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23
這一晚,楚窈輾轉許久,才迷迷糊糊的眯了一會兒,又很快醒了。不知怎麽的,楚窈一閉上眼,就能看見趙怡倒仰着,往山崖底下墜去,直把楚窈吓得三魂七魄都不能附體,不由擔心趙怡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只恨不得那送信的鳥兒早些回轉。
夜色越來越沉,楚窈心煩意亂,再也等不得,想要任性一回,就這麽調頭回去,可今個兒才見了馮瑛,半途而廢,也不是自己的行事規矩。
“側妃,怎麽起來了,”花影聽見屋裏動靜,忙趕進來,見楚窈只穿着亵衣,坐在床邊上,被子被掀在一邊,腳上鞋子只穿了一半,另一半晾在外頭,忙把手裏的燭臺擱了,去攬楚窈的腳,入手就是一陣冰涼,“夜裏寒氣深重,側妃您快回床上躺着去吧。”
“花影,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我這心裏總覺得不踏實,”楚窈被花影暖着,才漸漸覺得身上涼的很,半坐回床上,同花影說話。
花影先給楚窈披了一件外衫,又來把被子拉扯了,給楚窈蓋好,才虛坐在床沿上同楚窈說話,“您就放心吧,白日裏就得了王爺王妃大勝的消息,還有什麽好憂心的呢。”
楚窈搖搖頭,“方才我夢見自己走到了一個懸崖邊兒上,夫人原是背對着懸崖站的,半邊腳都在外頭,我正要開口提醒她,哪知道夫人站的那一塊兒,竟滑脫了,夫人就那麽向後倒向了萬丈懸崖,”
楚窈說這話的時候臉色還有些發白,方才被花影岔開,還不大覺得,如今回想起來,只覺得心都揪了起來。
花影聽了忙勸道,“都說夢是反的,您如今夢見王妃出事,說不得王妃是将有好事發生呢,”花影頓了頓,“說來也是您太過思念王妃之故,您已給王妃送了信去,想來如今還在路上,明兒稍遲,您就能收到王妃的回信,若叫王妃知道了您如今被一個夢吓成這樣,只怕信裏也要笑話您的。”
“夫人才不會呢,”楚窈瞪了花影一眼,這心裏頭到底是緩和下來了,這一放松,就來了睡意,花影忙趁機叫楚窈先睡下。
果然,楚窈很快就睡着了,這才是一夜無夢。
花影在裏頭略等了等,見楚窈确實沒得動靜了,才滅了燈出來。這一出來就覺得外頭像是有人的腳步聲,就去開了門,正見到淺川一副準備敲門的架勢。
花影見狀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心的關了門,拉了淺川走幾步,才道,“姐姐怎麽這時候過來了,可是世子那邊有什麽事情?”
“正是呢,”淺川看上去也十分焦急,“不知道怎麽的,從一個多時辰前,世子就有些不舒服,哭鬧不休,我同劉媽媽也是實在沒得法子了,才想着來求側妃去看看,”淺川往屋子裏看了看,“側妃這是……”
“才睡熟,”花影不大樂意叫淺川去打擾楚窈,有意無意的擋了檔淺川看過去的目光,“側妃今晚上也沒睡安穩,淺川姐姐你來遲一步,側妃方才将将睡下,若打擾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好眠。”
“這可如何是好,”淺川聞言,也有些為難,一面是小世子,一面是主人的心尖尖,哪個都得小心伺候着,尤其是小世子還太小太弱,弱到一根指頭都能碾死。
花影見淺川有了決斷,看着楚窈的卧房,目光裏透出些堅定來,心裏一凜,忙搶先道,“不如我先同淺川姐姐你過去看看,若實在不好,再來告訴側妃,畢竟……”花影見淺川又猶豫了,才漸漸放心,“淺川姐姐可請了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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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川聞言,哎呀一聲,“你若不說,我還忘了這茬了,”說着,就要來拉花影,“快随我去尋。”
“淺川姐姐莫慌,”花影眉頭微蹙,“這個點兒了,到哪裏去尋大夫去,”又說,“我還粗略知道一些東西,你還是快些帶我去看看吧。”
說來奇怪,花影去前,文淵哭鬧不休,叫劉媽媽都沒得法子,只能把文淵裹好了,抱在懷裏走動。花影才接了文淵過手,文淵在花影懷裏嗅了嗅,哭聲就漸漸停了,只還時不時抽噎着。
見此情形,倒叫劉媽媽和淺川兩個喜不自勝,連連來誇花影。
這一遭,直到天色微亮才算完,花影擔心楚窈早醒,也沒顧得上喝口水就往回趕。
花影才走到院門口,就看見一個打扮端莊的少女正坐在門檻上,看那模樣,倒和張家的極為相似,只身上氣質格外不同。
“你就是昨晚假扮張家嫂嫂的人?”花影靠那少女更近了些,眼睛還不住往關好的門看去,心裏有些後悔,當時該叫淺川留下來給姐兒守夜的,才見了家主就這樣不謹慎,若出了什麽事故,豈不是愧對姐兒的信任。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我一直在這外頭守着呢,姐兒還睡着的,”那少女一語道破花影的心思,“我叫雲容,是伺候老爺的大丫鬟,你說的張家嫂嫂,是我親姐姐。”
