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 44

“五點鐘山坡後三人,九點鐘石後兩人,零點方向八人,總計十三人,已确認。”

丁當坐在駕駛座上,身邊放着一部無線電臺,他聽着耳麥裏偵查手在高點的彙報,命令潛伏在周圍的大炮等人按照對方的人員分布調整各自位置。

“能活捉盡量活捉,留口氣就行,不能活捉就擊斃。”丁當頓了頓,吸了口煙,鄭重道:“都記着,以保存自身為第一要務。”

無線電裏響起刻意壓低的笑聲,是大炮。

“一會說要死,一會說要活,隊長你可真有趣。”他口氣雖戲谑,話音卻帶着鐵一樣的決心,“放心吧,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死在這麽沒價值的地方。”

丁當從胸腔裏發出一聲悶笑,将煙頭丢出車窗,挂擋踩下油門發動車子,向前面那群人緩緩駛近。見他接近,對方立刻警惕起來,手中黑漆漆的槍口紛紛擡起。丁當一只手把着方向盤,另一只手掀開蓋在副駕駛座上的黑色蒙布,露出下面猙獰兇殘的米尼崗M134加特林機槍,六根金屬槍管穿出車前窗上被割出的三角形破洞,在丁當摁下握把上的擊鈕後,便猛然咆哮着噴出狂熱彈流。

對方一瞬間被打懵了,下意識掉頭便跑,丁當的子彈就傾瀉在他們身後,機槍突突突的射擊聲,像是死神的催命符。大炮和老航從兩側沖出,手上的M16步【槍每一發子彈射出,都會有一個人影撲倒在地。

丁當在兩人撲出之時就停止了掃射,在他的車前,已經沒有站着的敵人,無線電中其餘兩組也傳來捷報,整個戰鬥過程沒超過四十秒,快的讓人覺得不真切。

喜鵲小組的隊員速度将還活着的俘虜帶回貨車,然後一行人立刻揚長遠去,當被槍聲驚動的巴方崗哨警察趕到之時,已經是十數分鐘後的事情。

活着的俘虜總共還有八個,其中三個重傷,五個輕傷。小貨車一路向北脫離了伊【斯蘭堡的範圍,來到一處比較偏僻的山坳。這時三個重傷的俘虜中有兩個已經因為流血過多而死亡,剩下的一個也陷入彌留狀态,撐不了多久了。

丁當停下車,離開駕駛座,爬上後面的車廂。他抽出腰間的狗【腿刀,從輕傷的俘虜中随便提出來一個,蹲下身,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扭頭對大炮等人道:“我可能會做得比較過火,你們要不要回避一下?”

雖然他是好意,但這卻被大炮等人當成了挑釁,他們沉默的站在一旁,板着臉沒有動彈。

見狀,丁當很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他将頭轉回去,用刀背在面前的俘虜臉上拍了拍,開口道:“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對方惡狠狠的瞪他,沖他呲起牙。

“OK。”丁當用無比平淡也無比冷漠的口吻道,“條件簡陋,我也趕時間,就先從剝皮開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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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寒的夜風吹進車廂,吹散了裏面濃郁到嗆鼻的血腥味。旁觀施刑的四名隊員,只有大炮一個人沒吐,但臉色也像是從死人堆裏撈出來一樣,慘青慘白。

他們順利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花匠和阿刀的下落,也弄清楚了三號車被毀的經過。

事情很簡單,當時追在三號車後那些人通知了同夥,而他們的同夥則襲擊了三號車預經路線上的一間崗哨,并僞裝成崗哨人員。當三號車停下來接受檢查之時,對方就立刻引爆了預先埋下的炸藥,接着對炸成廢鐵的三號車一通手榴彈亂扔沖【鋒槍亂掃,就這樣将簡單無比的将那些身經百戰的戰士送進了地獄。

在爆發發生時,只有靠近車門的花匠和阿刀來得及跳下車,他們被爆炸的氣流吹飛,花匠當場昏迷被俘虜,阿刀卻逃了出去……丁當看的沒錯,他的确命硬無比。

草草挖了個坑将屍體丢進去,倒上汽油焚燒,小貨車再次啓動,駛向對方招供出來的,花匠此刻所在的那個據點。

他們只有五個人,其中丁當還是個不能亂動的重傷號,卻要面對一整個據點的敵人,救出花匠。

這簡直像去送死,卻沒有人有絲毫退縮。

機槍,火箭筒,榴彈,手【雷,沖【鋒槍,步【槍,手【槍,軍刀……每個人都武裝到牙齒,心中燃燒着火焰般的高亢鬥志,一雙雙眼睛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亮得可怕。

天邊已漸漸泛起魚肚白。

丁當背着一杆重狙,吃力的攀上據點附近的山崖,他捂着被血液浸透的腰部,靜靜注視着腳下正漸漸在晨光中蘇醒的寧寂山谷。

他支起槍架,蓋着僞裝布伏倒在地,視線通過瞄準鏡安靜的向四周巡梭,很快,他發現了一個被設置在不遠處半山上的哨卡,守夜的戰士十分敬業的大睜着眼睛,盯着山谷的入口處。

丁當将槍口對準那張還十分年輕稚嫩的面孔。

扣下了扳機。

血色的霧蓬起,被驚醒飛鳥撲騰着翅膀慌亂的從山中飛出,劃破了清晨的寧光。巨大的槍鳴吹起第一聲號角,山谷中錯落的房屋中人們匆匆走出,迎接他們的是帶着一溜明耀尾焰的火箭彈和毒蛇一般蜿蜒而至的榴彈炮。

機槍震耳欲聾的掃射聲響起。

濃煙滾滾升起,火光隐現,小小的山谷寧靜不複,已成人間煉獄。

大炮腳邊丢着四只已經射空的火箭筒,正在給第五根炮管裝填炮彈,被硝煙熏成黑炭的臉上冷酷的猶如花崗岩,渾身的殺氣和煞氣幾乎凝為實質,舉着炮筒站在那裏,就像一尊殺神。在他的身前,還整整齊齊擺放着五支尚待發射的火箭筒,這是整個喜鵲小組到現在的所有存貨,并都将被使用在這裏。

一道人影雙手各端着一杆沖【鋒槍從他身邊狂奔而過,像一顆重重的石子,毅然決然近乎癫狂的砸進了子彈與炮彈齊飛的戰場中心。

是老航。

“花匠!花匠!聽到請回話!花匠!你他媽的倒是吱個聲啊……花匠!!!”

