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恩重如山

普萊米斯似乎對白楊極為感興趣,打從白楊出現開始,視線就沒從他身上移開過,弄得庫斯心裏的火氣一陣接一陣的開始燒,迪亞斯和奧斯菲亞的随行大臣們也不自覺提心吊膽了起來。

“太子殿下…冷靜!”詹姆斯校長從左邊抓住庫斯的手。

亞沙曼上将從右邊湊到太子耳邊道:“千萬冷靜!”

生怕和談會因為雙方領導人的‘不和’給攪和了。

庫斯一左一右甩開了他們的手,勉強顧全大局沒上前把普萊米斯的眼睛挖出來,但臉色卻仍是不怎麽好看。

比之庫斯的浮躁,比他年長了一倍的奧斯菲亞皇帝就顯得老神在在多了。

“白楊中校似乎長得和喀納斯公爵并不如何相似?”只見普萊米斯輕輕執起酒杯,擺出一派從容優雅的姿态,就積極尋找話題試圖同白楊攀談起來:“……相比之下,還是白昊中将長得像喀納斯公爵多一些。”

就差沒給庫斯氣死在了當場。

白楊愣了下,也不知道皇帝對自己哪來的興趣,為了顧全禮節,下意識接話道:“很多人都這麽說,我和哥哥雖然是雙生子,但長得卻并不相像……哥哥比較像爸爸,而我……”

“……可能長得比較像我爹地吧。”頓了一下,白楊這樣說道。

皇帝望着白楊眸色漸深,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紅酒,狀似随意道:“真好奇中校的Alpha父親長得什麽樣子……才能生的出中校這樣出色的兒子……”

這句話裏的暧昧調戲意味已經很濃了——

但又不算過分。

“……陛下過譽了。”白楊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得這樣說道。

庫斯的臉色已經黑得像是鍋底了。

周圍所有的人都提心吊膽了起來,生怕和談還沒完成,奧斯菲亞皇帝和迪亞斯皇太子就要為了迪亞斯的未來皇太子妃掐起來。

普萊米斯大帝沒再執意調戲白楊下去,而是轉了個話題,将視線移到了不遠處正在和另外一位貴族攀談的溫迪身上,才讓衆人提起的心略略放回去了些:“說起來……朕和白楊中校的爸爸喀納斯公爵也算是老相識了……”

迪亞斯其他人的心算上放下了。

“我爸爸年輕氣盛時性情魯莽暴躁,可能在不知事時對陛下有所開罪……現下,時間已經過去幾十年,陛下和爸爸都已兒女饒膝,曾經鋒芒畢露的性情也早已收斂,冤家宜解不宜結,還望陛下能夠寬宏大量寬恕爸爸曾經對陛下的冒犯之處。”白楊心下卻是一緊,生怕普萊米斯大帝舊事重提,要尋溫迪的難堪。

他刻意将姿态擺得極低——

把普萊米斯捧得極高,話說得滴水不露,就是想讓普萊米斯能夠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不要在這樣的場合上,為了過去的一點私怨不顧身份把事情弄得太過難看。

不想——

普萊米斯卻是忽然笑出了聲:“白眼中校這話從何說起呀?”

“喀納斯公爵昔年對朕簡直恩重如山,若不是他又豈會有今日的朕?又何談冒犯……開罪呢?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朕如今雖然算是發達了,卻也決計不是什麽忘恩負義之人,又怎麽能說過去的恩人對自己有所冒犯,開罪……看來公爵閣下和白楊中校對朕是有所誤會了……”皇帝頓了一下,定定望着白楊如是說道。

“啊?!”白楊一怔。

滿心滿眼皆是不知所以然。

無論是從溫迪口中,還是從市井流言中……白楊所聽到的,都是奧斯菲亞皇帝普萊米斯和他過去主人及其家族的關系惡劣至極,皇帝最落魄時甚至一度被主人家族淩。虐致死。

是以——

他怎麽也想象不到自己今日會從另一當事人的口中聽到另一種說法。

“昔年朕落魄之時,只不過是喀納斯家族小小的一個奴隸,就迪亞斯貴族圈而言,那是個再低賤不過的物件了,甚至還比不過一只貓一條狗……若非得喀納斯公爵昔年青眼相助,朕怎麽可能會有獲得學習知識的機會,能夠去讀書考上軍校……從而走到今天呢。”皇帝的語氣頗為感慨,用平靜無波的音調毫不在意的訴說出了自己過去的卑賤出身。

從沒有人敢在皇帝面前提這件事——

因為,一個人能取得這麽大成功,再去追溯他可能不堪的過往,是一件很沒有意義的事,就算真的挖掘出了不堪,也不過是只能讓那些失敗者自己給自己找到些許心靈安慰罷了,根本沒法實際傷害到普萊米斯。

