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背叛
左翰: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
我不會掩蓋自己的任何欲望。無論物質上還是精神層面,我都如饑似渴。
十四歲那年我因為缺錢上網,潛入鄰居家準備混點東西。當我拿着找了半天找到的可憐巴巴的幾塊錢準備逃跑時。一個駝背彎腰的老人攔住了我的去路。
區區的幾塊錢,那個老人竟然激動的沖上來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發誓,如果當時我不選擇還擊,我一定會成為一個為了幾塊錢而死的網蟲。
這是一件讓人笑掉大牙的事。
我甚至可以想到我那些游戲戰隊的“兄弟們”知道這件事後對我滿面譏笑的蠢樣。那股恥辱從虛拟未來穿越而至,讓我躁動不安。我順手拿起旁邊的一把剪刀刺向了那個老家夥,鮮血染了一地。
我慌亂而逃。
愚蠢的我沒有發現那些放在路口的監控攝像,兩天後警察找到了我,我被抓進勞改所改教。
那個老家夥在我被判刑前還未撒手人寰。因此我有幸以“故意傷人罪”被判了兩年的改教牢邢。
兩年時間,我除了性格變得更加孤僻,似乎并未得到任何思想覺悟上的提升。
我出獄那天是個萬裏晴空。
那是前年的八月,夏日的陽光炙烤着大地。空氣裏張斥着一股随時讓人汗流浃背的熱流。我從那座鐵籠走出去,當我回頭不屑地看向身後那座耗費了我兩年青春的狗籠時。恰巧有一只飛鳥從我頭上高遠的天空掠過。我的母親,這個從我入獄開始就一直備受鄰裏鄙夷的可憐女人就是在此時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焚碳自殺。
這種故事裏經常出現的決裂又悲傷的死法,在她的演繹下變得慘不忍睹。
我是出獄兩天後才回的家,當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樣子時,我忍不住将前一天兄弟們請我吃的大排檔全部吐了出來。
我母親生前是個特別注意形象的人,她從未放棄自己當明星的夢想。
她就在因為被我父親抓奸在床趕出去的那天還跑到他們的房間畫了将近一個小時的妝,我父親在客廳把所有能摔的東西都摔爛了。
她卻穿黑色的短裙,配着暗紅色的高跟鞋,畫着豔紅的口紅,一臉淡定的離開了那個家。
她将自己裝點得像個名媛,但是她卻從來不管我的死活,之所以她會在法庭上争取我的撫養權,無非就是為了每個月我父親提供的那點生活費。
正如她所願,我父親也不想要我。
我想着一輩子活在自我包裝的虛僞夢裏的她,此時此刻她的眼睛只剩下空洞的眼白,表情猙獰,面色青紫。她的十指緊扣在喉嚨上。血液凝固在指甲間,上面全是翻出來的猩紅血肉。
我估計她在死之前一定想的自己會像電視裏面那些為情香消玉損的美人一樣,安靜的睡過去的。
但現實是如此的殘忍,就像我不會想到自己剛出獄就要收拾她這幅爛攤子。
當我掀開那個原本用來屯水的大魚缸上面的玻璃蓋時,一股臭雞蛋夾雜着腐肉的惡心味道沖進我的鼻子。我開始猛地嘔吐起來。然後我的眼淚就出來了。
我想我應該要哭,畢竟,沒有母親死了兒子不哭的道理。即使在我入獄前,她還在試圖聯系一個器官走私團夥将我的一個腎髒給廉價賣掉。
我可能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變得,或許早在入獄前我就已經成為了一個內心極度變态的人。
反正我愛上了毀滅,我想這也是為什麽我會接近她的原因了。
這個女孩是我安葬母親的那天認識的。
很奇怪的相遇。
那天我從墓地出來,她剛好進墓地。暮色四合,她就在夕陽的暗影下擡頭看了我一眼。我激動了。我在那個眼神裏看到了自己。直覺告訴我,我們是一類人。即使那時候,她并未像現在這樣打扮誇張。
記憶裏她那天似乎穿着一件白底流蘇的長裙,那種典型的綠茶婊裝扮卻遮掩不掉來自她內心深處的那股渴望。我很少看到一個人和我一樣,全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濃厚的像老痰一般惡臭的絕望。
也許那時候她在家人眼裏只是一個乖戾的小孩,但在我眼中她已經是一把尖銳的刀。這是一個成年女人才有而且稀有的魅力。那種像貓一樣警覺有帶着絲危險的氣質足以讓所有異□□罷不能。當然包括我。
第一眼,談不上愛,但我知道,我淪陷了。就像此刻,只消看她一眼,我身上那頭剛剛才被安撫到快要睡去的猛獸又再次醒覺成猙獰的摸樣。
極少有人會像她這樣,毀滅的如此完美。
我開始接觸她,讓她成為不良少年的一員,在這之後她的本性開始顯露出來,穿着也越來越誇張。我不在乎這些,我只在乎她的那份黑暗,在乎她和我一樣的堕落,但是我沒想到她會變,就是在近期,她變得透明,變得充滿希望。
我厭惡這樣的她。
我找了原因,所以,我要來摧毀它。
魏文斌:
天氣開始變涼了,甚至到了哈口氣都能成霧的地步。這幾天天氣也老是陰沉沉的,天氣預報上說這幾天可能還會有雪。
南方很少下雪,像這樣剛入冬就可能下雪更是稀少,盡管對那天氣預報表示懷疑,但我還是有點期待下雪。
那天放完學,我跑到了何辰筱她們班門口站着等她,這家夥等她們班學生都走完了還在座位上磨磨蹭蹭的不知道在幹嘛,一直不出來。
我盯着她,終于她像是放棄了似得長呼了一口氣,然後走了出來。
“你幹嘛呢,躲着我。”我看着她那頭亂糟糟的發型,問她。
她低着頭過了半天才回我:“找我有事?”
