跑過來,恐怕你就跑走了。

他清了清嗓子,笑着道:“是這樣的,這段時間又是南紅又是銅鏡,我得了三少很多幫助,想着馬上就新年了,請三少吃個便飯,聊表一下感激之情。”

“……呵呵,這樣啊,”王三笑幹笑兩聲,心想我總算知道你為啥親自過來了,感情是怕我不應邀,于是親自上門來逮呢?

但是魏琮這态度又實在是太過謙卑恭敬,禮貌得簡直讓他無法拒絕,于是一遲疑,就糊裏糊塗看着魏琮拉開車門,送上了副駕駛。

車子發動起來,王三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竟自己開車?”

“我車技還不錯,”魏琮開玩笑,“哪天丢了工作還能去應聘三少的司機,怎麽樣?”

王三笑嗤笑:“那我可不敢聘你,魏家七少爺多大的咖位啊,整個恒運集團都倒閉了,你也丢不了工作。”

出門遇到一個紅燈,等候的時間裏魏琮轉過臉來,笑着看向他:“萬一我被魏家趕出來了呢?”

王三笑與他對視片刻,笑着一挑眉:“那我更不敢聘你了,誰吃飽了撐的敢和魏家作對?”

綠燈亮起來,魏琮輕聲道:“天潢貴胄都有改朝換代的一天,更別提一個小小的魏家。”

兩人開車去了之前去過的仿膳飯莊,進門的時候王三笑擡頭看了一眼,牌匾上“珍馐琳琅”四個大字雄勁有力,該是名家筆墨。

穆習習局促地候在門口,背着一根掃把,見王三笑進來,猛地一個90度鞠躬,反手從背後拿過掃把,雙手奉上,大聲道:“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裝傻充愣欺騙了笑哥,騙取笑哥的同情心,我罪該萬死,請笑哥責罰!”

王三笑袖着手站在他的面前,笑眯眯地瞥了魏琮一眼,笑道:“上次來得倉促,什麽都沒注意到,現在仔細這麽一看,招牌上的四個字真可謂是怒猊抉石、渴骥奔泉,沒有五十年的筆力萬萬寫不出來。”

“三少好眼光,”魏琮誇了一聲,指着招牌道,“這是南京古今閣的孔老夫人鸾儀女史的墨寶,四個字能攆上我一年的工資。”

王三笑一臉高風亮節,視別人的金錢如糞土,淡淡道:“談錢就俗了。”

穆習習高舉着掃把彎腰站在門口這麽長時間,饒是年輕人,小腰也受不了了,委委屈屈地出聲:“笑哥……”

“哎,這誰家傻孩子啊?”王三笑猛地轉臉,仿佛陡然見到一個陌生人一般驚叫,“大人說話小孩插什麽嘴?”

“……”穆習習憋屈得小臉兒都紅了。

魏琮對他的煎熬視若無睹,淡淡的視線瞥過去,愣是一絲一毫地同情之心都沒有生出來,還十分冷血地陪着王三笑笑道:“就是,現在的孩子,家教不好。”

穆習習內心的羞憤簡直難以按捺,悶聲道:“爹媽忙着掙錢,沒人管我。”

“現代社會,爹媽都忙得不得了,”魏琮一臉事不關己地說,“要是能有個好爺爺、好奶奶管教着,也不那麽容易犯錯了。”

王三笑擡眼看向他,怎麽琢磨怎麽覺得這話十分的居心叵測,但又讓他沒法發作出來,只好咽下一個悶虧,擡步走進飯館。

魏琮跟在後面進去,走了兩步,回頭看向穆習習,臉色拉下來:“別裝了,還傻站着幹什麽?做飯去!”

穆習習手上掃把轉了個大圈去牆角,直起腰身咧嘴一笑,吱溜鑽進後廚,随手抄起搭在門口的廚師袍,利落地換上。

大廚正在颠着大勺,見小少爺溜進來,笑道:“阿栩,要親自下廚?”

穆習習撩起菜刀,在手背上轉了個刀花,眉飛色舞地笑道:“七奶奶鳳駕正停在外頭,看我今兒給露一手絕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