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李林一回來, 就看到坐在堂屋上正在等自己回來的家人,在看到用竹罩罩着的餐桌時,他立馬就明白了, 家裏的人都在等他吃飯。

一想到這點, 被鎮上的那點壞消息打擊的有些精神不振的李林,心裏不由的湧起一股暖流。原本抿着的嘴角也揚了起來。

“爸,你累了吧,我先給你倒個水喝。”李寶素說着,就快速的跑向廚房,不多時就給李林倒了一碗涼白開。

李林咕嚕嚕的把碗裏的水一飲而盡,讓混身的燥熱散開了一些, 就準備把自己跟老村長去鎮上打聽到的事跟大家說一聲。

不過, 還沒等他開口,李大河就打斷了他,“那件事先放一放,今天素素跟立兵可是抓來了野雞野兔。我們可得好好嘗嘗。”

“對對對, 不管什麽事,都得先吃飽了再說。”說着,夏禾就快速的給李林把飯盛上。

樂樂呵呵的吃完了午飯之後, 大家才朝李林問起來鎮上的事情。

“老村長跟我一起先去看了布告欄上的通知……最後我們還去鎮長辦公室走了一趟,但是這件事已經定下來了,就算是鎮長也沒有辦法, 還讓我們早點讓村裏的人把多餘的雞鴨豬禽都給處理了,不但等上面真的派人過來,不但會把多餘的禽類沒收,而且還要被處罰款。”

林衛虹皺眉,“這麽說這件事是沒有婉轉的餘地了?”

“看來是這樣的。”李林苦笑了下道, “我們還是趁着事情還沒有爆發,趕緊先把家裏的雞跟菜園子裏的菜拔一點掉吧。”

一聽到這話,原本還明白李林他們幾個說的事什麽的李寶素,立馬就緊張了起來,“爸,菜園子裏的菜要拔掉嗎?那我的西瓜怎麽辦?”

聽到這話,李林也不由的遲疑了下,“通知書上說的是每個品種的菜也要按照家裏人的多少來種,我們家這麽多口人,種個四株西瓜也不算多的吧?”

“哎~”林衛虹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是這麽算的。”

就在他們商量着這麽處理菜園子李的菜時,村裏的廣播響了起來,老村長的聲音通過廣播的大喇叭一下就傳了開來。

“村裏的村民們請注意,村裏的村民們請注意,下午兩點準時在村口的大會堂開會,下午兩點準時在村口的大會堂開會,每家每戶最少派一位代表……”

這番話反複說了好幾遍之後,廣播才被重新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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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河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當看到這會兒已經是一點多了之後,就朝李林道,“林子,你早上來回鎮上也累了,趁現在還沒有開會,你先去房間換身衣服,好好的眯一會兒,一會兒時間到了我叫你。”

“行,那我就先去眯一會兒。”說着,李林就起身朝房間走去。

林衛虹看了眼還坐在堂屋裏的李大河,“大河,你也先去休息會兒,這整天折騰的也辛苦了。”

“不了,這會兒我也睡不着。”說着,李大河就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衛虹,我先去村口找老村長商量商量,看下面該怎麽辦,一會兒時間到了,你記得叫一下林子。”

“欸。”

可就在林衛虹應下沒多久,李林的身影也出現在了門口,林衛虹看着換了身衣服的李林,有些疑惑的問道,“林子,不是讓你去休息嗎?你咋又起來了?”

“都到這會兒了,我實在是睡不着,幹脆就起來去老村長哪裏問問,看大家到底該怎麽辦。”

“行吧,你們父子兩個都一個德行。”林衛虹搖了搖頭,就讓李林走了。

老村長的家就位于村口不遠的地方,等李林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一幫子的村民都圍在了哪裏。

他們一看到李林就忙不疊的問道,“林子,你跟村長一起去的鎮上,鎮上這麽說?那個通知書能撤嗎?”

“對啊,這個通知書明顯不合理啊,我們都是平平常常的老百姓,這麽就跟割資本主義尾巴扯上關系了呢?”

“可不是,我們一年到頭就指望着雞屁股底下的那幾個雞蛋增加點收入,這一來就讓我們把雞都給殺了,這、這怎麽下得了手啊。”

“就是啊,而且這雞蛋值幾個錢,這麽還跟資本主義有關啊,這上面下的通知也太亂來了啊!”

“林子,你跟村長一起去鎮長辦公室說說,讓鎮上把這個亂七八糟的通知給撤回去啊。”

“對啊對啊,讓鎮長把這個通知給撤回去就行了。”

“你們以為我們沒有去過鎮長辦公室嗎?我跟村長在看了消息之後,就去鎮長辦公室走了一趟,但是這個通知是上面市裏省裏下來的,我們就算是去找了鎮長也沒有用啊。”李林無奈的跟大家說了。

“找鎮長也沒有用?那麽我們真的要把家裏多的雞跟菜給割掉了?”

這話不知是誰說出口的,但是聽到這話的村婦們,一下就哀嚎了起來。

“這可都讓人咋活啊!”

