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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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郎君,別煩我

作者:翹搖

文案:

宋景梵穿到繁盛的唐朝,沒有絕色容顏,沒有美男伴身,沒有和楊貴妃一争高下,沒有引起王孫貴族們的注意----因為他是男的。

他也沒有一路逆襲成功拜侯封爵,沒有叱咤風雲----因為他已經有一個人稱“鐵筷子”的剽悍正直鐵面無私的老爹。

不過好在他有溫柔體貼善解人意會賣萌會撒嬌簡直就是人間小天使的女主(女主你夠了!)

最幸運的是,常被人喚做“大郎”的他不姓武。

作者思(she)維(jing)廣(bing),坑品有保證

男主穿越,女主視角

作幾點說明:出現的盧懷慎其實是在717年去世,但是為了劇情發展,就改成他回老家養病了。

雖然唐朝男子必須留胡子才有資格稱美,但是實在不符合我的審美,所以後文的帥哥們通 常沒有胡子( ⊙ o ⊙ )

1V1,HE,新人寫文,多有不足,請多包涵 ,關于唐朝的細節都有認真查資料,力争不誤導讀者 。

內容标簽:豪門世家 情有獨鐘 歡喜冤家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宋景梵,盧意婵 ┃ 配角:鄭旋夏,催清讓 ┃ 其它:穿越,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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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有個癡傻兒

開元四年,冬。

早餐小販們忙忙碌碌地開始做生意,一陣陣喧嚣雜亂聲打破了長安城的寂靜。随着報曉鼓敲響,城門緩緩被打開。城外一大波人見城門一開,立即湧了進來。

“三娘,咱們先吃點東西暖暖身子吧。”說話的是一個騎在馬上穿着胡服男裝的嬌俏女子。

前方一人身形纖細,頭戴渾脫帽,亦是身着男式胡服,踏着一雙吉莫靴,跨下一騎黑亮的駿馬。聞聲回頭,赫然是一個五官清麗的女子,一張鵝蛋臉被寒風吹得微紅,一對杏眼眸清似水,櫻唇微啓,呵出一陣白氣。

“餓了就直說,盧某我款待你吃點馎饦的錢還是有的。”

“哪裏是我嘴饞了!冬冬鼓才響,現在趕回宣陽坊,估計坊門還沒來得急打開呢!”宜笑緊蹙着眉頭說道。

盧意婵便是宜笑口中的三娘,她笑彎了眼睛,“人家阿蒼都還沒喊餓呢。”說完回頭,便要去看那平時胃口大得驚人此時卻争氣地沒喊餓的阿蒼,“咦?阿蒼呢?”

盧意婵四處張望了一圈,黑着臉下馬,走向一邊角落的湯餅鋪子。

“今晨出發前你吃的七個胡餅去了哪裏?”由于阿蒼正埋頭奮戰一大碗馎饦,盧意婵雙手撐在桌上,只能看見他的一頭卷曲得別致的頭發。

阿蒼擡起頭來,黑得可以讓多年後的包大人都自嘆不如的臉上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嘿嘿,不知道。”那牙齒也忒白了點。

盧意婵“......”

宜笑從馬上跳下來與盧意婵坐到了一桌,随行的三個侍從自覺得坐到阿蒼那一桌,心裏贊嘆道:你小子個子大膽兒也肥啊。

店主阿婆陸陸續續端上來幾碗米粥,馎饦,打量了盧意婵一行人一番,說道:“小娘子這是打哪來啊?”

