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穆臨樂還是第一次見到菲克的真人。
原身對這個直接導致自己被誣陷被退學的人沒有太深的恨意,不僅對這個人,對那些把他關在地下室的人,他同樣沒有太深的恨意。
倒不是他聖母,而是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思考這些事了。
他只想在自己還活着的時候,創作出新的作品,然後把那個滿載着自己希望的被人偷走的歌曲搶回來。
鑒于這個原因,穆臨樂只能在中等學院的官網去找菲克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看着并不像個壞人,一度讓穆臨樂以為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人。
可當他看到菲克真人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并沒有找錯人,因為這人确實沒長着一張燒殺搶掠的臉。
【光從臉看的話,那個菲克好像也不像是誣陷人抄襲的人?】
【果然抄襲的還是穆臨樂吧。】
【前面有事嗎?這話說得好像穆臨樂長得很像會抄襲的人一樣。穆臨樂這臉看着更與世無争好吧!】
【雙方狀态都還行,觀望。】
……
“大家晚上好,我是菲克。臨樂,好久不見。”仿佛預料到彈幕的态度一般,菲克的招呼打得相當的風度翩翩,全沒有了在父親面前唯唯諾諾的模樣。
穆臨樂看他這樣子,總算知道為什麽學院裏沒什麽人懷疑他了,因為就算是自己,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這個人的真面目,恐怕也會覺得這是一個好脾氣的富二代。
對着這麽一個段位的人,穆臨樂并不想和他對裝白蓮,而是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是穆臨樂,參加這個節目是什麽目的想必大家也清楚了,所以我也就不和我對面的人寒暄客套了。”
【穆臨樂這是開場就撕破臉啊,佩服佩服。】
【本來上這個節目就是為了撕啊!都撕破臉了還假惺惺地互相寒暄幹什麽?給大家表演誰更假嗎?】
【态度太好真的很虛僞。】
……
主持人主持這個節目那麽多年,向來喜歡他們這種風格截然不同的嘉賓,她聽兩人自我介紹完,就笑了起來:“今天的我依然是配角,那我就不自我介紹了。請問兩位,你們都确定歌曲是自己創作的嗎?”
兩人的答案都是斬釘截鐵的肯定,主持人點了點頭,接着說道:“好。那我在屏幕上展示一下你們兩位提交的作品。”
這句話一出,線上看直播的觀衆彈幕也不刷了,認真對比起了兩首歌。
之前還有人覺得會不會發生了什麽誤會,可能兩個人都沒有抄襲只是巧合,現在一看歌詞曲譜,誰也說不出沒人抄襲這種話。
畢竟這個相似度……即使他們朝夕相處心有靈犀,也不會創作出這麽相似的歌曲,更何況他們只是不太熟的普通同學。
穆臨樂在拿到證據的時候就看過菲克的完成品,如今第二次看,心情已經平靜了許多。
雖然知道對方是抄襲,但穆臨樂承認菲克提交的那首歌曲确實比原身的那首更加成熟,如果說原身的是少年意氣還帶着點青澀,菲克的就是更加圓融也更加的完美。
【這……有沒有內行比對一下兩者的區別?】
【穆臨樂膽子好大啊!這也敢上節目?他提交的明明就沒有菲克提交得好好吧?】
【虧我之前還為穆臨樂說話,結果就這?這明顯一個是學生作品另一個是成熟作品啊!】
【成熟作品不能抄襲學生的嗎?前面是沒看過抄襲新聞?成名已久的人抄襲小透明的作品的事屢有發生好吧?】
【洗,粉絲就洗,明明就是匆忙抄襲還沒來得及完善。】
……
節目組收到兩人提交的作品之後,早就找專業人員對比過了,所以主持人估算着觀衆已經看得差不多,就說了專業人員的看法:“根據我們邀請的專家的評價,他們一致認為菲克的完成度更高。穆臨樂,對此你有異議嗎?”
穆臨樂搖了搖頭,主持人頓時笑意加深:“所以你承認自己的是匆忙抄襲下的未完成品?”
