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嘿,陸杉,跟我吃飯去吧,今天莎莎生日,她想搞個聚會。”
陸杉擡起頭,沖趴在他桌子前面的王千帆擺擺手:“你去吧,我不吃了。”
王千帆和陸杉是室友,也是同年級,兩個人一起租了一套房子,現在都已經畢業,王千帆找到工作,陸杉則要申請讀博。
王千帆眉頭一皺:“又不吃,你真要成仙了。”
說着,他湊到陸杉的電腦屏幕跟前看,發現打開的文檔還卡在那個他熟悉的地方,不禁詫異:“你的RP怎麽還沒寫完,你走之前我看你不是寫了一多半了?最近狀态不對啊。”
陸杉坐着,他突然把筆記本電腦一合,轉過頭沖王千帆說:“我有點不想念了。”
王千帆愣了愣:“什麽意思?”
陸杉接着說:“博士,我不想讀了,起碼……我不想在法國讀了。”
“哎不是……”王千帆做了個打住的手勢,“什麽叫不想在法國讀了,你的意思是老布那兒你不去了?那你想去哪兒?”
陸杉抿了抿嘴唇:“我回國念,或者幹脆不念了。”
王千帆知道他不是個心血來潮想一出是一出的人,索性擠在空出來那半張桌子上坐下,俯視着陸杉,鄭重其事地問:“為什麽?”
陸杉卻說得很含糊:“沒有為什麽。”
“你可跟老布都說好了,你以為老布那兒那麽好去呢?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我知道。”陸杉低着頭,手機捏在手裏擺弄來擺弄去。
王千帆看他眼窩發青,最近是吃不下睡不着,沒事就拿着手機看,但也僅限于看,他似乎沒接到什麽重要的電話,很多時候電話響了他就是在那兒發呆,根本無動于衷,任它響。
他不說,王千帆也從他嘴裏撬不出來半個字,幹脆就不問,半天才說:“随你,不過我覺着怪可惜的,還想着我和莎莎的婚禮叫你當伴郎呢,結果你說你不留法國了。”
陸杉沒吭聲。
王千帆覺得他回了這一趟家,整個人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雖然陸杉本來就比較沉默,屬于需要讓人捧着才給點反應的人,但那是家庭因素等各方面原因造成的,不像現在這樣,沉默得很消極、頹廢、被動。
馬上到了飯點,他沒時間細想,套上外套沖陸杉揮個手,轉頭趕去見羅莎莎。
他一走,陸杉又按亮了手機屏幕,把周卓發給他的那條信息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短信回遲了,不過你以後別再給我發了,也別給我打電話,在那邊好好學習,好好生活。”
他當然明白周卓是什麽意思,這是明确拒絕了他。
顯然這是周卓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不然他完全可以在自己發短信過去以後立刻就回複過來拒絕,但他還是仔細考慮了一番,已經是給足了自己面子,履行了兩個人的約定。
既然如此,他還怎麽能繼續糾纏周卓呢?
以他的臉皮,他做不出來,再去窮追不舍就真的太難看了。
陸杉閉上眼,整個人往椅子上一癱,都不用回想,他和周卓的每次碰面都歷歷在目,他不遲鈍,能感覺到周卓對自己的态度在逐漸軟化,甚至可以說是有了一點好感。
不過那點稀薄的好感并沒有辦法和時間距離抵抗,他一消失,周卓不用招架他的溫柔攻勢,又能獨立而冷靜的思考問題了。
周卓不喜歡男人,就和他不喜歡女人一樣,那不是随便就能輕易攻克的,他理解。
但是他依然痛苦,甚至有點懼怕,他不在乎能不能讀上這個博士,反正這對于他來說本身就是可有可無,他懼怕的是周卓這種根本無法捕捉的态度,他一天不在那個人身邊就心慌,而這條短信的到來也終于給他判了死刑。
布朗尼教授希望他能早點把申請材料全部提交完畢,最好是十二月底,但是他勉強除了一篇RP,其他什麽都沒準備出個所以然來。
陸杉晃晃腦袋,站起身,把遮光的百葉窗打開,外面已經夜幕降臨,他強迫自己不去咀嚼那點來自周卓的只言片語,走到洗手間去洗頭。
洗完頭他給自己随便煮了一碗面,昏頭昏腦地吃完,又回到桌前,深吸一口氣,敲他那篇研究計劃。
晚上十點多,門突然響了,原來是王千帆喝醉了,被羅莎莎送回來,陸杉回來以後羅莎莎一直沒見到他,一進門,頓時有點吃驚:“你怎麽瘦了?”
陸杉過去幫她扶,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說:“他怎麽喝成這樣兒?”
羅莎莎一提就來氣:“不能喝還愛喝,誰攔得住。”
兩個人把王千帆放到他卧室的床上,羅莎莎嘴上不高興,可還是當着陸杉的面點了點王千帆的鼻子:“這個醉鬼,就知道給我丢人。”
陸杉看得有點尴尬,退到門外,坐回自己位置上繼續寫,過了一會兒羅莎莎出來了,漫不經心地問:“對了,你申請搞怎麽樣了,什麽時候交材料?”