盧意婵喝了一口熱騰騰的米粥,感受到了阿蒼的人生追求也不是一無是處的,“阿婆,兒是從昌靈回來的。”

“哦”阿婆點點頭,顫巍巍的走開了。

“三娘,一路上好好的馬車不坐,非要騎馬趕回來,還要去給那宋家惡少軟腳①,反正我是不去的。”宜笑一臉不高興,但是心情是一碼事,她食欲不減,半碗馎饦已經下肚。

盧意婵喝完了一整碗粥,心滿意足地說:“反正阿耶②也趕我回長安,我可想我長安的人兒們啦。況且那宋景梵雖然可惡,但是宋公卻是待我極好,宋大娘也是阿娘的閨中好友呢。”

宜笑瞥了瞥嘴,心裏想着那宋景梵十三歲就才名遠揚,功夫又了得,一表人才,當真是個文韬武略的好兒郎。只是這些都是外人看見的,他們不知道,那宋景梵在別人面前一副書生樣,但從小就對下人動辄打罵,見三娘瘦弱,便想着法子來欺負,用四個字來精确形容他的話,那就是“衣冠禽獸”。後來他随父親去了廣州,三娘才不受他欺負了。他那表妹與他也是一丘之貉,總是挖苦盧家窮酸。他們哪裏懂得,範陽盧氏作為大唐七大貴族之一,不知道比宋家這種新貴底蘊深厚了多少。而且三娘的阿耶盧閣老清廉為官,作為門下侍中,不說從不受賄,就連朝廷給的俸祿也是散了很多給養病坊的窮人們,如此為百姓,卻要被宋景梵和他的表妹嘲笑為窮酸。

“三娘你以後可別受着他欺負你了,你直接告訴宋公或者宋夫人,他們一定會好好教訓宋景梵的。”

盧意婵聞言咬了咬牙,恨恨得說“要不是小時候打不過他,我早動手了。去找人告狀,不是我盧某的作風。”

“小娘子們可是在說這才上任的吏部尚書宋璟之子宋景梵?”阿婆發揮了自古以來女人們的特殊技能,一面招呼一旁的客人,還能一面将她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可不就是他嘛。”宜笑像是在說什麽肮髒的東西,一臉嫌棄。

“哎喲,小娘子們是不知道喲!”那阿婆一臉痛心疾首,像是關心自己的家事一樣,“那宋郎君可是可惜了,誰不知道他曾經是個小神童啊,本來以後是鐵定了和他父親一樣有一番大作為的,只是啊,可惜咯!”說到這裏,卻偏偏閉了嘴,只露出一副可惜的表情。

“怎麽可惜了?阿婆您倒是快說啊。”盧意婵睜大了眼睛問道。

阿婆看她們一臉好奇,便正了神色,神秘兮兮地湊到盧意婵耳邊說:“一年前宋郎君落了水,差點淹死,醒來後就癡了傻了,尋便名醫也沒有用呢!不僅聽不懂人話,也不會說話了,盡說些奇奇怪怪的語言,連耶娘都不認識了喲!這還不止,本來是個極愛美的,病了之後,把原來的面脂口脂都丢了個精光。”

盧意婵與宜笑對視一眼,沉默了一會兒,擡頭看看徐徐升起的太陽。

“老天是有眼的啊。”宜笑深沉地蹦了一句話出來。

盧意婵搖搖頭,嘆了口氣,“善惡終有報啊。”

“宋公昨天才到長安呢,阿婆你怎麽知道這些事兒的?”盧意婵突然意識到這個消息的可靠性似乎不高。

阿婆揚了揚下巴,露出得意的笑容,“我侄兒是宋府一個庖人家鄰居的二叔的媳婦的同鄉。”

盧意婵“......”

第二波報曉鼓響起,盧意婵一行人吃飽喝足,便向宣陽坊內的盧府走去。

盧意婵的父親盧懷慎雖然曾官至門下侍中,但是為官那是相當清正廉明。而當朝主上用人呢又講究個有主有從,前任中書令姚崇是個很有政治鐵手腕兒的人,而盧懷慎又是個追求道德至上卻沒有什麽真實才幹的人,所以每次宰相班子們在政事堂邊吃飯邊談國事時,盧閣老的主要任務就是吃飯。那麽你以為他老人家就不說話了嗎?非也,盧閣老還是會時常說兩句“姚相公說得對,姚相公說得好。”你又以為盧閣是來白吃主上的?恰恰相反,陛下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一個能力強大的姚崇來給他好好治理國家,一個德高望重的盧懷慎來做一面道德旗幟,表示我李三郎還是講究道德層面的。所以人姚崇得了個稱號“一代賢相”,而盧閣老也得了個稱號“伴食宰相”。