但若真是一不小心刺痛了普萊米斯。

于自己而言歸根結底也是沒有好處的。

可現在,皇帝自己卻開了腔,毫無避諱地提起了自己不堪卑賤的過去:“若沒有喀納斯公爵,朕只怕如今仍是個供貴族們驅使的奴役,走不到今天的位置……公爵對朕有再造之恩,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朕,實可謂恩重如山。”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溫迪身上。

溫迪離得遠,聽不到皇帝說的話。

周遭的其他人聽了,卻是不由對皇帝肅然起敬了起來,當年的溫迪公爵在得了爵位以後為了彰顯自己的尊貴,把自己身邊所有仆役都送去了讀書學習,美其名曰要找有知識有內涵的人侍候在側,一視同仁,對皇帝決計談不上什麽恩德。

但皇帝卻肯正視自己的過往,不記仇,只記得旁人過往對自己的恩惠,實在是個值得別人欽佩的人物,怨不得能獲得今天的成功。

“……陛下言重了。”白楊松下了一口氣,代溫迪答道。

皇帝心裏怎麽想不知道,但既然話說成了這樣,就表明了他是真的不會在語言上抑或私底下給溫迪難堪了,只是,不知道,既然如此……

他又為何還執意要讓溫迪過來?

但那俨然已不是白楊需要去想的事了。

雙方要員基本到齊後,普萊米斯執起酒杯與庫斯一同走向了首席,輕輕對碰了一下,遂代表兩個國家微笑道:“為了兩國未來的和平,皇太子殿下和迪亞斯諸位将軍不遠萬裏來到蠍尾座星系,朕心中甚是感激,祝願我們兩國往後能夠長久的和平下去!”

說完皇帝當即仰頭将酒一飲而盡。

“為了兩國的和平!”庫斯雖然臉色有點黑,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仍是顧全了大局。

雙方最高領導人将酒飲盡之時。

“咔擦——”“咔擦——”

兩國官方媒體的閃光燈瞬間不住閃爍了起來,記錄下了這歷史性的一幕。底下的兩國官員當即跟着起哄相互碰杯,大叫起來:“為了兩國的和平——”

“為了兩國長久的和平!”奧斯菲亞的軍官們叫得尤其熱烈大聲。

仿佛在同迪亞斯建交後,他們能夠找到媳婦的曙光,就近在眼前了。

現場的氛圍瞬間哄鬧了起來。

溫迪端着酒杯站在僻靜處,遠遠地看着遠處的哄鬧,忽然有了種恍如隔世的錯覺,果然他已經是個老人家了,再沒了年輕時的激情四射,豪情壯志。

“喀納斯公爵——”

溫迪忽然被人叫住,回首但見詹姆斯校長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他身後:“詹姆斯校長?”

“現場的氣氛很是熱鬧,您怎麽不跟着他們一起去熱鬧熱鬧,兩國這次和談成功了,我們迪亞斯不出意外的話少說也能有兩百多年不打仗的平靜日子過呢……”詹姆斯軍校長湊到溫迪跟前,方才他一直被皇太子拉着作陪普萊米斯大帝,一直沒找着機會和溫迪說上幾句話,感覺感情都找不着機會增進了。

這樣不好……不好……

溫迪回過神來,笑着搖了搖頭:“年紀大了,感覺自己怎麽也沒法跟那些年輕人融入到一塊去,就只能站在這兒看着他們鬧,沾一沾年輕的氛圍了……”

“您才一百零二歲,又怎麽能說自己大呢?我可還比您大上個四五十呢,我都一點沒覺得自己大,咱們年輕着呢……”詹姆斯軍校長嚴肅地糾正他。

溫迪失笑道:“抱歉,我這麽說,沒有顧及到您的心情。”

“沒關系,我只是希望您能夠正視自己的年齡,把心态放得年輕一點兒,別因為孩子們都大了,就把自己整得跟四五百歲的老頭子一樣……不過,我也不喜歡跟那群年輕人一起鬧就是了,您知道我是軍校長,軍校裏頭年輕人們天天都這麽鬧,吵着呢……”詹姆斯軍校長努力找着共同話題,想跟溫迪發展出一段半路情。

溫迪笑了笑并不說話。

他其實覺得詹姆斯軍校長有點吵,他很想一個人安靜地待一會兒。

“奧斯菲亞的光棍很多,想必,兩國建交後,會增加不少的通婚率……咱們迪亞斯應當有不少離異的Omega能夠找到初婚的Alpha,但我覺得,咱們國內離異的Omega,還是跟咱們國內離異或者喪偶的Alpha在一起比較好,畢竟,知根知底的,又不用遠離故土……”詹姆斯軍校長思籌了番,這樣說道:“跨國婚姻吶……最不靠譜了,因為,一時情濃走到一起,誰知道奧斯菲亞的民間風俗怎麽樣,到時候嫁過去了,受了欺負委屈哭訴都無門,還得回國來求援助……”

