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歸程

當天晚上,舒斂沒有回自己的公寓去,自中午火速與陸深确定關系之後,兩人便雷厲風行地開啓了同居模式,甚至詭異地點亮了老夫老妻選項,仿佛在過去分離的時光裏所經歷的并不是追逐與等待,而是遠距離的相守。

舒斂覺得這樣挺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反正一切都只是為了眼下這樣的結果,況且他們兩個人從相遇以來,似乎就沒有過不詭異的相處模式。

現在的他非常滿足,也相信一切都很自然。

原本這樣想着,然而晚上的時候,舒斂又莫名發現了一絲隐藏在陸深運籌帷幄的态度之下的真相。

那時候的兩人都已經沉沉睡着了,舒斂卻做了個不太舒服的夢,夢裏的自己被人捆成粽子,放進蒸籠,難受得令他掙紮轉醒。

快要窒息時,舒斂睜開眼來,看到造成他噩夢的罪魁禍首正緊緊把他抱着,腦袋貼在他胸口,返老還童一般,令他恍然愣了一下。

他稍作回憶,想到入睡之前,的确應該是自己把頭埋在陸深頸窩裏的才對,怎麽睡着睡着,這個人就縮到下面去了?

舒斂沒忍心将陸深弄醒,但他也實在熱得不行,卧室裏的空調呼呼吹着,卻不夠涼爽。他反手往床頭摸尋遙控器,努力了半天還是夠不着,十分無奈,只好輕輕地把腰上的胳膊給掰下來,整個人從束縛中滾了出去。

剛翻了個身拿到遙控器,就聽陸深聲音低沉模糊地喊了喊他的名字,舒斂心裏愧疚,想着還是把他弄醒了,嘴裏回道:“我調個溫度。”話落轉過頭去,才看到陸深根本沒醒,只是呓語而已。

舒斂心裏美滋滋的,整個人簡直是一副春花綻放的秀麗景色,伸手摸摸陸深的頭發,覺得這個人一定是夢到他了。

床頭的手機發出一聲不算太響的提示音,屏幕亮了起。

兩人的手機放得很近,且是同一個型號,都是如今爛大街的某個品牌,舒斂望過去,夜晚時候只有那盈盈一小片光亮,很難分清是誰的消息。他沒有多想,拿過來看上一眼,發現是陸深的手機,并不是什麽重要消息,只不過是手機軟件的一條廣告推送而已。

但舒斂卻望着屏幕張嘴呆住了,如同照鏡子一般,在鎖屏的背景上看到了自己。

那是自己大學時期的照片,準确說是自己在加藤家中時的照片,片中少年嘴角含笑,坐在庭院中走神,并沒有發現是何時被人偷拍。

從那時候起,到如今三年,千餘個日夜,陸深究竟是什麽時候将這照片放在了屏幕上?

黑夜中的心髒沉沉跳動,舒斂控制不住手上的動作,默默把陸深的手機給解鎖了。這人嫌麻煩,從來沒有設置解鎖密碼,就像是請君參觀一樣無所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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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斂毫不意外地在主界面也看到了自己的樣子,心中歡快又驚訝地将屏幕滑動了數下,才茫然無方向地點進微信裏,之後也不知道有什麽能偷看的,高高興興地逛來逛去,直到順手點開了朋友圈。

——還真是處處有驚喜。

陸深朋友圈內唯一的一條狀态,那個他曾以為會被無數人祝福的職稱照片,原來從頭到尾,可見人都只有一個。僅有的一個贊看似孤獨,實則卻獨自擁有所有,滿足地栖居于照片之下,讓這一整個屏幕中只存在着兩個人的名字。

就在今天,舒斂聽到了陸深口中的喜歡,得到了陸深的回應,只是此刻他才終于明白,原來陸深有這麽得喜歡他。

甜蜜無窮盡,從白天開始就沒有止歇過,一波一波,令他應接不暇。

舒斂退出微信界面,将手機鎖屏放回原位,不知道廢了多少努力才忍着沒把陸深給晃醒過來,好讓自己抱着嚎叫一番。他動作輕緩地躺回原來的位置,将這人的胳膊摟回自己腰上,低頭在他發頂吻了又吻。

事實可算被發現了。

陸深其實是有不安的,不安于舒斂堅不可摧的執着,但他白日表現得太好,沒有令人察覺分毫,直到此刻總算露出破綻。

陸深在睡夢中重新摟緊了懷中的身體,許久之後忽然又呓語,再度喊他一聲。

舒斂開開心心地撫摸着他的腦袋,“嗯”一聲算是回答。

夜晚沉寂,少頃,那模糊聲音說道:“別放棄……”

