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每天早上陳揚都是第一個到修車行的，因為大門的鑰匙在他手上，得等到他來打開了卷簾門，其他員工才會陸陸續續到來。
今天陳揚剛剛過來，就見到修車行門口蹲了個小朋友。
好吧，其實栗星雨還真算不上小朋友了，就是陳揚覺得他臉太嫩，看起來像是個中學生似的。
“找季聞？”陳揚有些奇怪，他知道栗星雨和季聞是一起租房住的，沒理由栗星雨會一大早到這裏來蹲守季聞吧。
栗星雨站起身，問陳揚道：“你知道季聞老家在哪裏嗎？”
陳揚愣了一下，皺起眉頭反問道：“你不知道？”
栗星雨說：“我不知道，你知道嗎？”
陳揚還是覺得奇怪，“你自己怎麽不問他？”
栗星雨沒回答，就是看着陳揚，想等他告訴自己知道還是不知道。
陳揚被他盯了一會兒，最後說道：“我幫你找找，我記得這裏有他身份證複印件。”
栗星雨打算去找季聞。
一個晚上都沒睡好，在床上翻來覆去，他做了這麽一個決定。總覺得自己得做些什麽，雖然無法預料到做了些什麽之後的後果，可是總好過一個人忐忑不安在這裏等上一個星期。
可是他又沒打算提前告訴季聞，他總覺得給季聞打了電話過去，季聞肯定是會反對的，他怕季聞說出什麽傷他心的話之後會動搖他的決心，所以早上六點多就起床了，然後想要到修車行來問問有沒有人知道季聞的老家怎麽去。
他也想過可能不會那麽順利，如果這裏沒人知道的話，他就打算去一趟季聞學院，找到季聞的老師總能夠打聽出來了吧。
不過幸好，陳揚幫他翻出來了季聞的身份證複印件，上面确實有一個詳細的地址。
陳揚盯着那張紙上的地址看了一會兒，對栗星雨說：“沒錯，是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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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星雨拿出手機來，對着那上面拍了一張，然後對陳揚說道：“謝謝。”
他沒打算坐火車去，那太慢了，而是直接去了長途汽車站。他去的時間稍微晚了一些，沒有買到直達的汽車票，聽從了別人的意見，先買了一張中途城市的車票，到了之後再去轉車。
接下來便是一整天的颠簸。
汽車座位本來狹窄，長途汽車因為開着空調車窗緊閉，空氣悶得不得了，身邊還時不時會有人暈車。
栗星雨當真是很少受過這些罪的。
中途汽車停在路邊的小餐館讓乘客自己吃午飯，栗星雨點了兩個菜一碗飯，花了三十多塊錢。
本來都覺得餓了，飯菜放到面前又沒什麽胃口，他擡起頭盯着餐館裏的電視機，裏面正在上演一出狗血韓劇，男女主角明明彼此都有感情，卻不知道為了什麽，男主角一定要跟女主角分手。
就看兩個人糾扯不斷，女主角從男主角身後抱住他開始痛哭，男主角仰起頭憋回去眼裏的淚水，抓住女主角的手輕柔卻又堅定地從自己身上拉開。
栗星雨忍不住心想，到底為了什麽一定要分開？不管什麽問題，兩個人都一起面對不就好了嗎？
最後這一碗飯他還是沒有吃完，他害怕吃多了等會兒上次會暈車。
到了下午七點多，栗星雨終于到達了距離季聞老家最近的一個小縣城。
下車的時候，因為他座位距離門近，剛剛起身提着行李站到座位中間的過道上，就被後面的人推着往下擠，他整個人還是暈的已經被人給擠下了車，同時被人給踩掉了一只鞋子，等他找到自己那只鞋子的時候，發現已經被踩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和形狀了。
抓着鞋在原地茫然站了一會兒，栗星雨光着一只腳踩在地面上，走到了車站出口的等候區，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坐了一會兒，栗星雨在想自己該去買雙鞋子比較好還是直接找到車去季聞家裏比較好，猶豫了好久，他還是掏出手機來決定先給季聞打一個電話。
季聞是今天上午才回到家裏的。
因為他沒有打一聲招呼就突然回來了，家裏的人簡直可謂是喜出望外，尤其是弟弟和妹妹。妹妹季蓉腼腆些，只是看着他笑，弟弟季原則直接跳到了季聞身上，被他一把牢牢抱住。
奶奶摸了摸他的頭說又長高了，媽媽則因為身體不舒服，躺在床上沒有起來。
季聞家裏條件不算好，卻也不算太差，有一棟兩層的小樓房已經是十多年前修的了。可是因為幾個孩子逐漸長大都要讀書，媽媽身體又越來越差，所以開始變得有些艱難。
與弟弟妹妹說了一會兒話，季聞便上樓去看媽媽。
媽媽看到他也挺激動，坐在床邊問他：“怎麽就回來了？”
季聞說：“我聽小蓉說你身體不好，回來看看。”
媽媽嘆一口氣，“老毛病了，沒必要跑這一趟，太辛苦了。”
“沒事，”季聞握住她的手，“反正快要開學了，這段時間我沒什麽事情，回來看看你們。”
