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侍寝(六)

蓁蓁裹着一件寬大的玄色衣袍,被士兵送回。

宮中一片肅穆,沿途宮女太監三三兩兩,小聲議論,各種猜測,說的自然都不是什麽好話。

“她出宮了?陛下允的?”

“特意去見了前太子?”

“好大的膽子!”

“他和前太子可......?她可還清白?”

片語只言時而傳入小姑娘耳中,蓁蓁身子幾近是抖了一路。

“小姐!”

大約行了一半的路,她聽到了孫嬷嬷與鵲喜的喚聲。

蓁蓁唇瓣顫動,忽然擡起了頭,見到她二人便真真兒地是見到了親人。

“嬷嬷!”

她朝着孫嬷嬷倆人奔了去,被扶住的瞬間,腿軟的動都難動了。

蓁蓁知道事情極其嚴重。

孫嬷嬷見小姐這一身,雖戴着這衣袍上的帽子,但那微亂了的青絲還是清晰可見。

“小姐,沒事的對麽?”

這話問出的時候,孫嬷嬷聲音哽咽,與鵲喜一樣,心中怕極,身子都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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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蓁蓁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

嬴煜披甲上陣,親自出宮,不用想誰人也都一清二楚,城中有了裴玄承的消息。

原是豔陽的三月天,京城之中大街小巷,本該是行人不斷,車水馬龍,一片興隆,無比熱鬧之景,但事實上恰恰相反。

各家各戶房門緊閉,街道之上士兵林立,京城各大城門出口重兵看守,一只螞蟻都爬之不過,已然封城!

趙骁被擒的消息也很快傳遍京城,也傳入了宮中。

然嬴煜并未歸回。

......

景祺閣

蓁蓁坐在浴桶之中,将身子洗了好幾遍也未消除手腕與胳膊上的零星紅色捏痕。

非但是此處,脫了衣裙她才看的更清楚,自己的腿上也有兩處輕微紅紫,但那并非是被趙骁抓的,想來是一路跌撞磕的,但嬴煜會信麽?此番發生的種種,嬴煜又會怎麽覺得?

小姐在外頭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孫嬷嬷與鵲喜雙雙急的心一顫一顫的。待到了寝居,孫嬷嬷小心地脫下了小姐的衣服,掀起她的衣袖,看到她白藕般的手臂上的一顆鮮豔的守宮砂之時,方才松了口氣。

這砂是入宮那日,宮中的嬷嬷給小姐點上的。

蓁蓁足足是穩了兩個多時辰,人方才恢複了一些。

她坐在浴桶之中,不知何時起身子終于不那麽顫了,腦子也漸漸清晰起來。

她只記得自己被趙骁劫走,被他用帕子迷暈,醒來後,人便在那間屋中,且聽到了打鬥之聲,別的,她什麽都不知道,自然,她根本沒見過裴玄承。

但此時外頭,嬴煜派出衆兵,正掘地三尺地找人,由此可見,他認定了裴玄承和趙骁在一起,認定了趙骁之後是裴玄承,認定了是裴玄承要帶走她,所以也自然會認定她見過裴玄承,甚至放了裴玄承?!

事情偏偏便這般巧,她偏偏是今日出宮,嬴煜會相信她根本就沒見過裴玄承,且是飛來橫禍,其實是被趙骁劫走的麽?

所有人都知道昔日,她是裴玄承的既定太子妃,所有人都知道她和趙骁分毫關系沒有,所以,誰會相信趙骁會劫她?

蓁蓁心顫的厲害。

到了下午申時,眼見着太陽剛剛落山,小太監東子突然氣喘籲籲地跑回景福宮,進了蓁蓁的閣院,上氣不接下氣地驚慌道:“蘇選侍,蘇選侍,陛下,陛下來了!”

他這一句話無疑讓閣中,包括小蘭冬梅兩名宮女在內的所有人皆是心狠狠地一哆嗦。

即便是看好戲的心理,但那九五之尊大駕,誰人會不心中生懼。

屋中的蓁蓁瞬時小臉兒煞白。

這句“陛下來了”,她平日裏期盼過無數遍,不想真聽到了的一天竟是這般場景。

“小姐!”