穆臨樂再次搖了搖頭。
他的臉上并沒有絲毫的慌張,語氣中也滿是篤定:“我申請提交證據。”
穆臨樂說完,屏幕上的內容就從歌曲變成了兩張照片、兩個名字以及第三個作品。
比起剛才兩個作品之間的相似度,新出現的作品和另外兩個作品之間的相似度更大。
衆人直覺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都凝神屏息等待下文,果不其然,沒一會就聽穆臨樂說道:“屏幕上的照片與名字,都是就職于一家娛樂公司的詞作者和曲作者。他們承認他們長期接受學生委托,潤色他們的‘原創’作品。一年前,他們也曾經幫一首歌潤色,被潤色的歌就是第三個作品。”
主持人故作驚訝地“哦”了一聲,然後看向菲克:“菲克,對于穆臨樂說你的作品是請人潤色過的,你有什麽話說?”
菲克同樣沒有否認這件事:“我确實找人潤色過,但這不能證明我抄襲吧?作為一名學生,我的創作水平有限,但我還是希望我呈現出來的作品是最完美的。可能臨樂沒有接觸過不太了解,事實上很多學生為了獲得更完美的作品都會選擇這種方式,甚至高等音樂學院的考核要求也是‘主體創作’由本人完成,而不是‘全部創作’由本人完成。”
【目瞪口呆,還能這麽操作?】
【菲克說得沒錯啊,高等音樂學院是這個要求,學生也想讓作品更完美,這麽操作有錯嗎?大家都這麽幹好吧!】
【居然還有這種産業鏈,驚呆。】
【說沒錯的,你自己就是那種找人潤色的學生吧?沒人說不能讓作品更完美,可是你們署名了嗎?沒有!每年畢業季都會有一堆新聞稿說某某作品大受專家肯定,某某雖然是學生但作品已經非常成熟,大家也都默認這些新聞裏提到的學生作品都是這些學生一手創作的,結果你們現在說找人潤色是常規操作不需要署名?認真的嗎?】
【怎麽不行了?和潤色的人談好了就行啊,他們自願放棄署名的好嗎?你們好好看你們節目對我們開炮幹什麽?這件事能證明穆臨樂沒有抄襲嗎?】
【話可不能這麽說,剛才是誰在彈幕瘋狂帶節奏說穆臨樂的作品比較青澀?說他的是學生作品不夠成熟?人家一個學生沒找人潤色創作的可不就是學生作品嗎?】
……
主持人接受了菲克的說辭,她看向穆臨樂,問他還有沒有什麽補充的。
穆臨樂搖了搖頭,主持人便進入了下一個問題:“衆所周知,創作需要靈感,兩位談談自己當初為什麽會創作這首歌曲。”
穆臨樂的措辭和當初在《歌與創作》裏表達的一樣:“我的靈感來源于我的成長和我的經歷。當時我想着自己馬上就能考上高等音樂學院了,等我考上我就去旅行,所以我就把我對未來的憧憬和對旅行的想象雜糅在一起創作了這首歌。我向往星空,但我從未離開過水禾星,所以這首歌裏對于旅行的表達都是我的想象,是我想象中的我離開了水禾星在飛行器上會看到什麽會遇到什麽。而且因為是想象,部分細節是有問題的,比如下意識用的‘閃爍’、旅行時間、通訊的使用……”
觀衆順着他的話往屏幕上看去。這回三首歌都顯示在了屏幕上,其中穆臨樂創作的那首和未完成的第三首都有同樣的細節問題,但是菲克的那首完成品沒有。
菲克倒是沒注意過這點,在主持人問過來的時候愣了一下,險些忘了自己之前準備的說辭:“我創作這首歌曲也是基于對下一場旅行的憧憬……”
主持人笑着問道:“你也沒離開過水禾星嗎?”
菲克很想說是,可穆臨樂這個出身沒離開過水禾星正常,他這個出身說自己沒有離開過水禾星就太假了,輕易就能被人拆穿。
所以他只能默默把話咽了回去,然後找了一個新的說辭:“我離開過水禾星,但是因為在水禾星待的時間太長,所以寫的時候習慣性地用了水禾星的視角。幫我潤色的那兩位作者可能是發現這個問題,所以順手就幫我修正了。”
【雖然能說得通……但還是覺得有點巧……】
【菲克剛才是不是遲疑了?感覺他根本沒發現這個。】
【有些微妙啊……穆臨樂的話毫無漏洞,我第一次搭乘飛行器飛往其他星球之前我的想象和穆臨樂一樣,但是搭乘一次之後就發現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這種印象不是說查了資料就能明白的,這種體驗也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
主持人依然笑着颔首,并沒有對菲克的說辭進行評價。
她看菲克似乎也沒有話要說了,就接着問道:“我記得穆臨樂說過,你們都沒有直接接觸過對方稿子的證據,那你們想怎麽自證自己的清白呢?”
