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暴風雨肆虐一夜過後，第二天的天空格外清朗，蔚藍的天空上一朵雲都沒有，讓賞景的人心情格外舒暢。

不過高紅現在完全沒有這份心情欣賞，昨天大哭一頓，發洩出來也只是讓她睡了個好覺而已。

早上起來，因孕期帶來的身體不适讓她再次崩潰了，在廁所裏無聲哭了一場，再收拾好行李，向顧向陽告別。

看着高紅蒼白的臉龐，顧向陽哪能放心讓她獨自回家，正好今天是周日，他便勸說高紅，讓他送高紅回家。

砰！

車門關上，高紅站在小院面前，看着自己從小生活的地方，卻有種陌生的感覺。

明明只是離開了幾個月，卻像是幾個世紀那麽久。

她雙手緊緊地抓住包，讓皮質的包出現幾道難看的紋路，視線帶着幾分茫然，她不知道該怎麽跟已經七十幾歲的養母解釋這一切，這太離奇，太難以置信了。

但她已經無處可去，自從和楊雙玮确認戀愛關系後，楊雙玮就多次讓她辭職，她拒絕了，不想全靠楊雙玮給的錢生活。

但想不到她一次就中獎了，懷孕帶來的生理反應讓她根本負擔不了高壓的工作，只能在楊雙玮的百般誘哄下辭去了工作，退了租的房子，和楊雙玮住在了一起。

現在被趕了出來，只有這裏還有她的一席之地，想到這，高紅露出一個凄苦的笑容。

顧向陽拍了拍林叔，讓他前去幫忙敲門，自己則趕快回到車裏拉起車窗，高老太已經見過他，這會兒要是再見到他，再問一下高紅，他不就暴露了嗎。

所以他就只能躲在車裏，暗中觀察。

還好這車的質量好，車窗不知道是用的什麽材質，即便是關上車窗，也能讓車內的人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發生的事，外面的人卻完全看不見車內的情況，真是方便了顧向陽。

“高小姐，需要我幫您按門鈴嗎？”

林叔提着高紅的行李箱走到她身邊，體貼地詢問。

見顧向陽沒有出來，高紅也不意外，現在的她在別人眼中是怎樣的聲名狼藉她也能想象的到，昨天顧向陽能收留她一晚，現在還送她回來，她就已經很感激了。

“不、不用。”高紅按捺住翻湧的思緒，挺直身，邊往前走邊偷偷地深吸一口氣，手指在門鈴前靜止了幾秒鐘，才下定決心按下。

“叮咚”

鈴聲在按下門鈴後過了幾秒後才響起，門鈴不知用了多久了，聲音不再那麽清脆，帶着點晦澀暗啞，讓人聽了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又過去了幾個呼吸的時間，門內才傳來老人回答的聲音：

“來啦，來啦。”

鐵門緩緩打開，它也有些年紀了，随着開門的動作往下抖幾粒血色的鏽，落在地下，被老人踩在腳底。

“是紅紅啊，怎麽才回，快進來，快進來。”高婆婆渾濁的眼中散發出喜悅的光芒，拉着高紅的手就想往裏走。

高紅拉住高婆婆，接過林叔手中的行李，對着他點了點頭：

“謝謝您的幫助，也幫我向顧小先生道個謝。”

“一件小事。”雖然覺得讓一個孕婦自己提行李進門是件不十分禮貌的行為，但是見高紅堅定的眼神，林叔沒有拒絕，将行李交出後，林叔有禮地答道。

見兩人都安全地進入小院後，林叔才回到車裏。

“少爺，高小姐已經安全送回，我們是回去嗎？”

看着半掩着的房門，顧向陽眼神一閃，微笑開口：

“去最近的書店看看，我去買點書。”

想辦法支開林叔後，顧向陽以最快的速度趕回高家小院。

也許今天顧向陽運氣好，又或許是高紅回到家中，一下子放松了警惕，小院的大門還是像顧向陽離開前一樣半掩着，沒有鎖上。

顧向陽在自己身上拍了一張剛練習成功沒多久的靜聲符，能夠完全掩蓋他發出的聲音，不被任何人發現，實乃打探消息的必備良品，只是一張符只有半個時辰的效用。

顧向陽也只是畫成功了三張符，也就是有三個小時的時間，今天也足夠用了。

趁着四處無人，顧向陽小心推開門，溜了進去。

離開了這麽久，希望沒有錯過什麽關鍵信息，顧向陽貓着身子，走向記憶中客廳的那扇窗戶，小心地冒出頭。

“我不同意！好不容易有個孫子，你不要我要！”

