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七年後,看守所。

對面的年輕人從坐在這裏之後就一直盯着栗星雨,栗星雨已經把所有的材料都出示給他,表明自己的來意了,對方還是警惕地看着他。

栗星雨于是幹脆問道:“你有什麽意見?”

年輕人看着栗星雨:“我想見我爸媽。”

栗星雨說:“有話我可以幫你轉達,是他們委托了我,我今天才會坐在這裏的。”

年輕人如果非要形容自己此時的情緒,那就是不信任,他看着對面白皙漂亮的青年男人:他有多大年齡?如果不是穿着西裝看起來簡直像個大學生。

栗星雨看出來他的态度,并沒有急于讓他表态。

那年輕人說道:“可以換一個律師嗎?”

栗星雨聞言,一言不發開始收拾東西。

年輕人頓時着急起來,他甚至想要站起身,身下的木頭椅子在地面發出磨蹭的聲音,他說:“我随便問問,不行就算了,律師先生,請你一定要幫幫我,我真的沒有強奸她,她是自願的!”

栗星雨停止了收拾東西的動作,冷眼看着他說道:“那你把當天發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訴我。”

從看守所離開,栗星雨接到易文超的電話叫他晚上過去他那裏吃飯。

栗星雨和易文超一樣,大學畢業之後就在這個城市工作定居下來,并沒有打算回去。

易文超三十歲那年結了婚。雖然一開始讓他相親他并不情願,可是結婚之後好像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他老婆也是個性格爽朗的人,如今已經有了一個兩歲的女兒。

栗星雨依然是不喜歡去易文超那裏吃飯的,可是易文超卻很喜歡叫他過去,連帶的易文超的老婆何舒也挺喜歡他。

栗星雨常常拒絕易文超吃飯的邀請,可是次數多了就會不好意思,所以一般拒絕兩、三次之後就會答應一次,比如說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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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車從看守所離開,先回去了一趟事務所,然後打算去易文超家裏吃飯。

從畢業就進律師事務所打拼到現在,就他這個年紀來說事業已經發展得很不錯了。還記得剛剛讀大學的時候,人太多了他都不願意說話,而到了大四畢業實習的時候,他産生了一種無所謂的感覺,好像所有的小心翼翼戰戰兢兢都是沒有意義的,他不得不承認,跟季聞的那段感情給他帶來的影響真的非常大。

當然,他還是那個不愛說話的栗星雨,但是不愛說話已經不等于不敢說話了。

開車去易文超家裏吃飯。

易文超的女兒洲洲很喜歡栗星雨,每次見到都要他抱。栗星雨雖然不喜歡小孩子,可是每次見到洲洲可愛,還是會逗她玩一會兒。

易文超感慨說,小孩子也喜歡長得好看的人。

何舒糾正他:“全世界都是顏控你不知道?”

栗星雨在易文超家裏吃完飯開車離開,時間已經差不多晚上八點半了。

這個時候的城市依然熱鬧喧嘩,車水馬龍。

易文超家裏出來這段路栗星雨也算是挺熟悉的了,他開車直行了一段,遇到前面紅燈一輛車踩了急剎,于是便跟着踩急剎,結果就被後面一輛車給追尾了。

栗星雨微微蹙眉,熄了火拉開車門下車。

那一下撞得不算重,但是肯定也不輕。

果然繞到車後去看,白色寶馬車的後保險杠被撞得微微凹進去了。

後面那輛車的車主也下車了,先是來查看碰撞的情況,随後一擡頭看到栗星雨,頓時喊道:“栗律師?”

栗星雨轉頭朝他看去。

車主是之前栗星雨幫他打過一個股權糾紛案子的公司老板,他見到是栗星雨,頓時态度非常熱切,表示會負起責任,保證給栗星雨把車子修好。

那老板甚至還給了栗星雨一個修車行的名片,說栗星雨如果不是非要去4s店的話,就去這個車行,車行老板他認識,修車的費用到時候他會去結算。

栗星雨是第二天把車給開去那個車行的。

修車行名字叫做星宇,在市內有三四家分店,規模都不小。

栗星雨把車給留在那裏,自己打了三四天出租,之後接到電話通知他去取車。

那天下午栗星雨從檢察院閱卷出來,打車去修車行的時候天上下起了毛毛雨。

他站在檢察院門口,等了幾分鐘才等到一輛空車,上車的時候頭發都有些微微濕潤。出租車司機将冷氣開得很足,栗星雨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那個司機從後視鏡看他一眼,說:“年輕人身體不好啊。”

