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姜成風不打算戳破時言的謊言,他要看看時言到底要做什麽。因此,當時言以生病為借口提出不跟他去公司時,姜成風欣然同意了。

姜成風低下頭,與時言額頭相貼,說:“沒發燒就好,在家裏好好休息,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

時言半張臉都在被子下,乖乖地眨巴眼。

姜成風:“真的不需要我留在家裏陪你嗎?”

時言:“不用,我在家也是睡覺,你沒必要陪着我,好好去上班吧。”

姜成風:“真懂事。”

時言漂亮的眼睛就彎成了月牙。

姜成風給時言掖了掖被子,看上去溫柔極了,可若仔細看,會發現他的嘴角微微下撇,并不是一個溫柔的模樣。然而時言滿腦子都想着讓姜成風趕緊走,并沒有注意到姜成風的異樣。

姜成風又囑咐了一遍時言多喝水別亂跑之後,出門上班去了。

姜成風走後十分鐘,時言把被子一掀,鯉魚打挺般從床上跳起來。

時言沖到客廳門口,确認門并沒有從外面被反鎖後才松了一口氣。

時言換上一身灰撲撲的衣服,拉起兜帽罩在頭頂,跟做賊似的出了門。

他到路邊叫了一輛出租車,報了墓園的地址,便在後座發起呆來。

時言的腦海裏掠過很多畫面,全是關于時諾的。

小時候的時諾,長大後的時諾,開心的時諾,不開心的時諾。

無論歡喜或者憂愁,他們總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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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兄弟,也是對方另一半生命的延續。

時言閉上眼,防止眼眶中的淚水滾落。

墓園很冷清,沒幾個人,時言站在門口,久久沒有挪動。

“小帥哥,買花嗎?”一個阿姨提着花籃問。

時言點點頭,買了一束菊花。

時言慢慢地走向時諾的目的,他每上一級臺階,都要停頓幾秒鐘,才繼續踏上下一級臺階。

這樣走走停停,短短的一段路,他走了十多分鐘才走完。

時言在時諾的墓碑前站定,蹲下-身,将花束放下,低聲說:“我來看你了。”

時言擡起手,用袖子擦拭照片上的灰塵,黑白照片上的臉逐漸清晰。

那是一張朝氣蓬勃的臉,笑容陽光而肆意,仿佛世上的所有歡樂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這是一張和時言幾乎一模一樣的臉!

時言用指尖輕觸照片,似乎在隔着的不同的世界撫摸照片上的那個人。

“小諾,寶寶長大了,下次我帶寶寶來看你好不好?”

“對了,你還記得姜成風嗎?我找到他了。”

“托你的福,我和寶寶現在過得很好呢,你在那邊好不好?”

時言碎碎念着和一座墓碑訴說自己的生活,那認真的模樣好似那邊的人真的聽得到似的。

時言全身心都沉浸在與時諾的這場“交談”中,完全沒有留意到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樹下,站着一個抽煙的男人。

這個男人就是姜成風。

姜成風在出門後并沒有去上班,而是坐在停車場的車裏,打開了家裏的監控攝像頭,觀察時言的一舉一動。

當時言鬼鬼祟祟地溜出去時,姜成風只覺渾身的血液都在冰凍凝固,他想起時言兩次的不告而別,只當時言又要故技重施,當即就要不顧一切地去攔住時言,把人給囚禁起來!好在他尚有一絲理智,想起了還在幼兒園上學的時寶,以時言對時寶的重視程度,總不可能把時寶撇下自己跑了,時言就算要走,也得帶上時寶才對。

姜成風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見時言上了出粗車後,就一路尾随,直到到了墓園,他才真的冷靜了下來。

姜成風一想便明白了,定然是因為他問起了時言辍學後的經歷,時言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兄弟,才會瞞着他跑到墓園來。

姜成風的心底生出一股憐愛來,他決定不去打擾時言,只在暗處陪着他祭奠自己的弟弟。

然而當時言擦拭了墓碑,那張黑白照猛地闖入了他眼中時,時言忽然有了一種詭異的感覺。

于燃呈交上來的資料之中可沒有提及時言和他死去的弟弟是雙胞胎!