他有點讨厭奧斯菲亞和迪亞斯建交過來和他們迪亞斯本土的Alpha搶資源的行徑。

溫迪默了下,說:“我倒是覺得,若是兩情相悅,彼此雙方都樂意的話,跨國婚姻倒也沒什麽不好,不能因為懼怕遭遇險阻,就去抗拒愛情的到來,選擇一段沒有感情,僅僅是各方面條件都合适自己的伴侶。”

“……公爵大人相信愛情嗎?”這回輪到詹姆斯軍校長默了一下。

“當然,假如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願意放棄我所擁有的一切去追随我所愛的那個人去做任何事,只要和他在一起。”溫迪出神的望着前方,神思不知飄到了哪裏去。

詹姆斯校長被梗了下:“所謂愛情吶,都不過是些荷爾蒙和信息素相互影響作祟所産生出來的東西,靠不得譜,存在得了一時,存在不了一時……遠不如,彼此各方面條件合适有穩定堅實的基礎選擇在一起後,所産生的感情來得長久靠譜……”

他一直以為溫迪是務實的古板保守派的傳統貴族Omega。

沒成想——

孩子都生了兩個的他竟然擁有一顆願意為追逐愛情不顧一切放蕩不羁的心。

“我不認同這樣的看法,我相信愛是可以長久存在,并存在一輩子的。別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我是這樣的,從第一眼看到昊昊和小楊的父親開始,不管過程如何,我又做了什麽樣的事。”溫迪不想和他繼續糾纏下去,幹脆和他挑破:“但至少,我的心意從來不曾變過,直到如今。”

詹姆斯校長有點被他震驚。

“雖然現在,我們已經沒有辦法繼續在一起……但我仍然願意守着這樣的心情過完我的一生,看着我們的孩子長大,結婚,生子。”溫迪這樣說道。

詹姆斯校長幹巴巴道:“……您這樣太傻了。”

白楊和白昊的父親早已再婚,連小兒子都已經生了,溫迪再這樣繼續等下去又有什麽意義呢?

“假如可以交換的話,我甚至願意付出我的生命,只求回到第一眼看到昊昊和小楊父親的那一天——”溫迪搖了搖頭,這樣說道。

詹姆斯校長啞口無言。

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和溫迪的思想從來就沒有搭界過。

皇帝遠遠掃了正在與詹姆斯校長攀談的溫迪一眼,正親密湊在一起說話的他們,看上去就像是一對親密無間的伴侶。皇帝緩緩收回了視線,沒有再多向那邊投去一點視線,而是轉身朝白楊走了過去,不經意地問道:“看起來……喀納斯公爵和詹姆斯軍校長的關系現在似乎很好啊?”

“爸爸和詹姆斯軍校長的關系是挺好的……陛下怎麽忽然這麽問?”白楊似乎有些摸不清頭腦,只一味覺得奧斯菲亞的皇帝給他的感覺極為詭異。

普萊米斯執杯,輕笑道:“沒什麽,只是随便問問……白楊中校大可以把這當做一次拙劣的搭讪,朕年紀大了想和年輕人聊聊天。”

“……”白楊啞口無言,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普萊米斯卻又撇開話題開了腔:“聽說,白楊中校是迪亞斯帝國國家研究院的首席機甲研究員,或許,我們可以換個話題來聊聊機甲相關的東西,朕對這些知識還算略懂一二,看了你為你兄長制作的5s機甲‘睚眦’,朕很是欣賞你的才華……”

白楊不知該如何和皇帝搭話。

又不好不理他,只得勉為其難的回應他幾句,聊得是他的專業知識,倒也不怎麽讓他感覺吃力。只是沒想到,皇帝對機甲制作方面的知識居然真的很了解,白楊先開始只是在敷衍他而已,沒成想聊着聊着,皇帝居然引出了他的靈感來。

讓他不得不投入進去把話說得越來越多。

他們一個說得很認真,一個聽得很投入,時不時還插入一兩句不錯的相關意見,在旁人遠遠乍看恰是一副再和諧融洽不過的畫面。

只不過——

“白楊——”這時候卻忽然有人火急火燎地闖入了進來,從背後宣告主權一般的抓住了白楊的手腕,迫使他從這無限和諧的場景裏脫離了出來。

白楊有點驚訝:“太子殿下?”

是迪亞斯帝國皇太子,庫斯。卡米希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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