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疊

【Sherlock】

盲棋疊（Battery）

軍火販子懶洋洋的癱在座椅上，長手長腳占了一大半位置，把可憐的小個子金發警探擠到了一旁。

“Hey，Sherlock，別這麽霸道。”警探皺眉把黑豹的手臂推向一邊，“我以為你睡醒了。”

“實際上沒有。”軍火販子在狹小的座位空間裏挪了下身，聲音帶着些毛絨絨的倦意和抱怨，“沒想到ICPO窮到了這個地步，我有二十年沒坐過經濟艙了。”

被嫌棄的警探不再發聲，黑豹窩在座椅裏陷入假寐。

從哥德堡到倫敦大約有兩小時的飛行時間，即使時間很短，軍火商仍感到脖子酸痛肌肉乏力，他從座位間的縫隙挪動出來，捋了下額角蓬松的碎發，把行李箱從架子上拿下來，跟着金發警探走出機艙，還不忘挑剔諷刺經濟艙的惡劣環境：“ICPO的福利應該更好一些，說實話就憑這點預算你憑什麽認為能抓住我？”

“可是我抓住你了，話痨豹子。”警探語調輕快，拖着行李箱的背影有些飄飄然。

軍火商暼了警探一眼并未接話，擡眼間他瞄到一輛低調隐藏在街角的黑色捷豹：“John，我還有些事務要處理。”

“是因為回到家了嗎？”警探擺手表示不介意，“晚上見。”

像一個普通CI一樣，軍火販子做到了任何事情都請示他的監控人，即便監控人的答應與否對他而言都不重要。

一身整潔西裝的MI6現任主管左臂懸着一把黑傘，悠閑的扶着車門觀察朝他走來的弟弟：“歡迎回家。”

“關于Moriarty，你知道多少？”Sherlock懶得理自家哥哥的虛僞寒暄，一開口就單刀直入，“別說我已經知道的。”

政府官員打太極的功夫可謂是到家，但還是被弟弟的直接弄得啞然失笑：“你總是這麽心急，像只莽撞的貓，這樣可抓不着魚。”

黑豹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如果手邊有柄小提琴他一定會用琴聲堵住Mycroft絮絮叨叨的嘴：“你可真煩人，我的哥哥，告訴我Moriarty的消息，好嗎？”最後兩個字俨然有幾分咬牙切齒，似乎可以看見黑豹因煩躁擺動的耳朵和抖動的胡子。

終于滿足惡趣味的政府職員從車裏拿出一沓報告：“恭喜你，Moriarty尚在成長期，還只是個咿呀學語的小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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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簡略翻看了一遍資料，Sherlock毫不客氣的坐進了捷豹，“介意我去你的辦公室參觀一下嗎？”

被弟弟難得詢問的禮貌語氣驚了一下，MI6的長官很樂意親自開車：“沒想到成為CI讓你懂了些禮儀規範。”

捷豹豪華舒适的車內裝修讓豹子舒展開身體活動了腿腳：“MI6主管，Ah？”

“沉甸甸的職位。”車輛平穩的行駛着，Mycroft透過反光鏡看到弟弟眯起眼睛，“我想你大概需要休息，經濟艙不是那麽好受。”

“其實還不錯。”聲音漸漸低下去，豹子抱着資料蜷在皮質座椅上，從車窗裏溜進的陽光穿過他密密的睫毛映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Mycroft放慢了車速，冰藍色如同千年冷寂的瞳眸柔和些許，思緒漸漸飄回小時候，他調皮搗蛋的卷毛弟弟爬上庭院裏那棵鵝耳枥，不敢下來又不想丢臉的求助他人，只好縮在茂密的樹枝裏蜷成一團打盹，一整天見不到弟弟可把他吓壞了，最後因為樹影的稀疏不同才找到了剛剛五歲的小家夥。

當他爬上樹所看到的，就是和現在一樣的靜谧景象，陽光錯落有致的斜照在亂糟糟的卷毛上，只不過面部弧線從稚嫩變得成熟。

車輛拐進維多利亞區，在缶克斯十字大樓前停下，軍火販子在同一時刻睜開了眼睛，他整理了一下衣袖，仔細的理好亂發，推門下車，毫不意外的看到了缶克斯十字大樓的造型：“奇怪的品味。”

