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陸尋修

大瑜二十五年。

夜色漸沉。

一個白衣少年伏在馬車廂內，費力的喘息。

旁邊伺候的書童急的手足無措，“少爺，你再撐一會兒。姜先生馬上就到了。”

少年緩緩搖頭，“洗硯，別白費功夫了……我的身子我清楚……”說着又垂下眼眸，“是我太貪心……都已經這副樣子了，還想再看他一眼……”少年深吸一口氣，“不必等了……趁着還沒碰見他…我們還是先走吧……”

若是這時候碰上了，怕是再怎麽圓，也是圓不回來的。

“趁沒碰上誰？”

少年話音剛落，就聽着車廂外傳來一個溫厚的聲音。

少年脊背驀地一僵，馬車的簾子便被打開了。

青年緊緊的盯着少年，眼眶已是通紅，死死的咬着牙關，緩緩擠出一句，“危息，若沒有被我撞上，你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

洛危息徒然的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一個字。

大瑜十九年。

“不是我說，在整個兵武訓場，就不可能有比危息還強的兵武師。”

訓練場邊，一圈少年正三五成群的坐着休息。

葛齊站在幾個人面前，興致盎然的表達着自己對洛危息的崇拜。

洛危息笑着搖搖頭，“葛齊，你夠了。”

Advertisement

“這有什麽，”葛齊依舊揚着聲音，“你本來就厲害啊。我們每次訓練考核，哪次第一不是你。”

洛危息剛要開口說話，身後一個聲音傳來，“哼，誰不知道洛危息的父親是兵武師總訓官，誰知道他那些第一是什麽來的。”

話音剛落，洛危息不覺蹙眉。

葛齊更是直接轉向聲音來源的方向，“誰！有本事說人，有本事站出來啊!”

洛危息雖然不是标榜自己能力的人，卻也不能容忍別人這樣污蔑自己，也站起身，看着說話人的方向，“既然你們有人不服，那就出來，我們比一比。”

那個方向坐着五個人，幾個人互相對視一眼，沒人站起來，自然也沒人回應洛危息。

葛齊見狀嗤笑一聲，“有能耐背後說人，沒能耐認，真是孬種。我呸。”

洛危息看着那五個人，冷笑一聲，沒有說話，又坐了下來。雖然面上沒什麽表情，但心裏還是不爽的。

葛齊也坐到他旁邊，小聲說，“危息，你別理他們，他們就是沒你厲害，心裏酸又比不過你，只能背後說幾句過過瘾。連當你面說都不敢。”

洛危息面上表情不變，“我知道。也不會放在心上。”

背後坐着的五個人像是怕洛危息來找麻煩似的，真的沒再大聲說什麽。

洛危息坐了一會兒，起身走向訓場中央，擡頭看着訓練臺上的鎮場兵武。

葛齊也跟過來，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這個兵武已經在場上放了幾十年了……”說着又轉頭看向洛危息，“總訓官怎麽跟你說的啊？”

“我爹說，”洛危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鎮場兵武，眼睛泛着光，“這兵武是初代兵武官留下的。只有足夠強大的人，才有能力跟資格拿起它……我一定可以成為下一個拿起它的人。”

葛齊也堅定的點點頭，“我相信，如果說有人可以拿起它，那這個人一定就是你。”

洛危息嘴角漸漸揚起，“我也相信。”說罷，便轉身往訓場旁的器械走去。

安白霄看着洛危息的背影，嗤笑一聲，“憑他，也想成為兵武官。做夢吧。”

安白雷聞言往洛危息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側頭跟安白霄說，“剛剛說話的是劉家老二吧？是你讓他那麽說的？既然說了，為什麽剛剛又不回應他？”

安白霄轉頭看他一眼，“先不說總訓官知道了這裏起沖突會不會偏袒他……我也不願意在兵武訓場跟他起沖突。”說着，安白霄向訓場邊看過去，“再說，我也不想這個時候跟洛危息在這裏鬧起來。”

說着，休息時間結束了，安白霄便起身準備訓練。

安白雷邊起身，邊順着安白霄的眼光看過去，就看見洛将武帶着一個青年站在場邊不遠處，好像在交談些什麽。

洛将武偏頭看着旁邊的青年，“你覺得怎麽樣？”

青年看着場中開始訓練的少年們，微微笑了笑，“才剛開始，也還看不出什麽。不過，我相信之後他們都會有大成就的。”

洛将武笑笑，“你也不必說的這麽委婉。不行，就是不行。想當初你像他們這麽大的時候，可都已經帶着兵武上前線了。”

青年笑了笑，“他們這時候，跟我那時候不一樣。我那時候也是逼不得已。他們只是少了我那樣的機會。如果有這個機會，相信會比我做的好。”

洛将武笑笑，“就你會說些漂亮話。回來有去看過我父親了嗎？”