綜上所述,盧府且并沒有與名門望族一般向着大街造門,裝潢也頗為清簡,但終究是百年的名族,多年的老宅總也有一股普通權貴人家比不了的貴氣。

今日恰好是盧意婵的兄長盧奂旬休的日子,此時應該準備出門了吧。

一個侍從見了盧意婵,連忙迎上來說道:“三娘回來啦!前一刻郎主和夫人才出門去崇仁坊了呢。”

崇仁坊離這裏還是有些距離的,早點出發早點到,也是對新任尚書的尊重,盧意婵趕緊換了身衣服坐上驢車趕往宋府。

只是今天舉辦軟腳宴的宋府,氣氛卻有些低沉。

宋璟吃了早飯,坐在床上閉目養神,宋夫人卻站在一旁唉聲嘆氣。

“你怎麽了這是?”

宋夫人瞥了宋璟一眼,“就你還有心情,你看大郎這,都一年了,身體是完全康複了,卻寫不來字兒了,這可怎麽參加科舉啊。”

宋璟站了起來,雙手搭在宋夫人肩上,“大郎死裏逃生總是有後福的,肚子裏的墨水兒這些東西,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恢複了。”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麽水鬼害了大郎,怎麽這人是活生生的,卻把前事兒給忘了個一幹二淨,聽不懂咱們說話,自己也悶了大半年才開口說話,你看這連馬都不會騎了。”

“總之人是好的就謝天謝地了。今天的軟腳宴大郎就不要出席了,他怕是還不能适應這些。”

“恩。”宋夫人點點頭,又有些猶豫地說道:“夫君,你看盧家三娘她......”

“算了吧。”宋璟揮揮手,“要是大郎還是好的也就罷了,如今大郎什麽時候恢複正常都還說不清呢,何必去耽誤人家孩子呢,你再繼續看看其他的适齡女子吧,只是也不要再找盧家這樣顯赫的世家了,普通一點就好。”

“唉,我還是最中意三娘,盧閣老的孩子人品那是沒的說的。算了,咱們去前廳接待客人吧。”

一下車,盧意婵看見宋府的大門,便被深深地震撼了!啧啧,果然是阿耶向主上推薦的人,真是人以群分吶。堂堂一位吏部尚書,這府邸還比不上普通五六品官宦的。按照吏部尚書的品級,本可以修個五間九架的堂舍,可是宋公他竟然只修了三間五架。且不比盧府根基深厚,宋家算不上世家大族,沒有祖上留下來的祖宅,看樣子像是哪位六七品官的舊宅翻修過的,若是以後任了中書令,還依然住在這裏,那果真稱得上是阿耶的得意門生了。盧意婵正暗自思索着,一位小侍女便已經出來給她領路了

穿過中堂,剛繞到後院,盧意婵發覺那小侍女腳步開始漂浮,越走越慢,“小娘子你怎麽了?”

那侍女臉色蒼白的回頭,臉上已經有了豆大的汗珠,虛弱地說:“盧娘子,婢子感覺肚子疼得緊”

“那你趕緊去歇着,找個醫正看看吧”

“這......”那侍女一臉猶豫,“婢子不敢。”

“沒事的。”盧意婵揮揮手,“我這兒還跟着人呢,你看你臉色這麽差,趕緊去看看吧。”

“那就請盧娘子恕婢子失職了,婢子馬上再去給您找人帶路。”