“天啊,這世道都已經這麽艱難了,這麽還有這麽離譜的事情啊!”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啊!”

“我不殺雞,我不殺雞。我好不容易養大的母雞,這會兒正是能下蛋的時候,我這麽能下得了手啊!”

“啊啊……老天爺啊這日子才好過了點,這麽就又鬧出了這種事啊!”

聽着外面傳來的哀嚎聲,老村長家裏的幾位村裏的長輩們也都十分不好受。

“村長,你看這事給鬧的,還讓不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好好過日子了啊。”

“誰說不是呢,可這又能咋辦啊。”老村長也是苦悶不已,“這會兒已經是月底了,通知上說月初上面就會派人下來,到每村每戶來檢查,只要沒達到通知上的要求,就要受到懲罰,你們說說,我們還能怎麽辦?”

“可是……”村裏上一任老會計忍不住道,“村裏的收益本來就不多,這要是一弄的話,村民們以後想吃點雞蛋什麽的,不都難了嗎?”

“是啊,一戶人家才只能養兩只雞,一只雞最多一天也就一個雞蛋,而且還不是每天都能下蛋的,再加上我們村一戶人家,最多有二三十來口人,這兩個雞蛋能分給誰吃?”

“還有菜園子……這……”

在大家說着村裏的難處時,李林從外面走了進來,李大河在看到兒子的剎那,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

“勇啊,你們說分家怎麽樣?”

“什麽?”

“什麽分家?大河你說什麽呢?”

“你們沒聽錯,我說的就是分家。”李大河把手裏的茶碗放下道,“通知書上不是說了,一戶人家只能養兩只雞,我們村裏的人多的有二三十口人,兩只雞下的蛋根本就不夠分的,可要是分家了,一戶人家分成三戶或者四戶,那就可以養六到八只雞,這樣雞蛋的問題不就解決了。”

“是啊,這樣說的話,菜園子的事情也可以解決了。”

“可是,父母在不分家……”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說這話呢,而且樹大分枝,人大分家本來就是常理,既然早分晚分都一樣,那還不如趁着現在趕緊分了呢。”

“怕就怕有些人不願意分啊。”

老村長一想到村裏那些兒子都生孫子了,還住在一起的人家,眉頭就不由的皺了起來。

分家雖然是個可以解決割資本主義尾巴的事情,但是老舊的思想都是父母在不分家,家裏的老一輩也都把家裏的那點權捏的死死的。

這要因為這件事把家給分了,那就代表他們做不了兒子的主,在家裏也就沒權了,這對多年媳婦熬成婆的老太們來說,可是件不亞于割資本主義尾巴的大事。

這不,老村長把他們商量好的辦法跟村民們說了之後,有些小媳婦小嬸娘的,那眼睛是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畢竟,只要成家的人,誰不想分家自己當家做主啊。

可那些老太老媳婦們,可就不幹了。

“分家?分什麽家,我老婆子還在呢,就讓我分家,這是想我死啊!”

“好啊,這就是你們想了半天才想的主意啊,居然想讓我們分家,你們這是想要我們家離子散啊!”

“老村長,你可不能這麽害我們啊,我家幺兒還小,你要讓我分家了,那他以後可怎麽辦啊?”

“不分,絕對不分,什麽割資本主義尾巴,我就不行他們還真能跑到我家去打打殺殺的,我家可是八輩子貧農!貧農!”

“沒錯,我就不信了,我家這麽多口人家,他們還真能來我家抄家了不是!”

“對,我還可以把雞都藏起來,我就不信我都藏起來了,他們還能找的到!”

說着,這幫老媳婦老大娘們就快速的回家收拾家裏的家禽去了。

老村長跟李大河他們,看着寧願把家裏的雞鴨都給藏起來,也不願意分家把家裏的權力給分出來的人,也都無奈的嘆了口氣。

“算了,這辦法我們都已經說了,他們要是不相信我也只能随他們了。”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說不定大家還真能逃過一劫呢。”

話是這麽說,但是李大河跟老村長等村裏的幹部們,還是每家每戶的勸說,有幾戶人家看在老村長他們的面子上,還真辦理了分家手續寫了分書,可大多數的人家不但不願意分家,還把上門的幹部們罵了一頓。

時間就在這樣的日子下,很快就到了十二月楚,也就是通知書上寫明的日子。

這天,村裏的村民們都自以為暗悄悄的打量着村口那條小路的方向,就看有沒有鎮上派來的人過來。

可一整天下來,除了幾個自己村裏的人外,一個外來的人都沒有在村口出現過,就在大家以為這件事就這麽悄沒聲息的過去時。

半下午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一個個帶着紅袖章騎着自行車的人,朝着他們村裏駛來,而且一進村就朝在村口的村民吆喝了起來。

“盤山村的村長在哪裏,我們是鎮上派來查訪的,你們讓村長過來。”

聽到外面的喧嘩聲,住在村口不遠的老村長直接從屋子裏走了出來,“都發生什麽事了?”