“什麽?”舒斂樂颠颠地問。

陸深沒有意識到他的回應,只在睡夢中說着“不要離開”,之後終于睡沉,除了均勻呼吸聲,再沒有多的動靜。

舒斂真是愛死了這樣會撒嬌的陸深,他愛陸深的每一面,已知的,未知的,從此以後慢慢去發現,不論好壞,一概接受。

至于陸深的夢中呓語,便更不需顧慮了。

還說什麽放棄離開,畢竟他一直都在尋找着這個男人的路上,又怎麽可能再離去?

舒斂緊緊擁抱着他,在黑暗中滿足閉眼,卻是久久難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夜間心理活動太過豐富的舒斂抱着枕頭賴了會兒床,好不容易起來之後,就跟着陸深回到自己公寓,來了一場說搬就搬的挪窩行動。

舒斂來這個城市還不太久,因此東西收拾起來非常方便,一個行李箱就妥妥完事,坐在沙發上啃面包喝牛奶,等着陸深去關公寓的總電源。

“租房合同簽了多久?”陸深問。

舒斂嘴裏嚼着面包囫囵答道:“半年。”

“嗯,會提前退,”陸深道,“我會盡快交申請。”

舒斂想了想問道:“一般需要多久啊?”

“一般挺久,”陸深檢查完各處安全,走回沙發旁坐下,解釋道,“但我會快一點,這邊的問題我自己處理,其實聘任合同也快滿了,協商一下不存在問題,至于市那邊讓文睿聯系一下就好,也不麻煩。”

舒斂覺得肯定沒那麽簡單,但确實不懂,幫不上什麽忙,只好點點頭說:“慢慢來沒事兒,我反正随時能讓我哥把我調過去。”

陸深微微一頓,問道:“你回去還想繼續工作?”

“我也有合同啊,我哥應該是沒什麽問題,但我覺得……我也不能太任性,總之就是慢慢來吧,”舒斂當然記得他說要開游戲公司的事情,笑了笑往他身邊挪近些,伸手喂他吃一口面包,格外愉快地回答道,“親愛的陸老師,我得給自己一些壓力對不對,一下子什麽都得到了我會虛的。”

陸深彎唇颔首:“你高興就好,公司的事情我和文睿先弄着。”

語氣很是輕松,總能顯露出十分可靠的樣子。

舒斂喝着牛奶賊兮兮地看着他笑,偷偷在心裏得意,想着陸深不為人知的黏人樣子他已經在昨夜見識過了。

所以,就安安心心地讓他照顧着自己吧,反正自己也能悄悄寵着他呢,沒什麽不好。

——不,簡直是太好。

舒斂飄飄然,成功地把牛奶啜進氣管裏,像個神經病一樣邊嗆邊笑。

此時正是周日,在這之後的第一個工作日,陸深便寫好了調動申請,并依步驟一刻不緩地完善所有流程。關于跨省調動的事情,他并沒有向自己的父母提及過,當然也沒有刻意隐瞞,因而最終在結果快要落定之前,陸父陸母還是知道了這件事情。

不算出人意料,陸父陸母并沒有阻止,也的确沒有阻止的理由。畢竟家中氣氛尴尬,他們兩人又瀕将退休,這時候的陸深何去何從都是絕對自由的,他們無必要幹涉。

但其實除此之外,兩人之所以不置一言尚還有別的原因。

陸父一開始只是生氣,想着管不了便不管了,陸母卻剖開了心裏話,與自己的丈夫聊了許久,提到了陸深從小的成長經歷,也提到了當時他們的心态與無形中所給予兒子的冷漠殘忍。故事太過沉重而久遠,以至于聊着聊着,兩人的不悅與不甘便沉澱了不少,無可抑制地産生了名為愧對的情緒。

盡管依舊沒能接受他的性向,陸母卻稍微妥協了,給陸深發送了一條消息,叮囑他在市好好照顧自己。這算是冷戰以來她第一次主動對陸深說話,陸深看着短信笑了笑,臨行前回了一趟家,雖然氣氛還是有些凝滞,但心裏終歸好過了不少。

一切終于塵埃落定。

歷時三月,陸深與舒斂帶着行李箱前往機場,如同三年前飛往日本那一次,一同去往一個地方。

然而不同的是,這一次,将是通往一個永恒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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