墓碑上的那張照片擁有一張和時言一樣的臉,姜成風恍惚間以為面對的是時言的墓碑,這讓他的心髒狂跳,湧上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姜成風別過臉,不再去看那座墓碑,只看着時言弧度完美的側臉,點燃了一根煙,這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他的時言就在眼前呢。

時言在墓碑前蹲坐了半小時,這才慢悠悠地起身,姜成風忙躲到樹後去,免得和時言撞上。

時言心不在焉,下坡時經過了姜成風的躲藏點,卻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等時言走出了墓園,姜成風鬼使神差地往上走,來到了時諾的墓碑前。

姜成風盯着那張黑白照,眼前浮現出了時言倒在血泊裏的畫面,他一瞬間呼吸不暢,難受地彎下了腰。

姜成風半跪下,用指尖觸摸照片中的人,說:“你好,時諾,請你放心,從今以後我會照顧好時言。”

姜成風出墓園時驚訝地發現時言還沒走,一個女人正在跟他拉拉扯扯。

女人妝容精致,臉上卻帶着驅不散的愁容,她抓着時言的一只手臂,情緒激動地不知在說些什麽,時言則一直往後退,想要抽出手,女人卻緊抓着時言不放。

姜成風眸色一沉,快步上前,那女人見有人來了,掉頭就跑,姜成風想追上去,時言卻攔住了他。

“你怎麽在這兒?”時言問出這句話時聲音都在抖,十分失魂落魄,“你……不是去上班了嗎?”

時言的狀态不對,他像是很害怕,眼裏充滿了恐懼,仿佛随時都會哭出來。

姜成風按着時言的肩,說:“我擔心你,跟過來看看,寶貝兒,你怎麽了?”

時言低垂着頭,不說話。

姜成風問:“剛才的女人是誰?”

時言搖了搖頭,還是不說話。

姜成風說:“我們先上車吧。”

姜成風牽起時言的手,在這個尚且還不算冷的季節裏,時言的手冷成了冰。

時言蜷縮在副駕駛上,無意識地咬自己的拇指,這是極度焦慮的體現。

姜成風強硬地擡起時言的臉,讓他與自己對視。

時言垂下眼睑,不去看姜成風。

姜成風捏着時言下巴的手加重了幾分力道,這讓時言疼得皺了眉。

姜成風:“你到底怎麽回事?”

時言:“沒什麽。”

姜成風:“沒什麽你會是這幅表情?”

時言:“真的沒什麽。”

姜成風:“在墓園時你都還算正常,出來後卻變成這幅鬼樣,是不是跟那個糾纏你的女人有關?那個女人是誰?”

時言抿着唇,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成風,你是一直跟着我嗎?”

姜成風:“是。”

時言:“你為什麽要跟着我?你怕我跑了嗎?”

姜成風:“我說過,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身邊。”

時言:“你不信任我,所以你才跟着我。”

姜成風:“我不信任你難道不是很正常嗎?你是一個騙子,有什麽值得我信任的?再說了,你曾經不告而別過兩次,你跟我談信任?笑話!”

時言:……

時言抽了抽鼻子,一眨眼,眼珠就滾落下來,浸濕了姜成風的袖口。

姜成風嘆了口氣,為時言抹去眼淚,說:“你哭什麽?我又沒有兇你。”

時言哭着說:“你說我是笑話還不是兇我!”

姜成風:“我沒說你是笑話……算了,這個事我們以後再說,你別岔開話題,剛才那個女人是誰?你要知道,就算你不說,我想查也能輕易查到,但你主動告訴我和我讓人去查,會有很大的區別。”

時言縮了縮脖子,說:“你別查了,那個女人叫做陶蘭蘭,是時寶的媽媽。”

姜成風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在時言弟弟的忌日這一天出現在墓園外,并且和時言認識的年輕女人,除了時寶的媽媽還會有誰呢?

姜成風故意說:“你不是說時寶是你生的嗎?”

時言抓狂地說:“你別告訴我你真的信啊!”

姜成風笑了聲,不再糾結時言撒下的謊,說:“她想做什麽?看你們兩個樣子,應該不是單純敘舊吧。”

時言:“她說她想要見見寶寶。”

姜成風:“你同意了嗎?”

時言:“……沒有,我不想讓時寶見她……也不敢。”

時諾去世時,陶蘭蘭已懷有身孕,月份大了,沒法打掉,只能咬牙生下來。可當時陶蘭蘭年紀小,經濟條件也不好,她一個小姑娘根本不可能承擔這麽一個突如其來的生命。陶蘭蘭在産下時寶後一度情緒崩潰,甚至興起了自殺的念頭,要不是時言一直在她們母子身邊幫襯,陶蘭蘭或許已帶着年幼的時寶一起死了。後來陶蘭蘭在外面認識了新的男人,把尚且沒有斷奶的時寶直接扔下,一個人偷偷跑了。從那之後,時言就成了時寶的監護人,一大一小相依為命,共同生活了這麽多年。

時言靠着車窗,木然地看着窗外飛掠倒退的景色,說:“我不能怪陶蘭蘭,她會丢下寶寶也是無奈之舉,可是她既然已經缺席了寶寶的生命,何必再次踏足,寶寶不需要媽媽,他有我就夠了。”

姜成風一手握着方向盤,另一只手握住時言的手,說:“寶寶還有我呢。”

時言回握住姜成風,說:“你說得對,寶寶有我這個爹地,和你這個爸爸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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