這家夥總是忽冷忽熱的,要不是我真的特別喜歡她,我找就摔桌子走人了。
“你怎麽跟壞了的空調似得,忽冷忽熱。”我說着也不等她還嘴就一把拿出找就放在身後的圍巾框在了她的脖子上。
跟我想象的一樣,她擡着頭,滿臉的驚愣。
我沖着她笑了笑,說:“幹嘛,感動到了?”
她擡了擡頭,露出被圍巾包住的尖尖下巴,然後滿臉鄙視的對我道:“你把我想的太容易感動了。”
我翻了個白眼,心想着你丫的就嘴巴硬,嘴上卻笑着:“對哦,你可是身經百戰呢!”
話一出口,我心裏就咯噔一聲,完了,說錯話了!果然,下一秒她原本傲嬌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下去,她撇了撇嘴,開口卻說:“是啊,我可是談過好多男朋友的,你這些小伎倆對我可沒用。”
我一陣氣惱,就沖她道:“你別這樣!”
“哪樣?”她語氣冰冷。
“你丫的能不能別總不把自己當回事,你這樣讓我心煩。”我說。
“是嗎。”
“我草。”我被她的反應弄得抓狂,手就情不自禁的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我低着頭盯着她,她的眼睛在頭發下閃爍不定,我的心髒又沒出息的開始狂跳,我深吸了一口氣,用我活到這麽久最嚴肅的語氣對她說:“何辰筱,我不管你過去啥樣,你非主流也好,變态女也罷,反正我就是把你當回事了,打心裏面當回事了。”
她明顯一愣,下一秒卻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我痛得彎下腰,卻聽到她軟軟的聲音在我耳邊道:“你丫的說誰變态女呢!”
我尴尬的哈哈一笑,她已經抽身走了。
盡管肚子很痛我還是連忙追上了她。
我倆并肩走着,我叫她:“何辰筱。”
過了半天她才輕輕嗯了一聲。
我小心翼翼的問她:“你丫以前是不是受過什麽刺激啊!”
她回頭瞪我一眼:“你找抽吧!”
我連忙舉手投降:“沒沒,我就好奇,你這裝扮......”我話沒說完,她的拳頭就又落在了我的身上,她出手沒輕沒重,我疼的龇牙咧嘴的,但我心裏也是欠的,她打我的時候我內心盡然覺得有點小甜蜜。
見她撇了撇嘴并沒有生氣的樣子,我就繼續道:“要不,你幹脆把這頭發剪了,看着怪奇怪的,你又不是玩搖滾的!”
何辰筱擡着腳向着我的屁股踹來,幸好我有防備,一個側身躲過去,我炫耀似得沖着她哈哈大笑,她看着我,嘴角也微微彎了下來,但下一秒,她那淡淡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她看着我身後,臉上的表情冰冷到毫無溫度。
我随着他的目光回頭,然後我看到了一個皮膚黑黑的少年。
比我們大幾歲,短頭發,長得有點像陳冠希,他穿着一件短T,露出的胳膊上刺着一個小小的紋身,看樣子應該是外面的社會青年。
想着何辰筱之前就是外面混的,我的心不免有點不安,我深怕是她在外面得罪了誰,被人來報複了。
我連忙将她擋在了身後。
那個少年盯着我,不對,他是盯着我身後的何辰筱,繃着臉,也沒說話。
“你認識他?”我小聲問身後從剛開始就一直處于沉默中的何辰筱。
“不認識。”
“那我們走。”畢竟都當了九年的好學生了,此時在面對那個全身痞氣的少年時,我的心裏如打鼓一般,但我還是洋裝鎮定,拉着何辰筱就往外走。
就找我們經過少年身邊時,他一把拉住了何辰筱。
“放手。”來不及思考,我已經沖着少年叫出了聲。
他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滿戾氣,跟電視裏的殺人犯一樣,我心裏發悚,但還是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他看到我的反應似乎很生氣,掄着拳頭就要打我,這時候何辰筱開了口,她說:“住手。”然後又說,“魏文斌,你先走吧。”
我草,她那話一出口我就火冒三丈,想也沒想,我揮着拳頭就沖着那少年臉上去了。
那少年毫無防備的吃了我一拳,一個踉跄就摔在了地上。
“她是我的,你不準逼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我瞪着眼睛,用自認為最讓人害怕的聲音對那個少年道。
但是他似乎并沒有聽我說話,他雙手撐在地上,眼睛卻從未離開過被我護在身後的何辰筱。
盡管我對他那眼神感到煩躁,但此時何辰筱拉了拉我,我也就不再管他,回過頭帶着何辰筱走了。
那一刻,我牽着身邊的女孩,心裏有一股從未有過的安定。
左翰:
我輸了,一出場我就淪為了配角。
我看到何辰筱看着那個男孩,她的眼睛裏只有那個男孩,當我被那男孩一拳打在地上時,她卻看着那個男孩滿面感動。
這該死的女人果然還是跟其他女人一樣,是個會被愛情沖昏頭腦的無知生物。
我坐在那裏看着灰色天空下慢慢離開的他們,一股無力感就在那一刻向着我襲來。
我向後一躺,直接睡在了地上。
四周冰涼的濕氣投過我身下冷硬的地面刺過我的皮膚,然後透進我的身體血肉裏去。我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寒冷,一絲冰涼落在我的臉上,我睜着眼睛,發現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