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沒有跪過

然而雪兒卻已經沒有時間和精神去想這些了,秋茹不會去給她找生姜綠豆,卻遞給了雪兒一顆小小的白色的藥丸,雪兒只是輕輕一嗅,便覺得自己胃腸內煩惡的感覺減輕了不少。

不過,她卻依舊裝作暈船虛弱的樣子,并未吞服下那個藥丸,畢竟對于她來說,這整個大船上,就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哪怕他們救了自己。

重新換了衣衫并梳洗過後的雪兒,雖然臉色還有着雲層之後的蒼白,卻如同被撫去塵埃的美玉,終于散發出了瑩瑩的光彩來。

雪兒的身上,仿佛有種天生能夠吸引人目光的妩媚,卻又處處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與單純。雖然是被秋茹和秋萍兩個扶着,前面又有個總是冷着一張臉的楊總管,可一路上卻依舊收獲了不少驚豔的目光。

越到上層,裝飾就越精致,把守也越嚴密,幾乎每個轉交,每個門口都有人把守。雪兒一路上吸引的,就是這些人的目光。

只是,一路行來,或者說從被救上這條大船開始,雪兒就發現,除了柳大娘和攙扶着自己的秋茹秋萍,竟是再無一個女子的身影,清一色都是男子,打扮也是侍衛居多,一個個服色相似,只是腰帶的顏色不同,但一個個看起來似乎都比救起自己的那個何老三要高。

而這些人的年紀還基本就在二十到二十五六之間,年輕,氣也盛,本來一個個都如标槍般筆直,卻偏偏因為雪兒的出現都忍不住悄悄側目。

同時,雪兒還有種古怪的感覺,那就是她越跟着那個楊總管往上走,暈船的感覺就越輕,等走到最上一層唯一的一個緊閉的房門口時,胃腸竟然停止了造反,變得乖順起來!

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軒轅昰的淚滴水晶,已經離她很近!

楊總管在門口停了下來,還未開口就先躬下了身子,就連臉上那種冷冰冰的神色也不見了,換成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恭謹。

“老爺,人已帶到。”

房間內很快就響起一個蒼老的的聲音,雖然似乎在微微顫抖着,卻依舊帶着一種天然的威儀,讓人不由從肅然起敬。他先是咳嗽了兩聲,才道:“帶進來吧。”

楊總管連忙應了聲“是”,又轉頭看了看一旁的雪兒和攙扶這雪兒的秋茹秋萍,又低低向雪兒道:“裏面的人身份尊貴,不可冒犯,若是問你什麽,實話實說便是。”

也不知道是什麽人,竟然如此神秘,來見一次還要沐浴更衣,就連在淡水缺乏的海水都不能免俗。

雪兒在心裏暗暗翻了個白眼,口中卻連連稱是,點頭如同小雞啄米。

她的表情讓楊總管十分不悅,皺了皺眉,正要開口,門內那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卻再次傳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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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中已經帶了一絲不耐煩,顯然是嫌楊總管的動作太慢。

楊總管面色一凜,再也顧不上同雪兒較真,只得一邊再次應聲,一邊去推門,同時還不完扭頭警告了雪兒一眼。

趁着他轉身開門的工夫,雪兒直接吐了吐舌頭,朝着楊總管的背影一陣擠眉弄眼。這本是在聖女島上時,她用來對付顏如魅的小動作之一,此刻不知不覺地将這個嚴苛的楊總管竟當做了顏如魅對待,可卻将兩旁的秋茹秋萍吓的便了臉色。

這次開口的是秋茹,她一邊攙着雪兒往前走,一邊湊到她耳邊,幾乎要咬住她的耳朵,聲音低得,連雪兒也只有全神貫注才能聽清。

她說的是:“楊總管也是為了你好。”

也只是說着短短幾個字的工夫,雪兒便已經被這兩個人架着,跟在那楊總管的身後,進了房間。

然而雪兒卻依舊沒有看到人,因為迎面就是一個落地大屏風!

而她剛從只顧着留神去聽秋茹的話,根本就沒有留意楊總管。所以一進來除了這個大屏風,竟是連楊總管的人都沒有看到,想必是繞到屏風後面去了。

然而秋茹秋萍兩個攙扶着雪兒卻在屏風之前就停了下來,并且幾乎同時松開了攙扶住雪兒的雙手,反手按在雪兒肩上,在雪兒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便用力在她肩頭一按!

就算是因為離得那淚滴水晶近了,雪兒的暈船症狀得到了極大緩解,身上卻依舊沒有太多力氣,而秋茹和秋萍力氣又大,這一下便直接将雪兒按得跪在地上。

“你們——”

雪兒大驚,卻只說了這兩個字出來,便被跟着跪下來的秋茹一把捂住了嘴巴,同時再次壓低聲音道:“不要大聲喧嘩。”

雪兒本想問“為什麽”,可惜秋茹手上的力道實在是大,讓她呼吸都有些不順暢起來,吚吚嗚嗚地更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無奈形勢比人強,雪兒抗争不過,最後只得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秋茹的意思。

秋茹松了口氣,這才松開了捂住雪兒嘴巴的手掌。也就在同時,屏風後面那個蒼老卻威嚴的聲音卻再一次響起來。

不過那話顯然不是對雪兒說的,竟然像是在斥責那個楊總管:“誰讓你架的屏風,撤走!”

