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景景,你照顧好自、自己啊,要想我。”二狗提着行李箱,一步三回頭地看張景。
“你不就去一周嗎?”張景往外推推他,“我想你個毛線啊,快去快回。”
“對,就去一、一個禮拜。”
二狗按了電梯,回頭跟張景說:“要不然你讓林、林肯來住。”
張景擺了下手,“不用管我了啊,你注意安全就行了。”
二狗進了電梯,蔫了吧唧地下樓了。張景關門回屋,家裏少個人還顯得有點空。他走到窗戶邊看見二狗拖着行李箱往小區大門走了,門口有公司的車在等。
二狗要出差一周,他剛跳槽到現在的公司不到一年,一有出差這事兒總派他。
張景拿了顆煙放嘴裏,想點火的時候猶豫了下又拿了下來。他随手把煙夾在耳朵上,摸了顆口香糖放嘴裏慢慢嚼。
他有快一個月沒見過季東勳了。
見不着他精神就會穩定很多,幻覺的次數出現得少一點。但是張景有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發了瘋一樣的想他。他打開微信,看着最上面那條消息的聯系人。
名字是簡單粗暴的三個字--季東勳。
那是有天半夜來的消息,張景到現在也沒回。張景收到好友添加請求的時候,他還沒有名稱,也沒有頭像,是一個全新的號。後來看到那個名字,張景盯着它發了很久的呆。
張景很多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堅持的是什麽。
如果那是個随便什麽人,心裏既然還惦記,他也有那麽點想要暧昧的意思。那還有什麽矯情的,上床滾一發,然後就什麽都好了。
但他不是。他不是随便什麽人,他是季東勳。
張景手指輕輕撫了撫屏幕上的名字,那不是該被輕率對待的,也不是滾一次床單就能忘記的,說得聖潔一點,張景是絕對不允許那份刻骨銘心的感情被這樣亵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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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總,療養院那邊剛才來電話了,說季董閑不住,想要回家。”陳唯依然是雙手交握身前,略微颔首,恭順又尊敬的姿态。
季東勳問:“可以嗎?療養院怎麽說?”
“療養院說季董身體是完全沒問題的,只要回家稍微注意一些就可以。”
“那就回吧,總住療養院的确是無聊。”季東勳吩咐道:“那一會兒沒什麽事你就跟我去東區一趟吧,把那塊标地圈一下,下午我去接他。”
陳唯點頭道:“好的,季總。”
季東勳笑了下,說:“辛苦了唯哥。”
陳唯搖了下頭:“應該的,別對我這麽客氣。對了,還有個事兒。”
“嗯?”
“那個廣告,”陳唯看了下季東勳的眼色,說道:“制作方聯系了我,說要開拍了,拍的時候我們這邊得過去個人。您看是我派個什麽人過去還是……?”
季東勳垂下眼,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他說:“派個人過去吧。”
“好的。”陳唯颔首應道。
其實從最開始季東勳給他這個廣告公司的聯系方式讓他約條廣告的時候,陳唯心下就有了底。他們公司自己就有廣告部,也有固定合作的廣告公司,而且這些事情也用不着季東勳親自過問。
後來那位張先生來過幾次,陳唯眼睛一掃就看得出來怎麽回事。這點眼力都沒有,他也不會在這個職位上做這麽多年了。
他又給季東勳續了杯咖啡,然後退了出去。
季東勳看着咖啡杯上飄着的熱氣,目光有些放空。他曾經以為只要時間足夠長,那就早晚放得下。
但他還是輸了。
季東勳下午去療養院接了他父親。
他父親一年前得了突發性腦溢血,當時情況有些緊急,好在後來搶救了過來。只是隔段時間就要來療養院住些日子,公司的事也全都放下了。
季東勳這次回來跟這也有關。
他和父親關系并不親,父母離異的關系,季東勳這人對親情是有些淡漠的。或者說他對任何事都很淡漠,只除了那麽一個人。
季東勳和他父親并不住在一起,他父親有自己的家,家裏有他年輕的妻子和年幼的小女兒。季東勳是個外人,他也并不想參與進去。
公司剛上手不久,很多方面他還不熟悉。季東勳現在還處于适應階段,時間擠得很緊。
這天他剛參加完一場宴會,坐進車裏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陳唯回頭問道:“季總,直接送您回家?”
季東勳點頭道:“嗯,辛苦了。”
“別客氣,”陳唯啓動了車子,低聲問道:“季總喝酒了?”
季東勳閉着眼睛道:“喝了幾杯。”
陳唯沒有再出聲了,季東勳一直閉着眼靠在後座上,看起來像是睡着了。
走在快速路上的時候,右側突然有車并道插在他們前邊,于是臨時減了個速。季東勳動了下,陳唯看了看後視鏡,小聲說道:“今天跟制作方約好的時間,我讓廣告部派個人去了。”
季東勳閉着眼“嗯”了一聲。
陳唯繼續說着:“我問了一下,他說工作室那邊去的是位女士,很年輕的姑娘。”
季東勳依舊閉着眼,只是淡淡地問了句:“是嗎?”
“是,挺巧的,廣告部王副總跟那位姑娘是同學。他們聊了幾句,”陳唯又往後視鏡看了一眼,然後說:“好像她們工作室遇上點麻煩。”
季東勳睜開眼,“嗯?”
