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8
第二天清晨,黃子成交出紙條,那上面的數字,是他的全副身家。
他想,如果能活着回去,他一定會問丁當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我一無所有,你是否還會跟我在一起?
他覺得他知道答案。
丁當看上的從來都不是他的錢,這個事實一直都被他有意忽略掉了。實際上,能夠找到一個不是看上錢和地位而是看上他本人的愛人,這個難度無異于火星撞地球。像豬狗一樣被關押的這些天,黃子成想明白了許多以前沒弄清楚的事情。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自己對丁當的感情。
他想,如果能活着回去,他一定不會再吝啬那個愛字,會挂在口邊天天說到對方嫌煩為止。
他只是缺乏一點勇氣。
綁匪的首領看完了所有的紙條,然後安排人去與來自中國的來自緬甸軍政府的來自各方境外勢力的聯絡人對話。這是一個五十人規模的小型武裝民團,他們名義上從屬于民主克倫佛教軍,但實際上并不聽任何人的話,并且還在幹着毒枭的買賣。盡管緬甸到處都在禁止種毒,可貧窮一天不消除,毒品就一天不會從這片土地上消失殆盡,更何況不種鴉片,還有更為暴利的化學毒品。
第一聲槍響,正好在太陽升起的時候。
這個不大的營地被槍聲從睡夢中驚醒,吵鬧的人聲很快沸雜起來,裏面夾雜着刺耳的槍鳴。黃子成和其它人質面面相觑,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很快有人從外面沖進來,拿槍指着他們的頭,高聲叫他們出去。
一道黑影從他身後閃過。
黃子成呆滞的看着飛舞在半空中的人頭,有一瞬間忘記了身處何處,盡管蒙着臉,他仍舊在第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是丁當。
微弱的晨光從門外射進來,丁當站在門口,偏頭淡淡掃過房中人,他深深看了眼黃子成,然後收起狗【腿】刀,端着M3向門外沖了出去。
十幾分鐘後,槍聲消失了。
黃子成蹲在原地,心髒跳得飛快,幾乎忍不住想要沖出去看看究竟怎麽樣了。他焦躁的等待着,又聽到幾聲爆炸,心髒險些跳到嗓子眼……直到丁當的身影重新出現在門口。
“丁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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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子成驚喜的跳起來,他雙腳被綁着,只能一蹦一蹦的跳到丁當面前,望着那雙熟悉的眼睛。而後者似乎是怔了一下,随即嘆了口氣,将他擁入懷中。
“已經沒事了。”丁當開口道,聲音有些嘶啞,幫他解開手上和腳上的繩索,然後便拉着他往外走。
黃子成有些錯愕,看向身後與他同樣被抓來的人質,丁當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眼神有點冷漠,解釋道:“等下會有人來接收他們。”
兩人并肩向營地外走去,到處是屍體,黃子成甚至在其中看見了幾個小孩子,他聽說過緬甸的娃娃兵,99年的時候,兩個九歲大的孩子領導的娃娃上帝軍,襲擊了緬甸駐泰國大使館,鬧出了大轟動,他也有所耳聞。只是當親眼目睹,帶來的震撼還是讓他無法平靜。
丁當讓他在營地外一處隐蔽的土坡下等候,然後離開了一陣子,接着帶着兩套幹淨的民兵軍裝和自己的行軍背包回來。他們換掉衣服,髒衣服被丁當團成一團,塞進背包,沉默的在山林間穿行。黃子成體力不濟,經常需要停下來休息,丁當也不催他,只是安靜的在旁邊坐着,一眨不眨的看他。
到夜裏淩晨,兩人才走出山區,來到丁當藏車的地方。
車上有飲水和食物,黃子成又渴又餓,但幾乎是坐到椅子上就睡着了。他在幾個小時後被丁當叫醒,吃了些東西,然後又昏昏睡去。
丁當開車把他送到邊境,讓他把自己那身髒衣服換上,然後掏出□□,裝上消聲器,在黃子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打穿了他的肚子。
“別擔心,你不會死。如果有人問,就把你經歷的如實的說出來,只是不要說出我的名字。你中了一槍,昏迷了,恢複意識時就發現被丢在這裏,然後靠自己走到國門,接着得救,明白嗎?”