“這是傳統。”Mycroft看起來也很無奈，他任由警衛開走了捷豹，轉身領着軍火商進入MI6總部，“你已經部署好了人手，所有的資料都在你手裏，但是，我親愛的弟弟，你難道沒注意到風聲？”

“風聲？”拾階而上的黑豹頓了下步伐，接着和Mycroft并排走進大門，“什麽風聲？”

“你果然不知道。”Mycroft一副“我的蠢弟弟”的表情，成功的撩起了黑豹的火氣，軍火販子冷冷的撇出一個不屑的笑容：“別以為你什麽都知道，死胖子。”

“的确，我什麽都知道。”Mycroft站定在一扇紅木門前，掏出鑰匙打開門鎖，“你和國際刑警合作的事情已經傳的人盡皆知了。”

“人盡皆知？”Sherlock跟着Mycroft走進辦公室，随意坐在一旁寬大舒适的沙發上，他閉眼回憶了昨天和警官一起吃飯的場景，警官的表現和往常一樣，湛藍的眸子有信任和謹慎，黑豹睜開眼，“這是ICPO內部的事情。”

“你不打算敲打你的監控人一下？”Mycroft話中帶笑，似乎很欣賞自己弟弟這副無心無情的樣子，“算是他幫你的報酬？”

“為什麽要？”Sherlock聳了下肩膀，無所謂的樣子，“我不傻，至少不像你想象的那麽傻。”

國際刑警的信任，軍火販子可不敢承擔，他們之間是一場無聲的博弈，黑白分明的界限如同棋盤上的方格，棋子的易位和騰挪，一步一子都落在他們心裏，利益是他們之間唯一的紐帶。

那麽，軍火販子為什麽要多此一舉去提醒警探呢？

兄弟倆相對靜默一會兒，Sherlock站起身：“不打算去看你的情報員？”

“他在蘇格蘭場混的游刃有餘。”Mycroft對他的情報員格外有信心，“雖然不大聰明，但是足夠聽話。”

“叫Gevin那個？”黑豹拉開門回頭看他的兄長。

Mycroft無奈的糾正道：“是Greg，你總記不住他的名字。”

“Oh,你會花時間記一只金魚的名字嗎？”Sherlock毫不在意，“除非他很特別。”

“他很特別。”Mycroft重複了一遍，目不斜視的走出辦公室，“況且你也記住了John Watson的名字。”

被Mycroft噎了一下，Sherlock不打算繼續無趣的反駁，他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哼”，便沒有了下文。

【John】

盲棋疊（Battery）

軍火販子像軟骨一般靠在座椅上，舒展的四肢在經濟艙狹小的空間中把身高硬傷的警探擠到了座位的邊緣。

“Hey，Sherlock，別那麽霸道。”警探斜坐在椅子上有些無奈的皺起眉心裏嘀咕着這頭豹子怎麽這麽難伺候，實在忍受不了的警探把軍火販子的手臂推向一邊，“我以為你睡醒了。”

“實際上沒有。”Sherlock挪動了自己的身子，聲音慵懶的抱怨着，“沒想到ICPO窮到了這個地步，我有二十年沒坐過經濟艙了。”

警探沉默了，他深知養尊處優的軍火販子平日的消費，那肯定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享受着他這輩子可能都享受不起的吃食，這大概是東方警探和他們合作時看到這樣的情景口中念着的“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分不若人也”吧。

黑豹靠在座椅上又睡了過去。警探側臉打量黑豹的面容，他的睫毛略長而卷翹，睡着的樣子十分無害，對着這樣安靜的睡顏警探難以想象平時這人風風火火陰鸷狡猾的模樣，果然人不可面相。

從哥德堡到倫敦大約有兩小時的飛行時間。警探叫醒了黑豹，黑豹拿好自己的行李跟着警探走出了機艙，喋喋不休的抱怨着經濟艙糟糕的待遇和惡劣的環境：“ICPO的福利應該更好一些，說實話就憑這點預算你憑什麽認為能抓住我？”