“行,你小心點啊。”盧意婵瞧着這宋府也不大,一般來說女眷都會先到西廂,自己再走幾步也就找到了。

“阿蒼,走啦,你幹什麽呢?”盧意婵轉身欲走,卻見阿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三娘,你看。”阿蒼指了指水塘邊的土牆,一個男子正在努力地爬牆。

宜笑打頭,三個人無聲無息地走到了那人身後,靜靜地站着。

那男子好不容易騎到了牆頭上,回頭一看,呀!兩女一男正仰着頭一臉好奇地盯着自己。

“撲通”一聲,又跌了下來。

“你們是誰呀?看我幹嘛?”那男子倏地蹦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一本正經地問道,語調奇奇怪怪的。

盧意婵與宜笑對視着,臉上都擺上了疑問:真的傻了?

這位身形俊逸,面若冠玉的男子,确實是那個衣冠禽獸宋景梵沒錯啊。

宋景梵看三個人都一頭霧水,想必她們是今天來的客人,不認識自己也是正常的。“既然我們不相識,那某就此別過了。”說完擡腳就想走。

“等等!”盧意婵叫住了他,人都傻了,此時不報仇更待何時?“我認識你的,你是宋景梵對吧。”

“靠。”宋景梵捂着額頭,不甘不願地轉過來,“那你能別把今天的事兒告訴我老爸,哦不,阿耶嗎?”

盧意婵繞着宋景梵走了一圈,嘴角露出了狡黠的微笑,“行啊。”

宋景梵臉上浮現出一絲淺笑,“某這就謝謝小娘子了啊。”

“不過你翻牆做什麽?”

這小美女為人着實厚道,宋景梵這麽想着,說道:“呃......我大病初愈,想出去走走,可是阿耶不允許。謝謝了啊,你真是好人,你叫什麽名字啊?做個朋友呗。”

盧意婵與宜笑聞言吓了一跳,像是看怪物一樣看着宋景梵,只有阿蒼,目光随着傳菜侍女移動。

宋景梵見了她們的表情,摸摸臉上,沒髒東西呀。

盧意婵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宋景梵一番,确定他是真的傻了,才走到阿蒼身邊低聲說道: “阿蒼,這醋大③曾經嘲笑你是個昆侖奴,現在你報仇的機會來啦。”

說完,盧意婵露出一副驚恐的表情,“宋郎君你冒然問奴名字,這不是光天化日下調戲奴嗎!還有沒有王法了呀!”

邊喊着邊往宜笑身上靠,做出啜泣樣,宜笑也非常配合地喊了起來:“阿蒼!你怎麽能見着他如此調戲三娘呢,還不快教訓他 !”

作者有話要說: 1.軟腳就是接風

2.阿耶阿娘就是爸爸麻麻

3.醋大是罵讀書人的話

☆、痛打宋家小流氓

阿蒼聞言,甩了甩頭,揮手就向宋景梵背上拍去,宋景梵顯然還沒反應過來這一變數,毫無防備地被阿蒼拍倒在地。“你們有毛病啊!”他再次爬起來,怒吼着。

阿蒼哪裏聽這些,想着這宋景梵往日少不了言語上侮辱他就來氣,趁着這機會必定要好好教訓他,于是又擡手揮去。宋景梵這次有了防備,擡起雙臂擋住了阿蒼,但是由于阿蒼體型巨大,又天生一股蠻力,所以宋景梵還是向後趔趄了幾步,但是他此番知道來者不善,便主動進攻,舞着一套奇怪的拳法,忽攻忽守,卻又有莫名的章法。而阿蒼打着打着被他那怪異功夫給吸引了,幹脆停下來看着宋景梵,任憑宋景梵的拳頭揮到自己身上。宋景梵發覺阿蒼不再動彈,于是也停了下來,後退兩步,戒備地看着阿蒼。

“你繼續打給我看啊。”阿蒼說道。

“兄弟我們是在打架不是表演好嗎?”宋景梵此時像是吃了一只蒼蠅,被人這樣□□裸地藐視真不爽。

一旁的盧意婵扶額,“沒出息的家夥。”

阿蒼的好奇心被徹底勾了起來,“你剛才打的什麽功夫?好生奇怪。”

宋景梵摸摸鼻子,“截拳道你知道嗎?”說着試探性地一步步靠近阿蒼,見他臉色緩和,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肯定不知道,這裏也只有我會。”

“那你教我?”

