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反悔
從半空中打卷飄下幾片雪花。
起初以為是下雪,魏準擡頭看,才發現是樹梢在動。
麻雀活蹦亂跳的撲騰下來,正巧落到面前青年的頭頂上。許淨洲在這樣的動靜裏低下頭,烏漆眼睫顫得厲害。
他呼吸也在顫。
魏準覺出異樣,蹙眉,“你不舒服嗎?”
“不是,”許淨洲緩過幾秒,突然偏過頭,起身,“就是我蹲太久,又很困,現在頭腦有些不清醒。”
魏準擡頭看他,對這話表示懷疑。
“魏總,”許淨洲也把他拉起來,“我們趕快回去。”
魏準跟着他走,把花環重新套他頭上。
許淨洲蹙了下眉,似乎是想動手摘下來,被他眼疾手快攔住動作,
“街上又沒人,不會有人看見你許淨洲頂着花環滿大街晃,你就全當是戴着給我看,”魏準理所當然道:“我送你的,你戴給我看不過分吧?”
許淨洲沒理他。
魏準繼續逗人,“收了別人的東西,也不知道說句謝謝?”
許淨洲說:“謝謝魏總。”
半個小時前跑過去的流浪狗又跑回來,瞅見這人頭上戴着個稀奇古怪的玩意,停下來盯着,尾巴搖得歡起。
前面的路燈壞了,經過時只能借月光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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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準看不清身邊人的臉,但能清晰聽到對方平穩輕淺的呼吸聲。
他偏過頭,視線穿過黑暗落在青年臉上,“你這麽謝多生分。”
“哦,”許淨洲回他:“那你要我怎麽謝?”
“不奢求你有什麽實際行動上的回報,最起碼,你稱呼改一下吧?”魏準有意在這段黑暗裏放慢腳步,逗他:“以前怎麽叫我?”
許淨洲沉默,沒回他。
魏準見他沒有理人的意思,嗤笑,“那天還聽見你管趙宇峰叫哥,怎麽到我這裏就不靈。花環比不過冰糖葫蘆?”
對方小聲辯解:“我沒有。”
魏準哦了一聲,“是嗎。”
這段摸不到光的路走到盡頭,
前面路燈的餘光掃過這裏,在地上印出淡淡光圈,許淨洲深吸口氣,閉眼,調整好方才搖搖欲墜的心态,擡起頭。
身邊男人也正偏頭看他。
線條明晰鋒利的五官仿佛被燈光做了效果,變得有些模糊,這人眼瞳天生黝黑,形狀姣好多情的桃花眼擋不住他眼底的半分冷意。
唇薄而色淺,也不算柔和的唇形。
“所以讓你換個稱呼也這麽難?”這人啧聲,“以前那麽聽話。”
“你是魏準。”
許淨洲停下腳步,愣神似的盯向他,突然出聲。
·
後半截路上,魏準總覺得這人像在夢游。
幾次差點踩進坑裏,被他揪着衛衣帽撈出來,又委屈巴巴瞅他,仿佛他不該幫忙,活該他掉進坑裏摔一跤。
魏準總覺得不對勁,懷疑他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
結果一到酒店,這人閉眼摸到沙發趴下去,眨眼功夫就睡死過去。
魏準覺得好笑,應該确實是困慘了。
他就沒叫醒這人,趁他睡熟把他抱進卧房。
許淨洲淩晨四點的時候醒了一次。
他從床上坐起來,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事,想去廚房冰箱拿點冰水喝。但又記起外面還有人在睡,只能掐滅念頭。
許淨洲從床上摸起來,跑去洗澡。
洗完澡就該去拍戲了。
昨天被腦殘粉堵在路邊的事似乎沒人知道。許淨洲到片場後,沒聽見有人議論,就也沒和李青提起這事。
李青昨晚像是也沒睡好,頂着烏青黑眼圈,“早啊小洲。”
“青哥早,”許淨洲眨眼,“青哥你要注意身體。”
“就這幾天熬夜,事情太多。”李青擡手揉眉心,嘆氣,“昨晚跟公司商量了你投票那事,公司的意思是找廣告方說明情況,”
“但我覺得這根本不可能啊!如果真有人背地下手,那怎麽可能是商量一下就能解決的?”李青說:“小洲,我覺得八成是有人故意幫你刷了一部分票,然後又舉報給官方,所以官方才會查出來這個結果。”
許淨洲點了點頭。
李青愁眉苦臉,“那現在怎麽辦。”
“青哥你想吃蛋糕嗎?”面前人像是渾然沒聽到他剛才苦大仇深的一番話,眼睛發光,“我想訂蛋糕,正好這家店有活動!”
李青:“……”
李青沉默半晌。
“行吧,”他放棄掙紮,“什麽活動?你差多少?”