上一個問題是穆臨樂先回答,按理來說這個問題應該菲克先回答。
但菲克并沒有開始自證,反而看向了穆臨樂:“臨樂,你先來吧。”
“抱歉,你能不能換個稱呼?”穆臨樂一聽他喊這個名字就惡心得慌。他本來想着這是在節目沒必要糾結這個,可是一連聽了幾次,他還是忍不住拒絕了這個稱呼。
菲克絲毫沒有不适,不僅沒有不适,他甚至因為這句話調整心态重新笑了起來:“好,穆臨樂,你先請。”
穆臨樂看着他自信滿滿的模樣,無端有種不祥的預感,但他并沒有退縮的意思,也懶得和菲克客套,而是直接對着主持人說道:“我申請對比我以前創作的作品和菲克提交給那兩位詞曲作者潤色的原稿的風格。”
主持人同意了,屏幕上很快出現了四首歌曲的歌詞和曲譜。
其中第三首是這次引起争議的作品,第四首是潤色之前的原稿,前面兩首則是原身以前的創作。
穆臨樂看着屏幕,微閉了下眼掩去自己眼底的難過,片刻後才再次睜開:“大家請看,屏幕上的第一首歌曲創作于三年前,當時我的父母剛去世,‘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他們能活過來,所以這首歌的創作是基于‘家’這個概念。第二首歌曲創作于兩年前,那時‘我’終于接受了父母已經不會回來的事實,我決定完成我的夢想以及他們對我的期望,所以那首歌的創作主題‘命運’。第三首歌曲我剛才已經說過了,那個時候我覺得嶄新的未來就在我的面前,我的夢想也好父母的期望也好,都即将完成了,所以我開始憧憬未來,憧憬這個廣闊的世界。
“這三首是我挑出來的情緒明顯不同的三首歌曲,可即使如此,無論是譜曲習慣還是寫詞習慣,都可以看出是同一個人的風格。至于其他的歌曲,我也按照創作時間發布在我的個人主頁裏,大家如果覺得這三首和那份潤色前的原稿的對比還不夠有說服力,可以去我的主頁把剩下的歌曲都拿來對比。”
穆臨樂的語氣平靜卻難掩壓抑,彈幕裏有比較專業的,哼了一下調子又研究了一下歌詞,發現穆臨樂說得确實是真的。
衆人心裏的天平不自覺傾斜,就在他們準備徹底相信穆臨樂的時候,菲克出了聲:“所以現在是到我了嗎?”
菲克看主持人點頭,眼睛就看向了鏡頭外:“我申請證人。”
菲克話音落下,鏡頭就切到了後臺與前臺的連接處。
很快,有八個人走了進來,他們有男有女,有中年人也有年輕人。
菲克只看了他們一眼,就把視線轉移到穆臨樂身上,一字一頓地說道:“這些是我的人證。你确實沒有直接接觸過我的作品,但在我把作品提交給我的老師之後,你接觸過我的老師。而他也承認因為過于信任你,導致我的作品外洩。”
如果原身還活着,恐怕看到菲克說的那個人的時候就已經懵了。
菲克說的那個人是穆臨樂在中等學院的第一位聲樂老師,在父母去世的時候,正是因為對方的關心和安慰,原身才能走過最艱難的一段時間。
可現在他站在臺上,站在菲克的旁邊,指認自己抄襲,這對原身來說是完全無法接受的。
菲克的父親一定要找這個人“作證”就是基于這個原因,可是原身已經去世,穿越過來的穆臨樂雖然知道有這麽一個人,但沒有經歷過就感受不到那種心肺撕裂的感覺。
他定定地看着這些人,想知道這些人能說出什麽颠倒是非的話來。
不僅是他,看着直播的觀衆們也很想知道這些人能說出什麽話。
唯二對此全不好奇、只有期待的大概只有菲克和陸平瀾。
前者是滿懷惡意地看着穆臨樂,等待對方徹底崩潰的那一剎那,後者則是心情很好地待在小包裏推算着進程,油然而生出一股晃尾巴的沖動。
這種悄悄更改別人的劇本然後等待好戲開場的感覺實在是太令人愉悅了,愉悅到他覺得自己的頭疼症狀都仿佛徹底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會被打所以不寫小劇場了,頂鍋蓋逃跑。
我盡力了,本來想寫完的可是真的太長了……希望大家看着這更比平時長的份上原諒可憐的作者,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