“可是我抓住你了，話唠豹子。”警探聽着黑豹的話不自禁的想要發笑，就憑這些拙劣的條件他逮捕了油光水亮的黑豹子，警探手上拉着沉重的行李，步伐卻愈發輕快，即使這豹子平時養的好又怎麽了，此時還不是要老老實實跟着他坐經濟艙吃免費午餐。

“John，我還有事務要處理。”軍火販子忽然開口提出了要求。

“是因為回到家了嗎？”警探看向軍火販子擺了擺手，他并不想幹涉那些暫時與他無關的問題，再說，他幹涉的了嗎？這只豹子早晚要和他分道揚镳，“晚上見。”

軍火販子就像個聽話的普通CI，做任何事都要向警探過問，但警探知道軍火商從不在意他的允許與否，這僅僅是個形式而已。

Sherlock直接在街上和他分別，留下他一個人繼續沿着街徑直走去。路過一家咖啡店時警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Hey，我一會兒去見你，要不要順路給你帶一杯咖啡？”

“真是好久不見，John。”等警探到了蘇格蘭場，Lestrade笑着拍了拍警探的肩膀。“Oh，千萬別說什麽我想你之類惡心的話——咖啡在這兒呢，小心點。”刑警笑着遞過了手中咖啡，“今天正事擺在先，敘舊在後。”

“當然，sir。”Lestrade調侃着刑警，嘗了一口還帶着熱溫的咖啡，領着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這是你要的意大利黑手黨的資料。本來想給你送去，結果你自己來了。”John沒有應聲，接過文件坐在一張椅子上翻閱起來。Lestrade也靜靜的站在一旁等待，有一口沒一口的抿着咖啡。

半晌，警探皺着眉倏忽開口：“乳臭未幹。”

“哈哈。”Lestrade聽了之後笑出聲來，用攪拌棒攪動着自己的咖啡，“話是如此。但還是嗣子就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你怎麽能放任他一點點成熟起來？”

“我們應該把它扼殺在搖籃裏。”警探的目光依舊盯在那份文件上面，語氣很堅定。卻遭受到了Lestrade的反對：“要等時機，找到機會抓住破綻你才能一網打盡，不然你們彼此鬥智鬥勇只會磨砺他——Moriarty的刀鋒。”

警探再次沉默了。是個警察都想快點結案，難纏的犯人卻總是讓他們的這種幻想泡湯。

“我們談談炎狼吧，他們最近好像在打壓意大利黑手黨的氣焰。”警探瞥了一眼文件，微笑着擡頭看向Lestrade，心下已經有了應對的說辭。

“炎狼向來看不慣這種事，插手是必然的。争鬥從瑞典和意大利燒到挪威、法國，一直牽連着英國，連冰島都成為意大利黑手黨難以踏足的地方——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足夠的力氣能和炎狼抗衡。”Lestrade說着突然放下咖啡，疑惑的看向警探，“對了，黑豹不是已經被你抓住了嗎？”

警探愣了一下，微微颦起眉，突然想起自己的甜甜圈副手的小道消息，上揚的語調透出幾絲不易發覺的威脅感：“這事兒已經舉世皆知了嗎？”

Lestrade聽聞叉着腰挑了挑眉，歪着頭思索了那麽一兩秒，攤了攤手：“也許？反正我沒看見不知道的人。”

為什麽？警探沒有問出口，原本對外絕對封閉的信息不知通過何種渠道變成了好像大張旗鼓的開過新聞發布會的炒作新聞。還是說，黑豹的威信名揚歐洲，想隐藏已經成為不可能的事。警探心中冒出幾絲不好的疑慮，卻用倏忽間綻放的微笑巧妙的掩了過去：“也許是炎狼內部出事了吧。”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麽值得糾結的事情。”合上腿上的文件夾之後，将手中愈發冰涼的咖啡一飲而盡，撇着嘴皺起了眉，“嗯，變得真苦。”

“時間也差不多了，先去吃個午飯吧。”Lestrade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提議着，“蘇格蘭場的飯菜可比你們ICPO要好得多。”

“你們真是夠了，”警探故作苦笑着站起身，跟着Lestrade離開辦公室，“再這麽嘲諷我們，我的愛崗敬業精神可要讓我勃然大怒了。”

