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雲煙
辰筱:
我已經忘記了我父母的樣子了,好吧,事實上,從我記事起我就沒有見過他們。
但是通過爺爺跟我的敘述,以及那些被我父親爸放在鐵盒子裏的照片和他的日記,我還是對他們有過一定的了解。
我的母親熱愛攝影和文學。她喜歡拍一些沒有重點的照片,然後為其配上一些沒有意義的句子,在我父親日記的後半段裏,她就是一個骨子裏流淌着自以為是的女人。
這種文藝氣息濃厚的女人在年輕的時候無可厚非,是特別受歡迎的。而我父親就是她茫茫追求隊伍中的一個。
他之所以能夠在一票追求者中脫穎而出,并且最終取得美人歸。完全歸功于他大學期間那一首好字,和他寫的那些讀起來會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的爛詩。
沒辦法,年輕的女人都只為感性而活。我母親被他征服了。
我幾乎可以猜的到我那個蓄着一頭棕色長發的母親在我父親的詩歌和胡渣下□□疊起時的樣子。
文藝婊跟爛詩人,真是青春故事裏一對俗爛又絕配的組合。
他們給彼此寫詩,然後在宣紙上,在油墨間,在燈光幽暗的洗片暗房裏鬼混。我就這麽帶着絲報複的來到了這個世界。
奉子成婚。
爺爺這麽跟我說。他每次談到我父母的事情時,眉頭總是緊緊鎖着。這個生活精打細算的老人早就看清了這個故事的結尾。
可那時候我的父親跟我的母親都有一顆相似的放蕩不羁的心。衆所周知,真正的文藝青年在面對某些事的時候都異常偏激,于是,這兩個人用自己的性命作威脅,最後終于光明正大的滾在了一張床上。
激情退去,感性淡化。
我的母親終于在一次床弟之事或是一次平常的午飯後明白了她這樣的人是不應該有婚姻的,她不應該被這種子虛烏有的東西枷鎖住自己的手腳。
于是,帶着微乎其微的一點愧疚,這個女人抛夫棄子,獨自一人遠赴海外,去了巴黎。在那個充斥着麝香和荷爾蒙的城市,她讓自己的浪漫縱情燃燒。
詩人的愛情跟自己的生命一樣燒的火熱朝天,但熄滅的也快。
我甚至有時候會想,那些浪漫的感情都是詩人們自己意淫虛構出來的,那個被他寫進詩裏的姑娘也許從來都是跟他同床異夢姑娘。
但是我父親不這麽想,他在我母親離去後但狠狠頹廢了一段時間,在某天,他喝光了我爺爺買的 ,然後一身不吭的便卷着鋪蓋去了北方,在一座黃沙飄渺的城市裏去追逐他可憐的夢想......
從我開始記事起,我就是跟爺爺生活在一起。
爺爺是軍人出身,在勉強接受了父親的婚姻後,他唯一的期盼就是我母親能夠給他生一個孫子,可我就是這麽不順他意的誕生在這個家裏。
所以細算起來,我沒得到過這個家裏任何人一個人的歡迎。
當然,這所有的一切并不能成為我矯情的成本。我之所以變成如今這樣一個惡心的存在,完全是因為十歲那年的那個噩夢——
我的爺爺死在了我的面前。
那是一個陰雨沉沉的下午,我親眼看見他被一把自己用來剪腳上死皮的剪刀刺穿了心髒,鮮血傻了一地。他背對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看到那個殺死他的少年,那個少年稚嫩的臉上寫滿了恐懼,他的眼睛已經無法聚焦了。
當他發現我,并且跟我對視時。有那麽一瞬間我在害怕,我害怕他會殺了我。我開始慢慢往後挪步。可就在我剛離開那個門框範圍時,我看到少年猛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估計吓壞了吧。我這麽想着,卻突然失去了知覺。
我應該就是那時候變得吧。雖然爺爺撫養我像是為了完成任務般,什麽時候叫我起床,什麽時候給我煮飯,什麽時候去學校接我,很少跟我講話,也不會多給我一絲多餘的關系。但無論怎麽說,他算是我生活中唯一一個親人了。
但是他死了,我親眼看見他被一個少年殺死。
更加可笑的是,殺死他的那個人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報複,他的父親利用關系讓他只是接受了一個小小的懲罰,而我卻懦弱的不敢去揭發。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這個世界翻湧不息的黑暗,在這之後我也墜入其中,就再也沒有走出來。
第一次在墓地見到左翰我就一眼認出了他,雖然他長高了不少,五官也變得立體起來。但是,他身上那股與生俱來,仿佛惡魔一樣的氣質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當我跟他對視的時候,我不确定他是否認出了我,畢竟過去将近四年了,而且四年前的那天他已經吓傻了,說不定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我。但那一刻我卻在心中做了一個決定,我要報複他。
我是一個女孩,如果仔細算起來,我也算個有點魅力的小女人。這世界上,大男人一點也可怕,最可怕的就是小女人。特別是當她們深知如何利用自己的魅力優勢的時候。
我開始有目的的靠近左翰。
我成為不良少年的一員,我刻意麻木自己,讓自己變得浮誇,不可一世,慢慢的,他看我的眼神變了,為了證明我的猜想,我利用了魏文斌,這個倒黴的好學生。
第一次左翰來找我,然後魏文斌打了他,那天魏文斌帶着我離開時,我其實有偷偷回頭看過左翰,當我看到他躺在地上的那副場景後,我知道自己成功了。
我将那個女人拖到雪地上,其實并不單單是因為那個女人罵了易北。我等這樣一個機會等的太久了。我需要讓小惡魔背後那個大惡魔站出來,所以,當我得知自己要被學校開除的時候,我幾乎要歡呼雀躍的跳起來。
我要不良少年的成員無意間對左翰透入出我在學校打架的消息,果然不出我所料,當天下午,他就獨自一人去了我們學校辦公室。
所有事情都朝着我的計劃順利滑去。鬼知道我已經激動地快要哭出來了。
我想讓左翰那個濫用職權的父親下地獄,我要報警抓住這一對狗父子,但是到最後一刻時,我竟然遲疑了。
我開始想着如果沒了左翰我的世界将會是怎樣的,一片荒蕪的白芒讓我恐懼。
我猶豫不定。一直到新年的當天,我打電話要左翰到我家裏來,我希望他能夠拒絕我,可是他卻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我坐在床上腦海大段空茫,最後我還是顫巍巍的按出了那串爛熟于心的號碼。
當左翰在我面前被警察帶走時,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但那一刻我忍不住哭了,我的內心那些結實的城牆在那一刻全數崩潰,我看着眼前,卻發現眼前只剩下了一片沒有實質的空白。
四年時間,我快速的成長,甚至成長成了一個我自己也陌生的怪物,我一直在等這一刻的到來。
但是這一刻,我卻根本就沒有了想象中的松懈。
一股我無法承受的沉重像我襲來,我躺在床上,眼前卻突然出現了那個夕陽晚風的傍晚,那個少年從墓地走出來,他擡起一對黑色的眼睛看我,勾着嘴角笑,一副壞壞的男孩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