“可是……”楊總管低低地似乎想要分辯什麽,卻再次被那聲音打斷:“撤走!”

“是。”

這一聲“是”,就連雪兒也聽出了其中隐隐的不情願和擔憂。然而她卻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便見楊總管的身影從屏風後面出來。

雪兒悄悄擡頭,果然發現對方的臉色很難看,可卻偏偏又是一副不得發作的樣子。

她的大量自然立刻便被楊總管打斷,随即便又是一個警告的眼神,吓得雪兒縮了縮脖子,直接就再次低下頭去。

楊總管讓人進入擡走屏風并沒有太久,可雪兒就因為從一進來就直接跪着,膝蓋都開始隐隐地疼了起來,如果不是秋茹秋萍一左一右在她身邊,只怕是早就站起來跺腳了。

哪怕是在聖女島上的時候,顏如魅在練功上催得緊,然而無謂的罰跪什麽的,卻是從未有過。

尤其是雪兒,或者是因為她天資高,修煉起來進展快的緣故,顏如魅雖然同樣不準她離開聖女島,當時對于她平日裏的一些小動作卻是格外寬容,基本上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雪兒還真的從未說跪上多久多久過。

一個基本從未跪過的人,膝蓋自然也更嬌氣一些,所以在屏風被撤去,那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老者出現在雪兒面前時,她正試圖扭動身子,擺脫秋茹秋萍抓住她兩條手臂的四只手。

看到雪兒被強按着跪在地上,那老者皺了皺眉,聲音中的不悅更加明顯:“楊總管,都确定了麽,你就敢讓人這麽跪着?”

這句話讓楊總管再次一愣,雪兒沐浴更衣出來之後的光彩照人。他只記得當時自己在那樣的一個風華絕代的少女面前,竟然有些魂不守舍起來,至于讓秋茹秋萍去做的事情,完全都抛到了腦後!

“這個……”

他沉吟着,随即将目光轉向了雪兒的方向。

雪兒當然知道他看的是秋茹秋萍姐妹,自然也懶得去觸對方的黴頭,她更加好奇的是那個讓楊總管處處吃癟的老者。

所以,在楊總管以眼神詢問秋茹秋萍的時候,她卻大着膽子擡起頭來,好奇地打量屏風後的老者。

老者頭發花白,梳理地十分整齊,以金環束住。面色白皙,顯然應該是保養地極好,可惜眉心之間有一個深深的“川”字,應該是經常眉頭緊鎖的結果。

他的眉很濃,還有些微微上挑,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下面的眼睛不大,卻透着睿智深沉,洞察一切的光芒。

他的嘴巴緊緊抿着,就連兩個嘴角也在微微朝下撇,又好像是在壓抑怒火的樣子。

至于身上的衣物,雖然式樣簡單,看不出身份地位來,然而那華貴的面料卻已足以說明一切。

而那顆淚滴水晶,此刻正被老者托在掌心,目光幽幽落在上面,似乎是陷入了某種回憶當中。

似乎是感應到雪兒的目光,老者的目光終于從淚滴水晶上面移開,落在這個跪在地板上,身子卻分外不安分的少女身上。

“你就是被救上來的那個人?”

雪兒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問自己問題,不過她沒有急着回答。雖然老者的身份比起那個楊總管來,似乎更加神秘,然而對自己說話的語氣卻比楊總管不知道要和善多少倍!

所以雪兒幹脆擡起頭來,朝着對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你能命令那個人将屏風擡走,能不能也讓我先起來?”

她說“那個人”是時候,還不忘伸出手指朝着楊總管指了指,露出一個誇張的畏懼之色來,然後才轉身眼巴巴地望着那個老者。

楊總管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忍不住低聲喝道:“放肆!”

可惜的是,此刻他也不過剛剛從秋茹的眼睛中猜到結果,根本還來不及向老者禀報!

老者順着雪兒手指的方向,目光再次落到楊總管身上,于是楊總管朝着雪兒低喝的情景,就再次落進了老者眼中。

楊總管心中一凜,連忙回過頭面朝着老者,然後迅速地躬身。

老者收回目光,再次望向雪兒,對于這個大膽的少女顯然也起了好奇心:“我為什麽要讓你起來?”

雪兒誇張地皺起眉頭:“因為跪着膝蓋很疼!”

“難道你從未跪過麽?”老者又問,目光中的好奇之色更加明顯,甚至還多了一絲隐隐的激動,“還是沒有人敢讓你跪?”

雪兒思索了一下,還真的點了點頭:“沒有。”

只是她這句“沒有”卻是回答老者的前一個問題,而在老者看來,這兩個問題卻分明是同一個問題。

畢竟,只有沒人敢讓下跪的人,才可能從未跪過。

這個答案讓老者的眉頭再次一皺,望向秋茹秋萍的目光瞬間竟多了三分不滿與淩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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