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是……你知道的,快死了。”酒保聳了聳肩,話語中有絲同情,“岡薩雷斯一直在籌錢,他妹妹的學費和治療費簡直是天文數字,我不知道他怎麽堅持下來的,是我早不幹了。”
心尖處升起一股疼痛,若隐若現,就像藏了一根細小的縫衣針,心髒的每一下跳動都會帶動它。
我意識到我出現在酒吧無恥地開價買下他的那會兒,說不定是他最艱難的時刻。他走投無路,需要幫助,于是正好出現了我。我的行為說得好聽點是雪中送炭,說得難聽點……叫趁人之危。
“你知道他妹妹住在哪個醫院嗎?”
酒保歪頭想了想,突然一擊掌:“就在那個市中心,聖……”
得到想要的答案,我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酒吧。
酒吧離市中心的醫院尚有一段距離,我在車上撥通了一位朋友的電話,對方正好是該家醫院的醫生,我想讓他幫我了解一下岡薩雷斯妹妹的病情。
“關于你的大豹子嗎?”
我一愣,想起上次帶岡薩雷斯參加朋友聚會時似乎對方也在場,不過“大豹子”這個說法竟然已經在朋友圈裏流傳開來,這是我如何也沒有想到的。
“可以這麽說吧。”
對方沉吟片刻,話語中透着對朋友的關懷:“那麽,我希望他是不同的。”
不同的?
直到對方挂斷電話我都有些發怔。
從一開始,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不過,從一開始岡薩雷斯就是與衆不同的。在我夢中徘徊不去的漆黑野獸,讓我無論如何都想得到的男人,我一直都不願承認的……占據我整顆心髒的家夥。
到達醫院後,我很快通過服務臺的護士查到了姓“岡薩雷斯”的女患者住的病房,我腳步不停地向着那裏走去,最後覺得太慢,甚至在走廊裏跑了起來。
當我來到那間病房門口,已經有些氣喘。我努力平複了下呼吸後擡手就想敲門,然而指關節在碰到門板的瞬間忽然心底的躊躇又不知怎麽冒了出來,動作為之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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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不會……太心急了?
我維持着敲門的姿勢一動不動,引來路人的紛紛側目。而在我萬分忐忑的時候,病房裏卻傳出了女孩柔弱的聲音。
“誰……在外面?”
我驚了驚,條件反射推門而入。然後,我與那個女孩就見面了。
她超乎我想象的瘦,而且面色蠟黃,看得出非常虛弱。
“你是誰?”她輕輕問我。
“我……”她的身上插着各種不知名的管子,脆弱的仿佛一碰就會碎,“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你可以叫我阿爾瓦。”
女孩的眼睛一亮:“哥哥的……朋友?”
我走到她的病床邊坐下:“是的,我知道你叫阿曼達,喜歡吃‘梅麗爾’糖果,在學服裝設計,對嗎?”
阿曼達微微笑了笑,看上去連牽動嘴角都十分費力。
“你真的是我哥哥的朋友。我還以為他那個人……一輩子都不會有朋友呢!”
“他總是……為了我的事而奔波、操心,很少有自己的時間。”姑娘說着眼角泛起了淚花,我不得不緊張地起身拿出紙巾來幫她擦拭。
“謝謝。”她說。
她和她哥哥真的完全不同。
阿曼達像是小兔子,膽怯、友善、還很腼腆。而何塞就像只護崽的大豹子,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他和他的家人,有點霸道,又有點兇狠。
“你感覺怎麽樣?”我看她似乎很辛苦的樣子,忍不住為她擔憂。
“我感覺自己的生命在流失。”說這話的時候阿曼達看起來非常平靜,“我只有一個腎髒,而現在它也快不行了。但我不懼怕死亡,我唯獨不放心的是我的哥哥。”
“別這麽說,你會好起來的。”
她搖了搖頭:“你不明白,我的結局已經無法改變了……”
就在我想進一步安慰女孩的時候,病房的門再一次被推開了,這次進來的是我們都很熟悉的人。
“哥哥!”阿曼達見到對方似乎連聲音也有力了幾分。
岡薩雷斯見到房裏的情形微微一蹙眉,雙眸很快轉到了我的身上。我的心一震,幾乎不敢與他刀鋒般銳利的視線對上。
“又是你?”他的語氣沉得發冷,讓我控制不住地握了握拳頭。
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眷戀,他完全就像對待一個陌生人般看着我。不,甚至更糟糕,他也許把我視作一個惡心的變态家夥!