盧意婵再次暗嘆沒出息的家夥,宜笑也氣得跺腳。

宋景梵瞥了一眼盧意婵,轉身說道:“小娘子你剛才為何說宋某調戲你?宋某一年前病了一場後,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了。”

盧意婵擡起了頭,臉上一點淚痕都沒有,“宋景梵你真傻還是假傻?”

宋景梵捏了捏拳頭,忍住了想要打人的沖動,“我不是傻了!是失憶了你懂嗎!難道你們這兒不是常常會有人失憶嗎?”

宜笑扯了扯盧意婵的袖子,“三娘,看樣子,估計是真傻了。”

“恩。”盧意婵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人也打了,趁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得趕緊開溜,“時間也不早了,我得趕緊去西廂。宋郎君看在你傻了,哦不對,失憶的份上,今天的事我就不和你計較了,告辭。”說完,盧意婵行了一禮,便匆匆離去。

阿蒼走了幾步又回頭拍了拍宋景梵的肩膀,“你真不知道提親的時候才問女子名字?”

宋景梵看着盧意婵離去的背影呆在了原地,直嘆人心不古,原來漂亮的女人從古時候就是邪惡的。

盧意婵沒走幾步便拉了一個侍女來帶路,一路上好好看了看宋府,雖說規模小,但是格局還算別致,假山水塘也打理得精巧雅致。一路上人煙稀少,估計這位新任尚書也沒請多少人。果然,盧意婵進了屋子就只看見十幾個人,其中還有七八個是侍女,按女眷的情況來看,宋公大概就請了五六戶人家吧。

宋家主母宋夫人在中堂布置飯食,屋子裏的人三三兩兩地聊天,都沒注意到才到的人。盧意婵低調地走了進去。有幾個眼尖的夫人看見了便走過來搭話,盧意婵與這些人都不是很熟,于是草草打發了她們,放眼看去卻沒找到自己的長嫂邱娘的身影,奇怪,此時她不是應該在這裏和衆女眷呆在一起嗎。

不一會兒,有侍從過來傳話,一群莺莺燕燕們便浩浩蕩蕩地随他走了。

宋家将飯食設在中堂,屋子中間擺了一張極大的高足食案,四面分別放了一張長寬高凳。桌上已經分份擺滿了菜品,多是炙烤羊肉與一些肉脯,也有許多青菜。不過男客那方擺的主食是清香的粟米飯,而女客這方擺的是是權貴人家常吃的古樓子。宋大娘站在一邊挨個招呼客人,而旁邊站着笑臉相迎的邱娘,一襲米白色衣裙空落落的駕在身上,消瘦的臉上塗了厚厚的一層粉顯得有些滲人,和一旁珠圓玉潤的宋夫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盧意婵搖了搖頭,一年不見,邱娘還是這副樣子,眼瞧着宋家發達了便緊巴巴的湊上去了。

而邱娘和宋夫人見到盧意婵也頗為吃驚。

“三娘回來啦。”宋夫人嗔了邱娘一眼,“邱娘怎麽也不和三娘一起來呢。”

“今早,三娘有些事耽擱了便自己過來。”邱娘看向盧意婵,眼裏露出一絲責備。

盧意婵眨了眨眼睛,假裝沒看見,向前給行禮,“兒向宋夫人,長嫂問好啦。”

宋夫人溫柔地扶起她,笑容如和熙春風。

盧意婵一眼看見了人群中的一個女子,平淡的眉眼卻随着她的一颦一笑變得生動嬌豔。那是她在長安最好的朋友鄭旋夏。盧意婵坐到她身邊,垂下雙腿。這一方的貴族女子們大多放松的垂下雙腿,與各自旁邊的有人聊天。而有那麽幾個守規矩的還是端正的盤腿坐着。