可惜他走得匆忙，沒來得及給弟妹們帶點什麽禮物回來，在看到弟弟撲過來抱他的時候才覺得有些後悔。
這一天回來，季聞在家裏陪着媽媽和奶奶說了會兒話，下午幫着奶奶打理了一下家後面院裏自家的菜地，還帶着季原去村子北邊的河邊玩了一會兒。
時間好像過得很快，晚飯之前，季聞便帶着季原回來，去廚房裏幫着弄晚飯。
因為他回來了，奶奶還專門取了臘肉和香腸來煮，叫季原騎自行車去外面買了點涼拌豬頭肉。
家裏晚飯開得遲，真正吃飯的時候差不多已經七點了。
媽媽換了衣服從二樓下來，一家人圍坐在廚房裏的方桌旁邊，坐下來奶奶就往季聞碗裏夾肉，說他在外面都瘦了。
季聞笑着說：“沒瘦，就是結實了。”
奶奶說：“反正是辛苦了。”
季聞一手端碗一手拿着筷子，想要說些什麽，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伸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季聞看到來電顯示是栗星雨。他從回來到現在還沒有給栗星雨發過消息，本來是打算晚上抽空給他打個電話的，結果沒想到現在栗星雨竟然主動給他把電話打了過來。
放下碗筷，季聞接通了電話，輕輕“喂”一聲。
栗星雨在電話那邊說道：“季聞？”
季聞說：“嗯，你吃晚飯了嗎？我已經到家了。”
栗星雨對他說：“我現在在衛遠縣的車站。”
季聞一下子愣住了，他說：“你說什麽？”
因為他反應有些大，家裏人都奇怪朝他看來。
栗星雨說：“我在你老家那個縣的車站，我的鞋子被人踩掉了一只，現在沒辦法走路了。”
季聞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他說：“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栗星雨跟他說，“下車的時候人太擠了，我不知道他們在急什麽，我被擠下車之後鞋子都給踩得報廢了。”
季聞站了起來。
媽媽終于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季聞并沒有立即回答她，而是對電話裏面的栗星雨說道：“你還在車站是不是？”
栗星雨說：“是啊，我不想光着腳走路。”
季聞對他說道：“在那兒待着，哪裏也不要去，我立即來接你。”
栗星雨聽他這麽說，有些開心地應了一聲：“好。”
“哥？”季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哥。
季聞對媽媽說道：“我有個朋友過來了，現在在縣裏車站，我得去接他。”
媽媽說道：“現在？可是你飯都還沒吃……”
“來不及了，”季聞說，“你們先吃，不必等我，我接了他就立即回來。”
媽媽還想問：“怎麽這麽晚才過來，這麽突然的……”
可是季聞已經沒有繼續聽她說什麽了，他朝外面跑去，因為這時候已經沒有去縣裏的公交車了，他只能夠向隔壁周大叔家裏借了一輛電動車。
周大叔家裏的電動車是一輛電動三輪車，他看着季聞發動車子，有些擔心地問道：“會開嗎？別摔了啊。”
季聞揮揮手，“沒事，放心吧。”車子便已經沖出去了。
給季聞打完電話，栗星雨一個人又等了二十多分鐘。車站最後一班車已經進站，守門的大爺快要關門了，問他：“小兄弟，要關門了，你還不走嗎？”
栗星雨知道自己擋着別人關門了，站起來提着自己那一只看不出原型的鞋，走到了大門外面繼續等着季聞。
大爺看他一眼，默默關上了車站大門。
這時，栗星雨聽到了動靜，他轉頭去看，見到從街那頭朝着這個方向直沖沖開過來一輛電動三輪車，而且開得很急。
太陽還沒有完全下山，可是天已經在漸漸黑了。
所以等到走得近了，栗星雨才看清楚過來開車過來的人是季聞。
季聞把三輪車穩穩停在栗星雨身邊，他呼吸依然有些急促，看着栗星雨好一會兒沒說話。
栗星雨突然對他笑了笑，拎着鞋帶兒把自己那只鞋舉高了給他看，說：“踩成這樣了。”
季聞于是也笑了，他往旁邊挪了挪，給栗星雨空出位置來，“上車。”
栗星雨抓着季聞的手爬上去，在他身邊坐下來。
季聞沒有再問他怎麽來了，而是說道：“我忘了給你帶雙鞋子來，先回去明天再上街買一雙吧。”
栗星雨說：“好。”
季聞把三輪車掉了個頭。
栗星雨轉過頭去看後面的貨車鬥，問季聞：“我可以去後面坐嗎？”
季聞笑着說：“去吧，注意安全。”
栗星雨想要直接翻過去，季聞卻把車在路邊停了下來，讓栗星雨從後面上去，自己還過去扶了他一把。
再出發之後，栗星雨站起來抓着車鬥的圍欄看着前方。
季聞說：“坐下來。”
栗星雨彎下腰半蹲下來，在季聞臉上親了一下，然後才退開一步坐了下來。
季聞有些發怔，臉上那一點溫度直接蔓延到了整個身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