栗星雨揉了揉鼻子沒有說話。

在距離修車行對面路口司機停下車對栗星雨說:“前面調頭太遠了,你不如就在這裏下車過街過去比較近。”

栗星雨沒有拒絕,他給了錢拉開車門下車。

外面的雨好像下大了一些,不過街上還是許多行人并沒有打傘。栗星雨趁着綠燈過了街,到街對面的時候頭發又微微有些濕了。

栗星雨從路邊的屋檐下面一路走到修車行,随便對門口一個小工說道:“我是來取車的。”

小工聞言,轉過身對裏面大喊:“有人取車。”

栗星雨朝裏面走去,在自己的公文包裏翻出取車單。在修車行門口有輛車正在修理,他聽到車下有人喊外面的人給他遞扳手。

他低下頭去只能看到那人露在外面的一雙長腿,從車底下傳出來的聲音則是悶悶的。

因為栗星雨的修車費用并不是他支付,櫃臺上負責收款的年輕人一時間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于是大聲喊了旁邊經過的中年人來問。

那中年人本來只是經過,這時停了下來一眼便注意到了栗星雨,随後視線一直沒從栗星雨臉上挪開。

栗星雨卻并沒有注意到他,還在翻看着那個年輕人給他出示的單據,否則他就應該發現這個中年人是他認識的人。

而這時,那個中年人并沒有直接跟栗星雨說話,而是大聲喊了一聲:“老板!”

緊接着,剛才栗星雨進門時鑽在汽車底下的男人從車底下鑽了出來,“什麽事?”他一邊問道,一邊撐着站起身。

在聽到“什麽事”三個字的瞬間,栗星雨從那一堆單據上擡起頭來,與那個從車底下鑽出來的高大年輕人四目相對。

氣氛在瞬間便凝固了。

站在栗星雨旁邊的陳揚忍不住想要退後幾步,猶豫着要不要給他們兩留一個單獨說話的空間。

而季聞在看到栗星雨之後,眼睛慢慢睜大,握着扳手的右手五指緩緩收攏,手背幾乎爆起青筋來。

只有櫃臺的年輕小工不知所措,他見到突然幾個人都不說話了,小聲喊了一聲:“老板?”

栗星雨仿佛在恍然中回過神來,他低下頭看那幾張單據,又一次注意到了這家修車行的名字“星宇”,他不明白這兩個字有什麽意義。

把單據放回櫃臺,栗星雨并沒有與季聞說話,而是對那年輕人問道:“我可以取車了嗎?”

年輕人轉頭去看陳揚。

而陳揚對季聞揚了揚頭示意他來處理。

季聞這時從愣神中恢複過來,一邊取手套一邊朝這邊走,說道:“怎麽回事?”

栗星雨擡起頭看他,同時把撞他車那位老板的名片交給季聞,說清楚了他車子的情況。

季聞點點頭,說:“我知道,你把車開走吧。”

栗星雨說了一句:“謝謝。”

随後陳揚幫他把車開出來。

在等待的過程中,季聞喊了他一聲:“星雨?”

栗星雨擡頭朝他看去,沒有說話只是等着他下文。

季聞說:“好久不見了。”

很奇妙,明明就在同一個城市裏,從鄰近的兩所學校畢業,一旦分開了,說不見就真的再也沒有見過。

沒有一次街頭的偶遇。

如果不是這次撞車,栗星雨大概也并不會走進這一家星宇修車行,可能再過十年他也不會再見到季聞。

栗星雨并不想跟他說什麽好久不見,你過得還好嗎之類的廢話,他朝外面看了一眼,見到自己的車遲遲沒有開出來。

這時陳揚拿着車鑰匙又回來了,他有些抱歉地對栗星雨說道:“我發現車子後面的漆還有些問題,可能今天暫時取不了車了。”

栗星雨頓時蹙眉道:“是你們打電話通知我來拿車的!”

陳揚非常不好意思的樣子,“實在抱歉,是我們工作失誤,願意賠償為此給你造成的損失。”

栗星雨問道:“那還要多久?”

陳揚看一眼季聞,“兩天差不多了,我們會盡快的,好了就立即給你打電話行嗎?”

栗星雨聞言轉身便要走。

季聞立即追上去兩步,“星雨你去哪兒?我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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