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潛伏
桌上擺着陸管所的下發文件。
首頁紅色的高危标簽實在刺眼。
艦院院長布朗格盯着, 心中煩悶,久違地産生了些許想轉筆的沖動。
要知道,剛工作時被長輩訓斥, 說轉筆不穩重,他早就改了, 現在忽然有了感覺, 只能說明,心煩遇到不好解決的事兒了。
安德森敲門,走進來。
“院長,您找我?”
布朗格倒茶,熱情邀請老教授:“來坐, 安德森老師。”
噴香的龍井, 翠葉浮水上。
罕見的地球原生種茶葉烘焙曬幹而成。
有市無價, 得有渠道, 才能喝上二兩。
安德森聞一口茶香, 心中就對布朗格的財政情況有了計較。
用這麽貴的茶待客,看來有大事。
兩人冷熱寒暄幾句。
安德森打哈欠:“院長,有什麽事兒, 您不妨直說。”
布朗格笑道:“教授性格變了不少啊,早些年聽聞您做事風格十分細致呢。”
想說我慢吞吞就直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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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森腹诽, 嘴上踏實解釋:“這不是被我助教帶的嗎, 小木做事嘴上冷靜, 下手風風火火, 接觸久了, 我也受影響了了。”
“哎,不對,真不知道該說是近朱者赤,還是近墨者黑。”
布朗格意味不明地收尾,作結論:“是啊,木子堰真是個讓人很難評價的事情。”
安德森:“……”
咔噠一聲老教授放下茶盅,“院長,小木怎麽了?”半天放不出個屁,還得我問。
布朗格斟酌片刻,将陸管所的文件遞過來。
安德森疑惑地接過,速度完畢,神色變換。
“這什麽意思?”
“木星陸管所覺得我助教,是個間諜?”安德森雖然沒什麽大愛奉獻的精神,但是為人護短得很,木子堰幫他代課替他頂雷,他喜歡的很。
布朗格将這報告甩他臉上,老教授瞬間炸了。
布朗格安撫道:“只是高危而已,沒有定論。”
“再說,外界輿論真真假假沒有蓋棺定論,咱們還不清楚嗎?”
“木子堰就是間諜出身,說她是,完全沒問題。”
安德森砰一聲磕茶盅,吹胡子瞪眼:
“那是過去時!”
“還不許人家有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了?”
“我們是學校,學校代表什麽意思?傳道授業解惑,哪兒來那麽多政治紅線。”
布朗格也是為難:“我當然明白您的意思。”
“請您來,也是想近處探聽探聽,對木子堰的評價。”
“好得很。”
安德森怼道,“我助教,沒得說。”
“可比院裏那些飯桶強多了。”
招聘飯桶的布朗格院長:“……”
“老實說,木子堰入校這小三年來,沒可疑舉動?”
安德森不滿:“什麽叫可疑舉動?”
“我助教一心操持教學事業,為了土木争霸掏心掏肺,提出的白皮書你又不是沒看到,說的有理有據,你還想咋,付着助教的錢,幹着項目負責人正教授的活兒,知足吧,院長。”
布朗格尴尬了。
“木子堰早就不是您的助教了。”他提醒道。
“去年年初提交文化生态白皮書,她已經破格提拔成副教授了。”
安德森哼聲,“我樂意。”
“一句話,小木沒有任何反星球分裂法禁止的舉動。”
“院長,你就這麽回複陸管所就行。”
現在,鍋又重新被丢回了布朗格院長頭上。
布朗格嘆氣:“您這麽說,我可不能這麽回啊。”
“陸管所看什麽營生,您又不是不知道?”
“文件中懷疑木子堰和地球國際有瓜葛——我也不懂,木子堰牽頭了木星和地球國際‘尋根’合作,本來就有瓜葛啊,明擺着的事,有什麽可說的——還說木子堰和賞金聯盟又牽扯,唉,賞金聯盟幹活和陸管所有得一拼,都能殺通緝犯,木子堰和他們的牽扯說不準是被宰過幾次沒宰成呢。”
不得不說,布朗格院長一語中的。
“什麽?”安德森驚訝了。
“小木被暗殺過?什麽時候的事兒?”
布朗格有些不是滋味的回答:
“去年,前年。這是學校抓住痕跡的兩次。”
“一次是保潔阿姨從她辦公室掃出來了人骨灰燼。”
“一次是艦院辦公樓重裝修時,發現她辦公室牆壁內層有大片幹涸血跡。”
“——這還只是被發現的兩次。”
“唉,這尊大佛,朱庇特怎麽留得住啊。”院長明裏暗裏就想丢鍋。
誰知主管教授安德森對答如流,钛合金邏輯鐵板硬:
“這咋了。”
“既然接受了人家做教職,就要對安全負責!”
“沒道理讓人家給你白培養棟梁,你連個不缺胳膊少腿都保證不了吧。”
“啊也就是小木脾氣好,擱我,聘了我,三天兩頭有人來殺我,學校連個屁都不放,安保形同虛設,我早造反了。”
“嚷嚷你們朱庇特的醜事全宇宙都知道,什麽科研經費套現,什麽虛假數據瞞報”老教授飙起來十個院長也頂不住,吓得布朗格趕緊拉住他:
“安德森老師!”
“您說什麽呢!”