孫嬷嬷與鵲喜一起圍了上來。

小蓁蓁渾身戰栗,眼中已然含了淚,那副嬌柔的模樣讓人我見猶憐,過了良久,方才說出話來。

“別,別擔心,我,我我可以應付。”

“小姐?”

她口中說着可以應付,但聲音卻是抖的。

孫嬷嬷與鵲喜自是不知道小姐要怎樣,事實上蓁蓁自己也沒有多大的把握,但眼下事情來了,她無處可藏,無處可跑,不直面相對又能怎樣呢?

......

嬴煜返回宮中,铠甲都未褪去,也沒回乾清宮,卻是從午門進來,便一言不發,冷着臉,直奔後宮,且是直奔了那景福宮,到了後,人更是毫不客氣,直接便推開了景祺閣蓁蓁寝居的門。

外頭的宮女太監當即跪了一地,四下瞬時一片死寂。

他進了門,也沒由蓁蓁說話,甚至沒由她俯身拜見,張口便奔了主題。

“人在哪?”

“陛下......”

“蘇蓁蓁,你竟水性楊花至此,朕好心允你回家探望,你竟敢騙朕,身為朕的妾,膽敢與舊情郎私會!怎麽,你向朕示好了兩月之久,就是為了今日出宮?嗯?人在哪?!說!”

蓁蓁越聽他說心越突突。

果然,果然,他果然認為她是故意的,還認為她掩護了裴玄承,放了裴玄承,天吶!

“陛下息怒。”

小姑娘趕緊出言哄着,這時也讓嬷嬷和鵲喜下了去。

“陛下誤會了妾身,容妾身解釋解釋好麽?”

那嬴煜沒說行也沒說不行,臉沉的仿佛冰山。

“陛下今日真的是誤會妾身了。妾身并非是去與他人私會,出宮的的确确是因為心病,是為了回蘇家看望母親,但中途出了事,妾身是被人硬生生劫走的,不是自己要走的,至于那劫走妾身之人也并裴玄承,便就是那趙骁一人幹的。陛下去救妾身之時曾親眼所見,妾身被人綁了起來,還堵住了口,若是私會,怎會那般?”

嬴煜一聲冷笑,“你當朕是三歲孩子?那擺明了是你二人被發現後做的戲,不僞裝成如此樣子,難道把你二人親密之時的樣子給朕看?嗯?”

“不.......不不不!”

蓁蓁使勁兒地搖頭,渾身哆嗦,事情太糟了。

“妾身沒有做戲,妾身真的是被趙骁劫走的。事情不是像陛下想的那般。真的不是,妾身并未見過裴玄承,妾身與裴玄承也并非是像皇上想得那般關系。婚約是傳言,不是事實。妾身往昔與裴玄承不過便是見過幾次而已,怕是連朋友都算不上,更別提情郎,況且妾身早就有了心上人,那心上人是妾身的小五哥哥,妾身心中已然不可能再裝下旁人了。妾身入宮是何身份?陛下本就不喜妾身母家,妾身怎會拿母家人性命開玩笑。陛下也已搜查了一整天了,如若妾身真的與裴玄承私會了,他人此時一定必在京城,陛下的人也不可能找不到他。所以原因便只有一個,便是那真實的情況。妾身的的确确是被那趙骁一人劫去的。他說他喜歡妾身多年.......想妾身和他走......妾身自然是拒絕了,但他迷暈了妾身,妾身醒來之時便已經被綁了上,在那屋中,然後便看到了陛下......”

除了對嬴煜的深情,蓁蓁說的句句屬實。她眼淚順着小臉兒上流下,微微抽噎。

這麽些天來的哭,這個也是最真實的。

她确實被吓到了,甚至後怕。

嬴煜這是沒在京城找到裴玄承,如若真的找到了,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那她便徹底完了,蘇家也徹底完了。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事情還沒糟到不可收拾。

那小人兒說完後便顫着身子,淚汪汪,又虔誠地望着那男人冷冰冰的臉,良久良久,緩緩地掀起了袖子,露出了那顆守宮砂給他看.......

“守宮砂還在,陛下......”

這便是在告訴他,她雖被趙骁劫了,但是是清白的。

她嬌柔地說着,唇微顫,那雙眸子便宛若麋鹿一般,這時,人漸漸朝地他靠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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