陸杉說:“老布希望是十二月底,但是我估計我弄不完。”
羅莎莎挺詫異:“你可是我們公認的學霸,還有你搞不定的時候?再說你們老布那麽喜歡你,而且交材料時間又是他說了算,可以讓他再給你往後推推,壓力別太大。”
陸杉“嗯”了一聲,再不說話。
羅莎莎仔細端詳了他一陣,突然說:“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陸杉茫然地回頭:“為什麽這麽說?”
羅莎莎笑了笑:“感覺你整個人有點苦悶,和以前不一樣。”
陸杉抿着嘴,又是不吭聲。
羅莎莎有點尴尬:“我亂說的,我先走了,明天中午過來給你們做飯,你幫我看着點千帆。”
羅莎莎和王千帆真是一對璧人,以前陸杉沒有這種感覺,現在看他們兩個人在自己眼前晃悠怎麽看怎麽不是滋味,他把寫材料陣地又搬到圖書館,最後緊趕慢趕,終于在12月30號把材料都湊齊了。
其實最難寫就是研究計劃,個人陳述推薦信都還好說,老布正巧在外面開會,叫他把電子版先發到他郵箱,紙質版投到他辦公室的信箱。
第二天就是新年,別人都出去瘋,他得到學院交材料,而他并不想那麽早交,一個人在校園裏随便晃悠。
很多都是并肩而行的情侶,陸杉坐在一張長椅上拿了個三明治啃,他突然非常想周卓。
其實他無時無刻不在想他,只是這個時候格外猛烈,他想見他。
陸杉坐在那兒,從天亮坐到太陽都下山,他左思右想,最後再也沒辦法欺騙自己,拿着自己的材料又回了家。
憑借着沖動,陸杉把自己的東西全部打包,開始上網搜機票,發現今天最晚的那一班他已經趕不上,只好選了明早的第一班,他訂完票,馬不停蹄地就去了機場。
他在機場附近定了間旅館,把行李放置停當之後開始醞釀着挨個人通知,先發給布朗尼一封郵件,說明他已經放棄了申博,打算回家,再發給王千帆一條微信,告訴他自己留下了這個月的房租放在抽屜裏,不出意外就再也不回來住了。
他有點想聯系戴鵬,但怕戴鵬嘴太松,随便地就捅給他父母,幹脆沒有說。
做完這一切,陸杉終于感覺到踏實,他有點疲憊,很快就睡着了。
巴黎飛A市得飛十多個鐘頭,等陸杉到達,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他感覺時間正好,拖着行李在街頭招呼了一輛出租車就直奔暗流,看着車窗外面的風景在眼前被飛快掠過,他的心也跳得很厲害。
這很魯莽,見到周卓該說點什麽,他完全不想去考慮,他怕沒了這點沖動就立刻沒了這樣無所顧忌的勇氣,畢竟這是他的一廂情願,沒人配合他。
陸杉不知道他能和周卓談多久,但還是把箱子從車上全搬下來讓司機走了,他一手一個拎着就進了暗流。
新年第一天暗流爆滿,王燕正在前臺招呼人,遠遠看見陸杉,她很驚訝,但馬上就露出個笑臉:“陸少好久不來了,新年快樂!”
陸杉微微點了個頭,只說:“我找周卓。”
他說得直接,王燕根本就沒辦法迂回,她實在沒料到過了這麽一段時間,陸杉又跑來找周卓,一邊琢磨一邊說得含糊:“周卓?周卓他不在。”
“不在,為什麽?”
“他請假了。”王燕想了想,說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假是我們錢經理準的。”
陸杉感覺滿肚子疑惑,皺了皺眉:“那你知道他從什麽時候開始請的,請了幾天?”
王燕說:“聖誕節一過,他就請了假,說是……下周來,要不下周一您過來看看,他可能來。”
她的謊話信手拈來,能拖一天是一天,她知道周卓跟着謝明江來拿過一次東西,還是錢康準的,如果周卓現在還不來,那多半是和謝明江在一塊兒。雖然她心裏沒準,不過她隐約有種預感,要是這麽輕易地抖落了周卓可能的去向,謝明江會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什麽叫可能來?”
王燕又說:“因為前一段時間周卓說他不想幹了,也沒說為什麽,當時我是跟他說讓他幫忙幹過十二月,所以我也不能保證他下周就一定來。”
陸杉聽了她這話,沉默了。王燕順勢從前臺後面繞出來,看到他身後兩個非常大個的旅行箱,問道:“陸少這是要出遠門?”
“不,我前段時間回了法國一趟,現在才回來。”
王燕當即了然,心裏一沉,但面上依然帶着笑:“行,您這麽風塵仆仆的,還趕過來,實在太辛苦了,應該趕緊回家休息,小周一來,我第一時間通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