想着這人只是想吃一些小蛋糕。李青陪他湊單的時候才發現,他要買的是那種六寸大小的生日蛋糕。
至少兩個人吃才能吃完。
本以為許淨洲是買給劇組人吃,結果一直等他拍完戲,桌上的生日蛋糕也沒拆封。
今天的戲只拍半天。
下午沒什麽事,許淨洲就打算先回酒店。
趙宇峰跟他一路回去,看見他拎着個生日蛋糕,好奇:“小洲今天過生日?”
“不是,”許淨洲解釋說:“是我哥哥的生日,他平時工作忙,都沒有人記得他生日,年年都只有我記得。”
趙宇峰哦了一聲,擡眸瞥他,“你男朋友挺幸運。”
“他幸運什麽,他也吃不到蛋糕。我買來只是拍個照片,給他發過去看看,最後還是要我自己吃。”許淨洲不大高興似的嘀咕,嘀咕完又笑起來,“峰哥如果想吃,可以來找我啊,反正我一個人吃不完。”
趙宇峰想說好啊,
但是想起他房間裏還住着某人,到嘴邊的話還是調了個頭,“不了。”
到酒店時,魏準不在屋裏。
許淨洲把蛋糕放在桌上,準備先去旁邊的小超市買些啤酒。他好不容易得出一下午的空,心情格外愉悅。
買好東西結賬的時候,他接到了魏準的電話。
許淨洲騰不出手,用頸窩夾着手機,“魏總。”
“你不在家?”電話那邊的男人大抵剛到酒店,從裏面傳出輸入密碼的聲音,“許淨洲,我跟你說件事。”
許淨洲問:“什麽事?”
“上次不是跟你說下周要你出來幫忙?辦點事,”魏準說:“剛才都打點好了,我來跟你說聲,時間是下周一。
”
“啊?”許淨洲拎着兩大袋子東西,聞言蹙眉,“下周一,”
他語氣裏的為難和猶豫,隔着電話都十分明顯。
“……”
電話那邊陷入沉默。
輕微的腳步聲停下,緊接着是對方脫外套時的窸窣聲響。即使看不到,也幾乎能想象到那邊的人現在是什麽表情。
“魏總,”許淨洲小心翼翼出聲:“我下周一有事。”
“先前你可不是這麽跟我說的,”對面人大抵在壓抑某種情緒,嗓音沉悶下來,“你是要放我鴿子嗎?許淨洲。”
“不是,先前我答應魏總的時候,也沒想到路導會把拍戲的時間定在周一。畢竟一個星期七天,我也沒想到你們會撞到一起嘛。”他也覺得委屈,“況且你先前也沒跟我講清楚,你現在還要怪我。”
魏準哦一聲,“那怪我?”
許淨洲:“……”
知道是自己理虧,況且人家前段時間還幫了不少忙。許淨洲放軟語氣,“魏總,你不要生氣,我找個人替我好不好?”
魏準說:“這事別人替不了。”
“不會的,”許淨洲笑了笑,“你不要小看我,我能找到很厲害的人。”
對方索性不搭理他了。
許淨洲走到電梯口。
他張了張嘴,想說自己馬上就到樓上,
魏準突然出聲:“我投資了你那個電影,我可以跟路導說說,讓他改一個時間。”他話音一頓,“反正你們也快殺青了,況且拍戲什麽時候不能拍?非要情人節那天拍?損失的錢我來出。”
“魏總,”許淨洲皺眉,不大高興,“你不能這樣,拍戲的時間是要考慮各種因素。你這樣也是在影響我工作。”
魏準氣笑,“所以你就把我扔下?”
“我快到了,”這人利落結束對話,“見面談。”
還沒來得及再開口,
魏準聽見手機裏面傳出忙音,氣得面無表情丢出手機。
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許淨洲,但就是心裏不舒服。
好像自己無足輕重似的。
魏準餘光瞥過,正好看見桌上擺着個沒拆封的蛋糕。大概是許淨洲買的,不知道因為什麽買蛋糕,但按那人的脾氣,讓不讓他吃還是另回事。
呵。
他就吃。
魏準揣着滿肚子對許淨洲的憋悶氣,把蛋糕拽到自己面前。
·
許淨洲開門的時候都還在想,怎麽跟那人道歉。
他以前沒跟誰道過歉,畢竟很少做錯事,從來也只會在哥哥面前做錯。許淨洲又開始琢磨,把哥哥惹出脾氣的時候,自己是怎麽道歉的。
……
他這才發現,哥哥從來沒跟他發過脾氣。
這點讓許淨洲怔了很久的神,
甚至有種不真實感。
許淨洲擰動把手,推門。
某人擡起視線。
他一進屋,正好看見魏準端着盤子在吃蛋糕。原本六寸的大蛋糕,現在已經被這人吃的只剩下三分之二!
這人還完全不知錯!
魏準看見他以後,依舊沒有要停手的意思,面色如常切下一塊蛋糕,
“回來了?”他挑眉,“不是要跟我見面談?”
擡眸就看見玄關處的人發脾氣,把手裏的塑料袋甩到鞋櫃上。
咣當一聲巨響!
許淨洲鞋都沒換,走到沙發旁邊坐下,盯着他的眼神活像是要把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