“你這市井兒可算知道回來了。”鄭旋夏端正地坐着,直視前方,并沒有看盧意婵,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我這市井兒當然得回來看你這田舍農了。”盧意婵也學着她的樣子,面無表情地說話。

鄭旋夏正想還嘴,室內卻突然安靜了下來,留着美髯,風度翩翩的宋公帶着一衆男賓客走了進來。盧意婵等人趕緊站起來見禮,再次坐下後,所有人都盤腿坐了上去,不再說話。

宋璟為人剛正不阿,據說來長安上任的途中就甩了臉子給大宦官楊思勖看,如今做了刑部尚書,這軟腳局也只叫上了朝中幾個清風亮節的官員來。

盧奂一進來也看見了盧意婵,兩眼微瞪,盧意婵渾身不自在,只能尴尬地笑着。

宋璟簡單說了幾句,大致意思就是我宋某又回長安啦,不過大家日子該咋地還是咋地,我會好好做官感謝大家支持的,大家不要客氣開吃吧。

盧奂坐在戶部侍郎旁邊,低着頭謙遜地聽着他說話。邱娘使勁瞪了盧奂幾眼,他愣是一點沒感覺到。邱娘氣得暗自咬碎了一口銀牙,誰不知道主上召宋璟回來是要他做宰相的呀,如今只是一個吏部尚書,但是過不了多久就準準會做中書令。可氣這木魚腦袋就貼着一個吏部侍郎一個勁的說話,也不知道去找未來的宰相多熟絡熟絡。

盧意婵把邱娘的表情盡收眼底,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鄭旋夏捅了捅盧意婵,“那宋家大郎呢?”

盧意婵這才注意到席間果然沒有宋景梵的人影,“不知道,也許是傻了不敢出來見人吧。”

“你才回長安居然也知道了宋大郎的事兒?”

“我往東市茶肆坐上那麽一會兒就能知道主上晚上要起幾次夜,還能不知道宋景梵這點事兒?”

飯後,由于天氣寒冷,宋璟性子古板,也沒安排什麽歌舞,客人們開始各自告辭,邱娘攜着盧意婵正欲離去,卻被宋夫人叫住了,“三娘,我也有好幾年沒見你了,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吧。”

盧意婵還未說話,邱娘就已經将她推了出去,臉上堆滿了笑容,“宋夫人與阿家交情甚好,三娘你好好陪陪宋夫人。”

宋夫人伸手握住了盧意婵的右手,拉着她慢慢往西廂走去,“三娘,有件事我覺得該是時候告訴你了。”

盧意婵懷揣着忐忑的小心髒跟着宋夫人走進內室,莫不是我有個驚天大身世?或者是有什麽巨大寶藏要等着我去發掘?盧意婵越想越興奮,畢竟話本裏都是這麽寫的。

“三娘?三娘?”宋夫人跪坐于榻上,喚着出神的盧意婵。幾年不見,這孩子變得可真多啊。

“啊?”盧意婵正在西域挖古玩呢,就這麽被宋夫人給拉回來了,“兒剛才沒聽清楚,您說了什麽?”

宋夫人嘆了口氣,說道:“我說啊,你阿娘都去世了好些年了。我與她本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我是待你如親生女兒的,有些事兒要交代與你。”

關于阿娘的?盧意婵心裏的小雀躍蔫兒了下去,阿娘去世好幾年了,盡管阿耶和哥哥待自己很好,但是看見別家孩子和母親待在一起,她總是羨慕的。特別是宋景樊這種混蛋居然一直有個這麽溫婉善良的母親,想想就有點小嫉妒。

“夫人盡管說就是,兒聽着呢。”