“Oh，消消氣，警官先生。”Lestrade笑着表示自己剛才什麽都沒說過。

吃飽喝足過後兩人心滿意足的回到了辦公室。

“最後一件事，解決之後我們就可以說晚安了。”警探笑着拿出一張地圖，平鋪在Lestrade的辦公桌上，“我需要知道意大利黑手黨主要的活動地區和軍火運輸的路線，知己知彼才能戰無不勝。”

“沒問題。”Lestrade拿出筆筒中的一只鉛筆，重點圈起了意大利和英國，在芬蘭上打了一個勾，“他們在芬蘭一直引人注意，它靠近俄羅斯和亞洲，是一個邊界。”鉛筆轉了個向留連到奧地利上，“它與意大利接壤，Moriarty一直以為警方已經忽視他了——實際上并沒有。波蘭和丹麥也一直被意大利黑手黨牽連其中，我們已經部署人手盯着他們在兩國的一舉一動。”

Lestrade的筆尖最後回到了大不列颠島的上方：“這裏你放心好了，普利茅斯、倫敦以及多佛爾，我能保證他們的安全，所以你不用在這裏過多用心，只有英國北境我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難以兼顧。”

“接下來是路線。”警探緊鎖着眉目不轉睛的看着地圖，“我只知道他們有一批軍火曾從哥得蘭島直接通過空運，私運到了英國的某個地方。”

“路線是說不準的東西，”Lestrade聳了聳肩，看天色見晚伸手打開了臺燈，用鉛筆在國與國之間畫了一條彎彎曲曲途徑各個城市的線，“他們有一條固定的鐵路運輸，從博洛尼亞到加來，接下來他們可能會通過海運運輸到大不列颠的土地上。他們也可能反向運輸，所以這條非常重要。”

“我記住了。”警探擡起頭，夕陽西下中無意間看見窗外有一輛捷豹駛進了蘇格蘭場。

沒過一會兒，Holmes家族的兩兄弟不出所料的推門進入辦公室。

“別來無恙。”片刻短暫的安靜後。黑豹語調平淡的問候道，桌面上的歐洲地圖有些引人注目。

“好了，我們也沒什麽事了。”Lestrade疊好了地圖還給John，垂眸掃了一眼手表，“得給你們兩個年輕人找個休息的地方——貝克街的221B，已經和房東太太說好了。那是個和藹可親的老人家。”

“Right。”警探挑着眉，輕輕勾起嘴角笑着應了一聲，“能勞煩你們送我們一程嗎？”“當然沒問題，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Lestrade拿起了桌上的車鑰匙，給衆人打開門。

“不，我不喜歡坐警車。”你總以為萬事順利，但到最後你都會發現Sherlock是唯一一個不合群的那個——打消你所有的打算。

警探愣了那麽幾秒，轉過身抱歉的看着Lestrade和Mycroft：“抱歉，不需要你們履行自己的職責了，我們大概要走回去。”

是的，從蘇格蘭場走回去。

穿過幾條熙熙攘攘的街道拐過幾個紅綠燈差不多三四公裏的路程走回去。

“街角這家店的三明治不錯，我還記得。”路過一家店的時候黑豹拽住不滿了一路的金發警探，“我們可以休息一下，順便吃個晚餐。”警探擡起頭看着軍火販子，扯出一個極度扭曲的笑容，這表示他的心情糟透了：“Good idea。”

咬着三明治的警探覺得舒坦了不少，要跟上一個大長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事兒辦得怎麽樣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警探喝了口水好似漫不經心的問道。“快解決了。”軍火販子悠然自得的慢慢咬着手裏的三明治，頭也不擡的反問着，“你的那些工作呢？”

“和你一樣。”警探看着黑豹笑了笑，那只是一個用來掩蓋情緒的微表情。軍火販子咽下了最後一口三明治，若有所思的點着頭幽幽道：“恭喜。”

出了餐廳，兩個人轉過拐角肩并肩的向着不遠處的221B走去，夕陽将他們的背影拉的很長，溫馨和詭谲夾雜在一起，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悖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