看到老村長的工作人員,“你好,我們是鎮上派來視察工作的,請問盤山村的村長在哪裏?”

“我就是盤山村的村長,張大勇。”

“您就是村長,那太好了,我們廢話不多說,趕緊開始吧。”

“開始什麽?”老村長帶着些僥幸的問道。

“當然是割資本主義尾巴啊。”一位鼻孔朝天的年輕人朝着老村長說道,“你可不要說自己沒有收到通知啊,這句話我們今天可聽到太多了。”

老村長還沒有開口,跟這位年輕人一起來的一位剪着劉胡蘭頭的女性,就一臉不屑的道,“行了,這通知可是早七八天就在鎮上的布告欄上貼着了,我就不信你們到現在還不知道。”

老村長見狀忙不疊的跟這幾個工作人員說道,“知道知道,這個事情我們都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我們趕緊開始。”

“那……”老村長朝圍在邊上的村民們看了眼,示意大家趕緊回家收拾收拾,接着朝着這些工作人員看去,“既然這樣,那就先去我家吧,正好都已經在門口了。”

說着,他就領着這些工作人員朝着自家走去。

在老村長帶着人走了之後,這些圍在門口的人一下子轟的一聲就散開了,只見這些人迫不及待的跑回家中,讓家裏的老娘們大媳婦趕緊把家裏的東西再收拾收拾,力争在這幫工作人員進門之後找不到一點不對的地方。

可就算是這樣,這些已經在其他村裏開展過一波搜查活動的工作人員們,還是在不少村民家中發現了那些被村民藏起來的禽類。

而且因為大多數人家都抱有僥幸心裏,再加上也都沒有分家。

所以,這幫工作人員一在地窖或者是屋子房頂等各處找到了超過于兩只的禽類,就快速上前把這些禽類都給抓了起來。

有些甚至當場就一把給擰斷了脖子,直接給裝進了随身攜帶的麻袋當中。

看到這個情況,一些還想把自家的雞鴨給搶回來的村民們,直接哀嚎不止。

“老天爺啊,你這是搶劫啊!”

“啊啊啊!我的雞我的鴨,你們這麽能把它們都給殺了,這可是我辛辛苦苦養的啊!”

“還給我,你們快還給我啊!”

“不……我的菜園子,你們不要拔,不要拔了!”

“哎呦啊!你們這是要我的老命啊!”

“求求你們了,這些雞可都是我養着生蛋的,你們要是都給抓走了,那我這一家子都吃什麽啊!”

“不要啊,不要搶我的雞,不要抓我的鴨啊!”

這些哭天喊地的聲音并沒有讓這幫工作人員停下了腳步,反而還因為他們的哀嚎聲,這些人還越來越來勁了。

“果然鄉下人就是鄉下人,都告訴過你們了,讓你們把多餘的雞鴨給割了,你們就是不幹!現在好了,都讓我們給找到了吧!”

“別跟這些人啰嗦,趕緊把這些雞都給我抓了。”

“不要啊,這可是我家最後幾只雞了啊!”

“你說不要就不要啊,通知書上可都寫了,要是沒有按照要求把資本主義尾巴給割了的,都要受到處罰跟罰款,我們沒收你們幾只雞都算是給你們面子了。”

“就是,我們還沒有跟你們算罰款呢,不然要是算算,說不定還不止幾只雞的錢!”

在這番言論下,這幫人更是兇猛的在村裏掃蕩了起來。

只見這些人所到之處,不是菜園子裏一片狼藉,就是在翻找出多餘的雞鴨後,把這戶人家所有的雞鴨都給收走,一個不留。

一時間,整個村裏都是哀嚎哭聲不斷。

早早就把家裏的菜園子跟雞鴨都給處理的李大河等人,看着哭倒在自家門口的老太太跟村裏的大小媳婦,跟一人提着兩個袋子朝外走去的工作人員,不由深深的嘆了口氣。

“哎~這日子啊,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在這樣的嘆息聲中,遠在京市的陸家收到了一份來信。

勤務兵小馬,敲了敲陸首長書房的門,“篤篤篤”

“進來”

“陸首長,有你的來信。”

“哦。”陸首長擡起頭朝小馬看去,“是誰寄來的?”

“林安鎮一個叫李大河的人寄的。”

“趕緊拿來讓我看看。”

“好的。”小馬把信雙手遞給了陸首長。

陸首長拿起信封,還沒有拆開,就感受到了信封裏有幾顆硬硬的東西,感受了手底下的觸感之後,他就迅速的把信拆開來。

只見他快速的把信紙掏出,在看了眼信裏的內容後,陸首長一下子就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他小心的把信封裏的幾顆小麥種子倒了出來,當看到這幾顆種子後,他更是迫不及待的朝小馬說道,“小馬,你去樓下拿幾顆沒有脫殼的麥子上來。”

“是”小馬沒有多言快速的去樓下的廚房裏,并從那些已經脫殼好的麥粒中,好不容易的翻出幾顆漏網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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