丁當說着話給黃子成止血,包紮傷口,然後在其後頸上一按,讓人陷入昏迷。他将黃子成抱下車,放到路邊,自己則開着車繞到更高處的土坡上,遠遠看着。大概半個小時後,黃子成從昏迷中蘇醒,掙紮着坐起身,在原地坐了一會,然後站起身,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的向遠處走去。
丁當看着黃子成消失在道路的盡頭,然後用力搓了把臉,發動車子開往相反方向。他這時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感覺黃子成跟他,就像現在這樣,只會越行越遠……他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只是錯覺,他對自己說。
………………
黃子成出院那天,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兒子黃啓航開車來接他,他們此時是在首都,現在要回去的,也是京中老宅。這一回黃子成遇險,把他家老頭老太太吓得不輕,現在出院了,他得回去把人哄舒心了,才能走。
黃啓航之前出了車禍,現在開車也穩當許多,在車上他問黃子成有沒有見過丁當,還說丁當的手機一直關機,就沒見開過。黃子成其實挺想不通這個,他問兒子是怎麽想的,是被人打怕了還是怎麽着。
黃啓航說,我覺着丁哥那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崇拜強者是少年人天性,黃子成以往對丁當的過去也很是好奇,但他是成年人,對方不說,他就不會問。可經過緬甸這一回,他突然覺着就算對方想說,他也不想聽了。
他怕了。
從來詢問的官員口中,他得知跟自己一起被綁的人質,全部都死于槍戰,這是一個難解的疑團,最後只能被認為是綁匪想要利用人質威脅對方未果,于是殺人洩憤……可黃子成很清楚,至少在他離開的時候,那些人都還是活生生的。
他本着少說少錯的原則,只說那天早上突然聽見槍聲,然後有綁匪沖進來對他們亂開槍,他中了一槍昏迷了,醒來就躺在路邊……壓根沒提見過丁當的事。
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對他這一套說辭提出質疑。
他知道丁當殺過人,不簡單,卻從未認真想過,對方究竟是怎樣的人。
黃家老宅裏,七大姑八大姨都來了,老頭老太太捧着黃子成的手,欣慰之餘又有些後怕,再三囑咐他不能再往那些危險的地方去,別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險。黃子成這才想起他這次在翡翠公盤上的戰利品,他不做珠寶生意,跟的是朋友的團,去參加公盤主要是為了散心。因此在散會後并沒有跟對方一起回國,而是打算再去別處看看……誰料天降橫禍。
他那朋友是香港人,珠寶世家出身,事發後也很自責,他現在想起來了,打電話過去報平安,對方說馬上訂下午的機票,過來看他,他便讓對方順便把自己買的幾塊料子帶過來,打算趁着這回在京城找老師傅雕幾個物件。
黃啓航在老家呆了三天就受不了,想回津海。黃子成讓他先走,自己則在京城窩了半個多月,等到秘書在電話裏求爺爺告奶奶,他才不緊不慢的買了回津海的機票。
下飛機,還是兒子來接,黃啓航問回哪,他老爹想了想,說半山別墅。
黃子成在別墅門口站着,沒拿鑰匙開門,而是掏出手機給丁當發了條短信——我回來了。
半分鐘後,門開了。
丁當穿着家居服,一手撐在門欄上,一手握着門把,直勾勾的盯着站在面前的黃子成。他們目光相對了十幾秒,然後丁當一把将人扯進屋,砰一聲關上門。
剛停好車進到院子裏的黃啓航傻了眼。
有些事兒,只能在床上解決。
黃子成沒問丁當怎麽回來的,也沒提那些人質,他只把自己給對方打的翡翠佛像掏出來,用紅繩給丁當系到脖子上。丁當湊下來親他,親完揪起那佛像,說我不信佛,這東西能管用嗎?
黃子成說我信就成。
丁當趴在他肚皮上看那個彈孔,黃子成笑眯眯的說看清楚了啊,你欠我的。丁當就笑,指着自己肚皮說怎麽着吧,要不要我還你一槍?
黃子成不笑了,笑不出來。
他們的大腦回路真的是不一樣的,丁當可以拿生死說笑,也可以笑着決人生死,黃子成不提緬甸發生的事,并不是說他已經能夠接受,而是他不願意去想,是他在逃避。
半夜,黃子成從夢中驚醒,發現身邊又是空的。
他光着腳下到一樓,丁當果然在沙發上躺着,現在天氣冷,客廳裏又沒開暖氣,丁當卻只蓋了一條薄薄的沙發毯。黃子成站了一會,回卧室取了條棉被,來到沙發邊,想要給人蓋上。
他展開棉被,剛剛俯下身,就感覺頸後一麻,腿上突然就沒了力氣,也沒了知覺,整個人木頭一樣向下栽倒,半邊身子磕在沙發旁的茶幾上,發出哐一聲巨響。
“……子成?”
一只手将他從地上拉起來,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丁當捧着他的臉,從來都不見動搖的雙眼罕見的有些慌亂,聲音也隐約帶着顫抖。黃子成想要張嘴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他這時才震驚的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沒事。”丁當在他耳邊低語,伸手在他後背摸索,手指停在頸後某處,“你穿的厚,骨頭沒事,只是輕微錯位……會有點疼,你可以叫出來。”
下一秒,黃子成的慘叫響徹了整間別墅。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PS:我知道你們肯定要說我拉燈炖湯不給肉吃=_=當時寫的時候沒那個激情,現在想添又沒時間(炖肉很耗腦子真的),所以嗯……(閃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