“何塞,我們能聊聊嗎?”我站起來,走到他面前。
他看了眼病床上的女孩,又看了看我。
“出去說。”
我跟着他一起來到了醫院的天臺,他點燃一根煙,靠在護欄上,随便一個姿勢都像海報上的壞小子般讓人着迷。
我有許多話要對他說,我想親吻他,擁抱他,和他做上幾天幾夜。可當我開口的時候,我卻只問了一個近乎傻氣的問題。
“支票……你收到了嗎?”
我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頓!
岡薩雷斯吸了口煙,輕輕“嗯”了聲。
我剛想露出微笑,他的下一句話就徹底将那笑粉碎在我臉上。
“但被我撕了。”
“為什麽?你不是需要錢嗎?”我急急問他。
“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你之前又不是沒有收過我的錢!”
我說這話的時候完全忘了那錢并不是什麽光彩的收入,它甚至有個讓人心驚肉跳的名詞——嫖資。
“知道我之前為什麽會要你的錢嗎?”他突然發問。
我一怔,自然而然地回答:“因為你那時很缺錢。”
“對,這是一個原因。還有就是……”他很輕很輕地勾了一下唇,“我覺得你不會像別人那樣糾纏不休,結束就幹脆的結束,絕不會拖泥帶水。”
他的眼瞳中沒有一點情緒,直勾勾地看着我。氣溫正好,風裏帶着一股燥熱,吹在我的臉上卻猶如給了我一擊響亮的巴掌。
我以為是我愧對他,是我龌龊地用金錢開始了一段錯誤的關系,才導致我們之後的種種矛盾。
但可能……是我想錯了。
“所以,為什麽還要出現在我的面前?這樣我會覺得,很煩。”
我對他來說,并非趁人之危,這只不過是一場……各取所需而已。
他覺得我是麻煩,我現在的行為已經給他造成了困擾。這樣直接的說法,簡直讓人難堪到無以複加。
到頭來,還是我自作多情了嗎?
“我只是……”一開口,我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可怕。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克制聲線平穩。
“……我只是想要幫助你。”
“想要幫助我的人很多,我不可能全部接受。”他不為所動年,神色冰冷得一如西伯利亞的冰雪。
我想到那個陌生男人,那個因為被岡薩雷斯拒絕而出言不遜的男人,他應該就是岡薩雷斯口中所說的無數個“想要幫助他的人”中的一個吧。我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被劃為和對方一類,成為“死纏爛打”的一份子。
我臉上的肌肉都在為此而顫抖,我甚至無法做出一個“看起來毫不介意的微笑”的表情。
“何塞,別拿你妹妹的健康和我鬧別扭。”
可能是我提到他妹妹讓他更為反感了,他皺着眉扔掉煙頭,口氣更生硬:“你覺得我在和你鬧別扭?”他湊近我,眼裏閃着寒光,“你以為我是哪個整天等着你臨幸的小妞嗎?離開這裏,我不想再見到你。”
他完全将我當做一個“麻煩”在驅逐。
“等等!”我拉住他的手腕,止住了他要離去的步伐,“是不是……因為那些鞭痕?我可以解釋——”
“和我無關!”他大力扯回自己的手,迅速地我都要以為自己身上是不是有致命病菌。“由你開始,由你結束。現在,你為什麽覺得我會想聽你的解釋?我和你之間并不存在需要解釋這些的關系。”
我們之間只有金錢關系,不存在愛情,自然也不需要忠貞。
我怔愣地看着他逐漸走遠的身影,腦袋裏就像有把鐵錘在肆意敲打,讓我頭疼欲裂。
當時我問葉如果岡薩雷斯聽完我的解釋仍覺得厭惡怎麽辦,葉告訴我那樣的話對方并不值得我牽腸挂肚。
“可是現在,他連我的解釋都不肯聽啊……”我将額頭抵在鐵欄上,想用那冰冷的觸感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還是太天真了,凡事怎麽可能都以我想的為準呢。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我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抹了抹臉,看了下屏幕,正是我那位醫生朋友。
“這麽快就查到了嗎?”我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不那麽頹廢。
“阿爾瓦,你讓我查的阿曼達·岡薩雷斯女士,也就是大豹子的妹妹……有些事我想你需要知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