“你知道,你阿耶是個一心為民的,看不得那些受苦受難的人們,一年的那些俸祿大多數都用在他們身上了,倒是委屈了妻子和幾個孩子。”宋夫人眼神飄向窗外,回憶着那個美麗而又通情達理的女子。“好容易你哥哥有了出息做了官,竟也七八分像了你父親,雖然不像宋閣老顧此失彼,讓家裏人過得窮困,但也是讓你們的日子過得拮據,教你們這名門望族範陽盧氏倒是不如普通富貴人家了。”

盧意婵低着頭,心裏越想越心酸。小時候被宋景樊和他的表妹挖苦自己家裏窮酸,丢了盧氏的臉。再大些,平時要端着自己是盧氏兒女,做出一副高貴樣子來,偏父兄又不懂持家,只知道傾其一切為了百姓,所以日子過得寒酸。這樣手頭又沒有實實在在的金子,又要自持清高,日子過得還不如普通百姓潇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搖身一變成土豪

“你阿娘考慮到你以後必定是要配一個高門大戶的,要是拿不出像樣的嫁妝,以後在夫家怕是難過。早些年我與夫君也遇到一些麻煩,非要用很些錢財來打點,是你阿娘把她嫁妝裏的一些鋪子給了我,好讓我們度過難關。我之前想着要把這些産業還給她,卻不想她就那樣突然走了。本來是該把這筆錢財交予你兄長的,只是......”宋夫人遲疑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到底是你娘親的嫁妝,而且你兄長也是成家立業了的,我瞧着你也大了,該是自己拿主意了,所以先把這事兒告訴你,要怎麽處置随你吧。”

哈?真有這等事?盧意婵甩了甩頭,不清楚如今是不是還在幻想中。“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還會騙三娘你不成,這些年鋪子上的收成我是一分沒動。”宋夫人看着盧意婵傻楞楞的樣子,戳了一下她的額頭。

盧意婵悄悄掐了一下大腿,感到火辣辣的疼,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倏地就哭出來了。

“哎三娘你哭什麽呀!”宋夫人着急地用袖子去抹她的眼淚。

“兒這是又感動又高興的。”盧意婵沒想到宋夫人這時候把阿娘的嫁妝鋪子拿了出來,雖然自己是要先給大哥的,但是既然是娘留下的嫁妝,大哥肯定也是要讓自己打理一部分的,可算不用閑地發愁了,以後有了自己的收入,也可以過過土豪的生活了,想想就有點激動呢。

“你這孩子。”宋夫人好氣又好笑地說 :“天色不早了,再晚坊門關了你就回不去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宋夫人安排了一輛牛車送盧意婵等人,趕在坊卒關門前回了盧府。

盧意婵一直處于神游狀态,想着自己也是一個有錢人了,走路也有點輕飄飄的。

“三娘,站住。”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來。

盧奂拿着一本書站在西廂游廊上,恰不巧,這是盧意婵回閨房的必經之處。

“呵呵,真巧啊,大哥你看書呢。”盧意婵收了步子,乖順地垂首站到盧奂面前。

“巧?”盧奂眼角抽了抽,“這游廊僅夠兩人并肩經過,敢情你看不到我?”

“呵呵,呵呵,三娘這是累了。”

“你又拆了馬車駕了拉車的馬回來?”

盧意婵咽了咽口水,正想着如何回大哥的話,前方卻有一不明物體飛速向這邊移動。

“阿姊!”

“奔奔!阿姊可想死你了!”來人正是盧意婵六歲的同胞弟弟盧奕,盧意婵抱起他,心疼地說道:“一年不見你長高了這麽多呀?真是越長越俊了太像阿姊了,哎,有沒有開始學《文選》啊?夫子還好相與嗎?你想阿姊嗎?你有沒有乖乖聽長嫂的話啊......”