老航狀若瘋魔的在戰場上咆哮,兩支沖【鋒槍将子彈灑向一切視線中能動的活人,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被彈火炮鳴淹沒,猶如孤魂野鬼,在絕望而癫狂的嘶鳴。

“你回來!老航!”大炮焦急的在後面呼喊,“危險!你他媽的不要命了!回來啊!!!”

趴在山崖上的丁當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拉起無線電數次呼叫老航,然而沒得到半點回音。他低聲罵了句娘,把槍口對準老航周圍巡視,發現可能造成威脅的目标就立刻一發子彈賞過去……巴雷特12.7mm的口徑完美的保證了殺傷力,即便沒有擊中要害,也足以讓任何人瞬間失去行動能力,這一點上丁當自己就是明證。

山谷中的房屋一座一座被火焰引燃,大體上卻并沒有遭受毀滅性的打擊,丁當他們的目的是将人從房子裏逼出來,在迅速擊潰一切敵方抵抗力量後,盡快的進去搜尋花匠的下落……盡管他們心知肚明,花匠仍然幸存的可能性還不到萬分之一。

但這并不是放棄的理由,也不可能是,哪怕只有萬一。

一顆子彈從刁鑽的角度擊穿了老航的左臂,骨飛肉濺,傷口處爆開一團血花,随即人便痛嚎着跪倒在地。丁當一槍射爆攻擊者的腦袋,拉起無線電咆哮:“救人!把那個王八蛋給我拖回來!趕快!!!”

大炮丢下射空的火箭筒,抄起沖【鋒槍沖了上去,另外幾名隊員也紛紛抄槍跟上,一波的向已經被打崩潰的敵人們壓上去。

他們瘋狂的傾瀉着子彈,用盡全身力氣咆哮。

“花匠!”

“花匠!”

“花匠!回話!”

“花匠!你在哪!回話啊!!!”

………………

全殲整個山谷中所有的活人後,大炮等人在一座倒塌的建築物邊上,找到了花匠的屍體。

屍體已經被火焰燒灼的看不出本來面目,兩只手臂都不見了,沒有眼球,耳朵,鼻子,連生殖器都被割掉,如果不是大炮認出了對方肚皮上那一條之字形的傷疤,他們壓根都無法确認這就是花匠。

沒有人還有心情說什麽。

此刻人人帶傷,老航最嚴重,被一槍打斷左臂,将來只能當個獨臂俠。僅存的隊員們互相攙扶着,擡着花匠的屍體離開山谷,丁當已經回到貨車旁等待,見了花匠的屍體,同樣什麽都沒有說。

他們找了個偏僻的景色優美的山坡,将花匠燒了,一部分骨灰用衣服包起帶走,剩下的部分則就地掩埋,找了一塊石頭做墓碑,壓在上面。

火紅的朝陽躍出地平線,新的一天到來,可惜花匠卻再也看不見。

花匠,黃山,大劉,小林……當持續不斷的戰鬥告一段落,始終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直到這一刻,他們才真正意識到這些熟悉的面孔已經永遠離開,再也不見。

無比沉重的傷恸一瞬間襲來,幾乎将他們的脊背壓彎。

這是生命中難以承受之重。

丁當沉默的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他無法體會到像大炮等人的痛楚,心中卻同樣沉甸甸。他帶領的不是為了錢追逐着戰争的鬣犬,而是為了國家甘願付出性命的戰士,他不是狂犬,而是丁當。他是隊長,他必須對他們的死負起責任,哪怕并沒有人要求他這麽做。

王組長選擇他擔任臨時隊長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如果換了花匠或者其他人,選擇更謹慎穩妥的做法,也許結果不會像現在這樣……喜鵲小組出色的完成了任務,卻為此折損了三分之二的成員。

不是什麽都能用結果論來判定的。

丁當有些迷惘。

回到伊【斯蘭堡的路上,大炮問了丁當一個問題,他說阿刀還沒有消息,現在該怎麽辦?

說這話的時候,這個嗓門洪亮的東北漢子偷偷看了眼身後已經疲倦的睡過去的戰友們,他自己其實也受了傷,在右肩,尺長的一道口子,深可見骨,被彈片割的,這只是最大的一道,其他的皮肉小傷也到處都是。

數日以來繃緊精神連續高強度作戰,他們無論身心其實都到了極限,救花匠也是拼着那一口氣,現在氣有點散了……

丁當沒答話。

這時最好的選擇,當然是将搜尋阿刀的任務移交給後續的支援者,但姑且不論後者會不會真的盡心盡力,反正肯定是不會像他們這樣,連命都敢拼出去。但以他們的身份,也實在不适合再滞留在巴基斯坦,身份暴露的風險,被塔利班分子報複的風險,到時候人沒找到,自個又折進去,才真叫得不償失。

大炮慢吞吞将身體從駕駛座的空隙裏縮回去,垂着頭坐回車倉裏,沒有再追問。

人心如果是鋼鐵打造,那這世上就不會再有悲傷。

作者有話要說: PS:唔,沒啥好說啊……爬走去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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