“昨天晚上就去了。昨天原本想看完老師之後去看您的，但是被老師留下了，所以才拖到今天。”

洛将武點點頭，“應該的。你在外面待了這些年，父親該是有很多話要跟你說。這次你能在都城待多久？”

“邊城的事情已經處理幹淨了，現在有虎駿延帶隊守着，不會出什麽大亂子。如果有事，他也會傳消息給我。我在都城待着也不會耽誤什麽事情。按着師父的意思，是想讓我在都城多待些日子，訓訓這些娃娃。”

洛将武點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你到底是在邊城待過，能教給他們些更實用的東西。總比他們在訓場待得一個個覺得自己厲害的要命。結果去了前線又被送回來強。”

青年點點頭，“我會的。”說着，又轉頭看着場中的鎮場兵武，“這鎮場兵武……”

“沒人拿起過。自從你十年前拿起過之後，就再沒人拿起過了。”說完這話，洛将武像是意識到什麽，立刻轉頭往旁邊看去。

青年笑笑，“郎騎杭是跟着我這麽多年的心腹。不打緊的。”

洛将武這才松了口氣，“當年父親說什麽也不讓把你能拿起鎮場兵武的消息傳出去，我還疑惑了好長一陣子……”

“師父也是為我好。”

“是啊。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你的體質跟鎮場兵武相克。可若外人知道了這件事，傳到上面耳朵裏，必然是要讓你帶着鎮場兵武上前線的。那你早晚得被耗死。”

青年笑了笑，沒有說話。

洛将武看着他，“不甘心吧。”

青年長舒口氣，“是啊。哪個兵武師不以能使用鎮場兵武為榮。”說完又笑了笑，“不過，既然天意如此，我接受便是。我總還是錫明的。”

洛将武點點頭，“走吧。帶你認識下這群小崽子。”說罷，便帶着青年往場中去了。

走到場內，洛将武發聲，“都停下集合。”

衆人聞言紛紛跑過來列隊。

待隊伍列好，洛将武開口，“跟大家介紹下，這是陸尋修，之後一段時間，他也會作為兵武訓官，參與大家的訓練。”

洛将武的話音剛落，安白雷便湊到安白霄耳邊，小聲說，“你早知道他是誰。”

安白霄沒有看他，“陸尋修，大瑜朝最年輕的兵武将。之前在前線的時候遠遠的見過一次。昨天父親在書房說他已經從邊城回來了，我就猜到他會過來……況且……”安白霄說到這裏，忽然閉上了嘴。

安白雷看他一眼，沒再說話。

葛齊也湊到洛危息身邊，“他就是陸尋修啊。我只是聽過這個名字，這是第一次見他呢。”

洛危息點點頭，“前兩天聽父親提到過，是爺爺的學生。大瑜朝最年輕的兵武将。很小的時候就上前線了。所以我們才沒見過吧。”

“那他有你厲害嗎？”

洛危息皺了皺眉，“前線回來的，又是兵武将，該很厲害吧。”

葛齊“切”了一聲，“前線回來也不見得就厲害吧。安家那個老大不也是兩年前從前線下來的。不是照樣比不過你。這個陸尋修身形看上去跟你也差不了太多，不見得就比你厲害多少。”

洛危息看他一眼，沒再說話。

洛危息雖然嘴上認着陸尋修的實力，但心裏是什麽感受，其實還真說不好。

洛危息很小便知道陸尋修。

那時陸尋修還是洛家老太爺的學生，洛危息偶爾到訓場找父親的時候也能看到他。

在一群兵武師中，他尤其顯得嬌小。

之後，陸尋修13歲上前線，許多比他年歲大的都因為能力不濟從前線退下來，陸尋修卻一直在前線沒有退下來，接着15歲當上兵武将，如今，他是大瑜朝最優秀的兵武師。

洛危息總覺得，如果自己早出生五年，或許自己也可以做到這些，成為兵武将，只是自己畢竟沒有早生五年。

因為除了陸尋修之外，其他少年兵武師到前線待不到兩個月就因為能力問題退了下來，大瑜朝便下了诏令，前往前線的兵武師，最小的不得小于十五歲，最短訓練時長不得少于兩年。

所以，即使洛危息的訓練成績很優秀，也不得不等到年歲夠了才能申請上前線。

不管心裏怎麽想。陸尋修是兵武将，洛危息自然是應該尊重的。

陸尋修雖然已經做到兵武将，但是該有的謙遜和柔和還是有的，所以也沒有對這些比自己也小不了太多的少年說太多話，只是簡單的聊了兩句，便讓他們各做各的去了。

等人都散開了，洛将武拍拍陸尋修的肩，“跟我去訓官館看看？你那些退下來的師兄都在。”

陸尋修點點頭，便跟着洛将武離開了。

洛危息轉頭看着兩個人離開的背影，直到他們拐到一邊去看不到了，才回過頭來，繼續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