高婆婆憤怒地大吼，把手中的菜狠狠地摔在桌子上，滾燙的湯汁飛濺到她手上，她的手都沒顫抖一下，好像完全沒有痛覺一般。

高紅的眼睛通紅，應該是又哭過一陣，但此時她語氣堅定：

“現在我們的情況，如果将他生下來後又能給他什麽條件呢，我不想讓她像我一樣，高中沒畢業就必須退學打工養活自己，而且……”

高紅哽咽了一下：“而且她的爸爸、楊雙玮現在對她的态度，應該是憎恨吧，這讓她長大了後怎麽面對。”

顧向陽念頭急轉，現在高紅的表現可以完全肯定她是無辜的，對楊雙玮下邪術的另有其人。

思緒紛飛間，他無意間看到牆上的那張照片，吓得雙腿一軟，差點一下坐在滿是雨水的地上。

照片上原本端莊溫柔的女子，此時正神色猙獰地瞪着高紅，好似和她有什麽深仇大恨般，她的視線落在高紅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眼神中全是垂涎與渴望。

房中的兩人都沒注意到照片上的異狀，高婆婆思考了一陣，坐到高紅身邊，抓住她的手，懇切道：

“月份都這麽久了，打胎實在是太傷身子了，你要是在手術臺上一有個萬一，叫我這個老婆子一個人可怎麽活啊。”

對上養母懇求的眼神，高紅側過頭，堅定道：

“我不想讓我的孩子過沒有父親，受人指責的生活，而且我會找一家靠譜的醫院，不用擔心安全問題，媽……”

高婆婆沒聽完，連忙打斷她道：

“這醫院的事情哪能保證，而且你不用擔心孩子的生活條件，我那有幾件之前小姐留給我的首飾，賣了也能有個幾百萬……。”

“什麽？”高紅轉過頭，不可置信地看着這個一手養大自己的母親。

如果家裏一直有這筆資産，為什麽在她因交不起學費而放棄繼續讀高中的時候，在她剛到城裏去打工，每天只能靠一個饅頭撐過去的時候不拿出來？

在這一刻，高紅覺得這個她一心想報答，想孝敬的老人現在是如此陌生，不敢面對這個現實，她逃避般地站起身，迅速道：

“我只是不想讓我的孩子跟我一樣，我明天就預約醫院，不用再勸了。”

話音剛落，她不敢去看養母此時的臉，高紅迅速回到自己的卧室，關上門。

高紅被這一連串的打擊到無力承受，背靠着門坐到地上，為什麽？僅僅是幾天，她的生活就完全變了個模樣？之前的愛情、親情都是假的嗎？她到底還能相信誰？

豐盛的飯菜還在冒着熱氣，卻已經沒了坐在一邊開心動筷的人。

高婆婆盯着緊閉的房門怔怔出神，眼神掙紮不已，真的要這麽做嗎？

兩人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都沒注意到家中什麽時候偷偷溜進了一個人。

這個人當然就是顧向陽，他将失效的靜聲符撕下，換上一張新的，還用力拍了拍，确認粘穩了，已經沒什麽消息好偷聽的，他決定去小院看看有什麽異常現象，上次的胖阿姨說這院子裏有什麽專用于祭祀的地方，萬一就讓他找到了呢。

要是搞清楚高婆婆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到時候罪魁禍首到底是誰就容易确定了。

确認沒人注意到自己後，顧向陽轉過身，沿着牆根走向不遠處的後院。

一路之上，他看到路邊全是昨夜吹過來的殘葉枯枝，小院裏竟然沒有一株生長的花草，院子裏也沒有任何聲響，安靜得仿佛一座墳墓，一絲生命力也無。

後院面積還挺大的，由長滿爬山虎的牆圍攏着，牆頭上鑲嵌着密密麻麻的玻璃碎片，鋒利的碎面閃着寒光，誰要是不長眼敢爬着圍牆，雙手指不定要被劃出多少條口子。

種滿蔬菜的褐色田地出現于顧向陽眼前，經過昨夜的一場暴風雨，那些像豇豆之類的爬藤類蔬菜倒了一地，結出來的果實上沾上了點點泥土，小白菜之類低矮的蔬菜反而顯得精神奕奕。

顧向陽微怔，眼前生機勃勃的場景和剛才死氣沉沉的前院形成鮮明對比，簡直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小院的角落裏堆着一堆高高的落葉，最上層的葉子還有些泛着綠意，一看就是剛堆上去的。

顧向陽皺眉，看看菜地裏的一片狼藉，再看看明顯是剛收拾過的落葉堆，為什麽常年種地的老婆婆不先去整理菜地，而是先将落葉堆積起來？

如果只是單純地收拾庭院，那又為何對前院滿地的落葉視而不見？

走了這麽一小段路，露水就已經将顧向陽的褲腳打濕，他知道必須速戰速決了，誰知道高婆婆什麽時候回過神來，來後院來收拾這一地狼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