盧意婵一臉愛弟心切,抱着盧奕不知不覺繞過盧奂走進了自己閨房。

“阿姊,聽說你被阿耶趕回來了啊?”盧奕爬到盧意婵膝蓋上,問道。

盧意婵捏了一把他那掐得出水的肥嘟嘟的臉,“什麽叫趕呀?阿耶是覺得靈昌太小會阻礙了我發揮。”

盧奕扭頭看見門外站着的阿蒼,便跳下了盧意婵的膝蓋,邊跑邊說道:“肯定是你太不安生,讓阿耶都沒法好好養老了才趕你回來的!”

盧意婵聽了這話,打算好好教教盧奕怎樣尊敬姐姐,卻見他順着阿蒼的大腿,粗腰,壯臂,一路爬上了阿蒼的脖子,而阿蒼轉身看着氣勢洶洶得走過來的盧意婵,露出一副“我看你敢不敢動我小郎主”的表情。

盧意婵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兒,咽了咽口水,拱手說道:“賢兄,可否把你脖子上那團東西還給三娘?”

阿蒼還未發話,奔奔便大聲吼着:“阿蒼!我最想你了,你帶我去騎馬吧!我叫阿妳給你留了好多好吃的呢!”

奔奔話音還未落,盧意婵便看見阿蒼那異常巨大的身影飛奔了出去。

吃了晚飯,盧意婵想着大哥此時應該也不生氣了,便低眉順眼地去找他了。

“大哥可是吃了晚飯?”

“恩。”盧奂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怎麽?這時想起來我這個兄長來了?”

盧意婵有些不自在,摸摸了眉頭,讪讪笑着将阿娘的嫁妝之事說了出來。不料盧奂聽了之後,并沒多加思量,直接說道:“知道了,娘留下的這些鋪子全部交給你了。”

“啊?”盧意婵吃了一驚,“雖說是娘的嫁妝,可也不能全給三娘一人啊,況且嫂子那......”

“就這麽定了。”盧奂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以前廬懷慎還在長安的時候盧奂就是這副性子了,“邱娘那邊我自會說。”

“這......”盧意婵知道盧奂的脾氣,所以也不好再說什麽,而且心裏更多的是感動,大哥雖不善言辭,也不會與女兒家相處,但是他對自己的好,卻從這些事情裏透露出來。

盧意婵告辭離去,剛轉過門時似乎聽見盧奂隐隐約約地聲音,“三娘,這些年我和父親是對不住你。”

第二天一早,盧意婵起了個大早,簡單收拾收拾就帶着宜笑和阿蒼出門了。特地帶上了從靈昌的野味肉脯,穿過十字街,大搖大擺地往宣陽坊西北向走去,心裏美滋滋地想着 :小梨子我來了。

走到一個毫不起眼的民舍前,敲了敲門,等了許久才聽到有人來開門。一個老妪伸出頭來看了看,見是盧意婵,驚訝得合不攏嘴,“三娘,你怎麽回來了?”

盧意婵笑了起來,眼睛彎得像月牙,“阿婆,兒昨天就回來了,梨子呢?”

“喲,不巧,她剛才和大郎去西市啦。”

“這樣啊。”盧意婵讓阿蒼把東西遞給阿婆,“這是兒從靈昌帶回來的,阿婆你收着啊,兒這就去西市找梨子和她大哥。”

靈昌并不富庶,所以盧意婵已經一年沒有感受過長安東西市的空前繁華了,于是趕緊回家拉了驢車出來,緊趕慢趕,剛好在午時趕到了西市,店鋪都陸陸續續開了門,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盧意婵本是打算就呆在車裏,但是看着外面的場景,實在忍不住,便下了車,由侍從們陪着,悠哉悠哉地閑逛。

寬敞幹淨的大街兩邊俨然緊湊地開着各式各樣的店鋪,有挂滿襖子袍子的衣帽肆,有珠光璀璨的珠寶行,有妖豔胡女們經營的胭脂花粉鋪,當然也有男人們愛的騾馬行,刀槍庫,鞍辔店,還有胡人們開的胡餅店,讀書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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