陳唯說:“那位姑娘說,兩位老板都沒在,一個出差開研讨會了,另外一個今晚要去一個飯局。好像是工商最近盯上了他們,老板抽不出時間只能她去跟廣告。”
“工商?”季東勳皺眉問道。
“老套路了,”陳唯笑了下,“大公司他們卡不出什麽,也就能時不時查查這些沒背景的小公司。他們做廣告的,其實哪有什麽标準可言,廣告都是往誇張了做的。一頂虛假廣告的帽子扣下來,百八十萬的罰款也不夠交的。”
“這還算輕的,如果扣留營業執照的話,拖個幾個月,這個公司就什麽都做不了了。”
季東勳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九點半了。
他問陳唯:“工商……我記得上個月有個姓林的要請我吃飯,他是工商的嗎?還是哪的?”
陳唯想了下,答道:“他是,季總是想問問?”
季東勳說:“嗯,唯哥你給我問下。”
陳唯點頭,“好的,下了快速路我把車停一下就給您問。”
季東勳應了一聲。
季東勳暗自思忖,能出去開研讨會的肯定不是張景,他專業上不如另外一個。那今晚去吃飯的就一定是張景了。
他撥了張景的號碼,響了很久也沒人接聽。
下了高架橋,陳唯找個地方把車停下,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說了幾分鐘的樣子,季東勳在後座上安靜的聽。
陳唯挂了電話,跟季東勳說:“今晚去吃飯的是工商的一個科長,他主管這方面的,這個林主任恰巧也在。季總現在過去?”
季東勳臉上看不出情緒,說:“過去看看吧。”
陳唯再次發動了車,說道:“其實季總要是不放心的話打個電話也一樣,跟林主任說一聲讓他別難為人他們也就明白了。”
季東勳側頭看着車窗外,沉聲說:“那也去看看,小……他很單純,我怕他吃虧。”
其實季東勳自己也明白,這麽多年了,張景肯定已經不再是當初上學時候的模樣。這些事平時也都是他處理的,他或許自己就能處理得很好。
可終究還是放心不下。
張景白天收到通知,說他們有三條廣告審批不合格,有虛假廣告的嫌疑,還得再送到上邊去查。這是個麻煩事。
一般這種情況,要麽是該往上面打點一番了,要麽就是得罪人了。
這次明顯是後者,送出去多少又原樣退回來了。
白奇說可能是他原先工作的那個傳媒公司,畢竟拐走了他們一大批人,從成立工作室開始到現在那邊一直還沒有什麽動作。
這事肯定越早處理越好,拖不得。
這麽一頓飯簡直比得上鴻門宴了。
幾位局裏的領導說話陰陽怪氣,張景其實不太擅長這些,有幾次脾氣上來擡腿就想走。但這畢竟不是鬧着玩的,他們沒後臺,也沒資格任性。
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他身邊的這位禿頂老頭子總是用腿蹭他的腿。張景惡心得不行,趁着去廁所的功夫換了個座位,回來之後愈發覺得那個禿頂眼神有些下流。
這讓張景想起了些不太好的事。
所以到後來張景的臉色越來越白,酒喝了不少,胃裏翻江倒海的惡心。
又一次強忍着灌進去一杯之後,張景簡直有些站不住。他看着眼前幾位半老不老的禿頂男,發現他們在他眼前一直晃。坐下之後他緩了緩,這才好了一些。
張景突然覺得很無力,心想要不然就這樣吧。他們要罰款就交,要營業執照就給他們。大不了工作室不做了。
但工作室畢竟不是他一個人的,他有責任。
就在張景昏昏沉沉覺得有些絕望的時候,他突然看見了季東勳。
季東勳推開包間的門,直直地沖他走了過來。
張景也不知道這時候他是該哭還是該笑,他在這個時候犯病了。可是看了一晚上這些惡心的人,現在看着季東勳那張臉,連胃裏的惡心好像都消掉了一些。他竟然很不想讓自己從幻覺裏醒過來。
季東勳微微眯着眼,他穿着黑色的西裝,像他回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候那樣,得體又禁欲。
其中有個人站起來有些驚詫地叫了聲:“季總?”
季東勳對他點了點頭,他用張景的杯子給自己倒了杯酒,說:“對不住了各位,他最近身體不太舒服,人我就帶走了。你們慢用,單我簽過了,各位請随意。”
說完他幹了手裏那杯酒,一手拄着張景身後的椅背,微微彎下腰跟張景說:“小景,喝多了嗎?”
張景看着他的臉,無聲的笑了。
季東勳的臉永遠那麽好看。
他這一套動作帥得張景心髒都不會跳了。
他眼神裏帶着溫柔,再次問張景:“跟我回去?”
張景笑着點了下頭,說:“嗯。”
張景站起來跟着季東勳出去了,剩下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季東勳半摟着張景,讓他上了車。
“唯哥,去我那邊。”
“好的,季總。”
季東勳給張景脫了外套,拿了瓶水擰開了遞給他,“喝點水。”
張景沒拿水,心裏一片蒼涼。
酒精的作用下讓他忽略了很多東西,這個時候他不會去想之後怎麽跟人解釋他奇怪的行為,張景只是不錯眼地看着季東勳的臉。他伸手輕輕摸了摸,小聲喚道:“季東勳……”
季東勳握住他的手,輕聲問:“喝多了?還認得出我?”
張景笑了,眼裏滿是溫柔,他說:“我怎麽會認不出你。”
張景湊過去,輕輕吻了一下季東勳的嘴,竟然還是溫熱的。季東勳呼吸一窒,張景在季東勳的唇上咬了一口,他說:“大寶寶,你還是那麽好看。”
季東勳一把按住張景的後腦,吻住他的嘴。
張景看着季東勳眼睛裏映出的自己,心想,過了今晚,明天就去看醫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