“這種事兒哪兒能亂說。”布朗格眨眼,暗示。
安德森滾刀肉得很,“我就一句話。”
“我是木子堰的主管教授,我說她沒問題。”
“你是院長,也沒資格辭了她,交給陸管所,就這。”
布朗格:“這”
安德森不耐煩了,時間不早了,非喊着人晚飯過來談話也是有病,廣場舞都快開始了:“這什麽這。”
“拿出你擠兌前任禿瓢院長的氣勢來,布朗格先生。”
“陸管所腦筋不清楚吧,木子堰是深度推進木星文化生态計劃的急先鋒,拿了她,誰來頂?星空集團還有一票人天天替她說話呢,辭了她,你想去面對媒體的口誅筆伐嗎?”
“我說,陸相幹這事兒,海政廳知道嗎”
“我朱庇特大學年年歲歲,被海政廳挖了多少教授英才,這會兒,就該是他們說話發聲的時候了。”
“奶奶個嘴兒,天天被陸管所勒脖子,當我朱庇特在海政廳在艦隊國際無人是嗎?鬧呢,現在土木争霸火急火燎,非這兒查人,臨陣不換帥啊,陸管所不是被策反了吧。”
布朗格被說蒙了。
是啊。
鬼知道這事兒,海政廳和空管局到底知不知道。
布朗格拍拍腦袋,不想在老教授面前顯得太慫逼,推脫兩句,客氣道:
“看來也确實不合适現在回應陸管所。”
“太着急,掉我們朱庇特的尊嚴。”
安德森:“……”你這屁股轉的夠快啊。
“還有事兒沒,沒事兒我跳廣播體操去了啊。”
布朗格:“您走好。”
離開院長辦公室,安德森立刻給木子堰發私信,內容簡單:
[小心點,小丫頭片子]
[最近查你的人可不少]
[皮緊點]
看到信息的時候,木子堰正在舉着天線到處找信號。
地球國際星際通訊信號很菜雞,和呆在那兒的連上清、田從文做對接,經常一兩個月聯系不上:
“從文哥,幾個月了,趙熊貓的腿到底怎麽樣?”
“不怎麽樣、樣,拖得時間太久了,去年剛和陸相對接好,就該過來醫治的,這可好,現在只能考慮截肢多少的問題了。”一年來,在田從文堅持不懈的複健練習下,他的口吃基本痊愈,毒舌屬性初現。
“沒辦法,地球陸相多疑,達成協議多久了,才允許連上清入駐計算中心——那你可不得拖着才能一起過去嗎。”畢竟,在陸相心中,趙熊貓的腿不重要,重要的是盜錄土木雙星數據。田從文的治療只能是個“夾帶工作”。
只是可憐了趙家一門兄弟。
“別提了,我和小黃連過來這麽久,受的這夾板氣啊。母星人才凋敝是事實,高精尖是沒有的,做個算法都磕巴。就這,陸相都能拖半年多才通訊讓連上清過來,你說說,他心胸是不是比針鼻兒還小。”
“針對土星木星的計劃不比他那點虛僞的自尊心重要嗎?怎麽溝通起來這麽累呢。”
“行了,不擺龍門陣了,我去幫小黃連幹活了。”
通訊切斷。
木子堰心中嘆氣,随即看到安德森發來的警示信息:“……”
李伯勞是在遺跡所接待完今天這波政府人員後,接到木子堰通訊的。
“什麽事?”李情報長整理手邊接待記錄,重點畫出政府人員看重的部分,留給地球做預備。
“陸管所可能開始調查我了,安德森老師替我擋了一波,暫時應該沒事。”木子堰聲音不打晃,依然很沉穩。
李伯勞嗯一聲,“現在天天土木輿論打仗,背地裏瘋狂基建,這時候拉你下來,對木星有什麽好處?陸管所腦子裏有屁吧。”
木子堰笑了兩聲,“但是後續确實是要考慮的。”
“陸管所嚴格查我,其實也可以給我一個公關借口:未來,如果我離開了木星,那不是我的個人意願,是被逼的。”
李伯勞感覺微妙:
“這說法很有道理,看看你的工作量,被逼走并不奇怪。”
兩人同時沉默了片刻。
木子堰:“那,如果到時候離開木星,誰留下?”
不可能放棄好不容易開墾好的木星輿論土壤,如果全員撤離,留下的将是任由陸管所禍禍的輿論和群龍無首的沉眠人。
李伯勞說話冷靜客觀:
“紅花露,讓她留下。”
“你帶着白銀珠走,我想辦法自己撤離。”
木子堰:“……”
“我以為你會謙虛一下,好歹你和紅姐是這麽多年的生死患難同事。”
通訊中李伯勞似乎笑了一下。
“謙虛什麽?誰擅長,就讓誰去做擅長的事。”
“人情或者道義在各司其職面前,沒有價值。”
“紅花露擅長輿論戰和群衆路線,留下她在木星,後期沉眠人大批複活,也好統籌安排。”
片刻沉默。
木子堰:“同意。”
李伯勞語重心長告誡:“不要被無謂的愁緒幹擾判斷,木子堰。”
“這樣不僅我會嘲笑你,紅花露更會。”
一個月後,朱庇特大學教導主任接到投訴,說艦院實操課上,副教授木子堰和社招實習紅花露爆發争執,兩人大打出手,被在場學生拉開,調停無果的情況下,紅花露申請調職,不再擔任木子堰的實習助教。
教導主任:“……”
翌日,人事處批準。
紅花露當即調任,進入朱庇特行政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