“哦,”花影看着雲容,還是有些警惕。
雲容見狀,輕哼了一聲,從懷裏取了個牌子,丢給花影,“看完了快還我,”雲容伸了個懶腰,倚着門前的柱子,眼珠子在花影臉上打了幾個轉兒,“也不知道當初是誰教的你,竟也叫你合格了。”
花影臉色有些不大好,卻還是沒有反駁。
就是這時,楚窈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都說高門大戶的丫鬟大丫鬟是副小姐,原先看趙姐姐身邊的紫煙,我還不大信,如今見了,倒是由不得我不信了,哼,一個丫鬟而已,也擺起驕小姐的譜來。花影做錯了,自然有我來教她,我這兒廟小,容不得姑娘這尊大佛,姑娘還是快回我爹爹那兒去吧。”
雲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嘴唇抿得緊緊地,心裏頭惱怒,卻又不敢發脾氣走了,只好瞪了底下的花影一眼,才對着門站好了,喊了一聲,“姐兒……”
只聽見裏頭悉悉索索,約摸是穿衣裳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楚窈才道,“都進來吧。”
雲容在外頭等了這一陣,也冷靜不少,這回是等了花影一塊兒進去的。雲容一推開門,就看見一身月白色衫裙的楚窈端坐在椅子上,妝未勻,發未挽,卻自有一股威勢在。雲容看了一眼,就忙低了頭去,心裏頭的惱意,不知怎麽,就散了。雲容先對着楚窈跪下,“方才是雲容逾越了,還請姐兒責罰。”
楚窈繃着一張臉,也沒點蠟燭,任由漸起的晨光打在臉上,朦朦胧胧的,也不能看全。楚窈看了看雲容沾着晨露微濕的衣衫,道,“花影,你雲容姐姐說自己方才逾越了,是錯,你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花影目光一閃,先給楚窈行了個禮,便向雲容鞠了一躬,語氣裏帶着些歉意,“說來也是花影先出了疏漏,花影在此謝過雲容姐姐指點。”
花影這話半點不提方才楚窈的斥責,又把雲容的逾越說成了指點,意義也就大大不同。
楚窈方才話一出口,就知道不對,畢竟雲容是先守了自己半夜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只楚窈和馮瑛畢竟是才認的父女,相處還尴尬着,雲容這樣端着大丫鬟的習慣,教訓說花影,就叫楚窈護起短來。雲容這一進門就認了錯,就是對楚窈示弱了。楚窈接了這個話茬,也為了把方才的話揭開,才說了方才的話。好在花影機敏,這疏漏出了,有人指點可不是件好事嗎,也就算圓過去了。倒也是楚窈算準了雲容不會認準了這個,同自己死磕的緣故。
雲容是個聰明人,就算是有點兒小脾氣,也不妨礙她的通透,聽完花影這話,雲容就把臉上神色換做了笑顏,“花影妹妹快別擡舉我了,”這麽說着,花影來扶雲容起來,雲容也不過象征性的拒了一次,就順着花影的力起來了。
楚窈見了點點頭,就起了身,“雲容你是爹爹身邊的大丫鬟,想來能力也是極佳的,不如也教花影一兩手私房,免得她總說自己手笨,不如別人靈巧。”
楚窈這話完全是睜着眼說瞎話了,王府裏誰不知道側妃身邊的花影姑娘最是巧手,不過這會兒,楚窈說什麽,就是什麽,誰還管它真假呢,就是花影自己也忙過來推了雲容跟在楚窈身後,自己出去打水去了。
趁着花影打水的功夫,雲容給楚窈上頭油,“姐兒這頭發真好,又黑又亮,叫人羨慕得緊。這頭油也好,說是上用的,只有皇宮才有呢,”雲容頓了頓,又道,“倒是今年禦賜的東西裏有幾瓶,除了這個味兒,還有旁的,那時奴婢還奇怪,如今想來,倒是專給姐兒您預備下的呢。”
“是嗎,”楚窈撥弄着手裏裝着釵環的匣子,又同雲容說了兩句,才道,“你既說張家的是你姐姐,想來你也快要出門子了吧。”
“正是呢,”雲容臉上一紅,“原是明年的日子,老爺慈悲,允我下月就能出府,就改在了今年年底。”
“這可是件大喜事,”楚窈原是把手擱在金臂钏上的,也改取了一只小金鳳出來,遞給雲容,“雖不能常日伴着,如今你伺候我一回,也是你我的緣分,這金鳳就算作是給你的添妝,以後夫妻和和美美的,更是一件佳事。”
雲容忙把手在帕子上擦了擦,方小心的接了過來,“奴婢謝姐兒的賞,”說着,把金鳳小心的放進懷裏,“這才是奴婢的運氣呢,來伺候姐兒一回,就得了姐兒這樣重的添妝。”
雲容見楚窈只是笑笑,沒再搭話,便小聲道,“姐兒,老爺今個兒約摸是要帶您去祭祖,入家譜的,奴婢給您梳個莊重些的發式用玉飾裝點如何?”
楚窈聞言,點了點頭,“虧得你同我說了這一回,也省了回來換衣裳的工夫。”
楚窈這麽說着,心裏倒也知道雲容這話,多半是馮瑛想告訴自己的,不過也不是多虧本的生意,正好顯示顯示自己身上寵愛的濃厚,也算是添一添砝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