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偏軌而行
易北:
二零零九年的春天,我的生活發生急轉,我開始經歷一些在當時的我看來十分沉重的事情。
上帝是毫不講理的,他最愛做的事情就是摧毀我們自以為是的堅強。
當我開始像個男人去生存而不是簡單的生活時,我終于明白,人生永遠也不像考試試卷那般簡單,沒有固定的公式去解開他的一道道難題,而我們的堅強也許一直都是自己自以為是的臆想。
那天,當我推開我徐文鳳的房間時,我第一次那麽情真意切的感受到了徐文鳳對我的重要性。
黑色的房間裏,充斥着一股酒精攙和着食物發酵的惡心味道。徐文鳳就躺在她那張長期堆着各種衣服的床上,這一刻,我甚至覺得床上躺着的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女鬼。
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仔細看過徐文鳳了,我不知道她何時瘦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她的雙頰深深的下陷着,顴骨突出,皮膚也是病态的蠟黃,她的幾束發絲被什麽奇怪的液體黏在了額頭和臉龐,整個樣子看起來像個正在腐爛的屍體。
我感覺不到她的生息。
那種有內心深處迸發出來的恐懼猶如一只巨大的鐵爪捏住了我的心髒,我不敢靠近她。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攤成一灘的徐文鳳開始不斷地在那裏抽搐,她的手腳痙攣,眼睛裏黑的看不到一絲丁點的光亮。故事裏那些到人在快死時的場景和此時我面前的場景重疊在一起,我不知所措的站在了原地。
那一刻,那種和徐文鳳共同經歷苦難的窒息感讓我苦不堪言,我想找根救命稻草從這場災難中解脫出去,然後,我想到了餘澤。
我沖到餘澤家門口時,剛好看到了他那位讓人讨厭的八婆母親。
我知道她也讨厭着我,只是與我那種小心翼翼不一樣,她總是将對我和徐文鳳的厭惡毫無挽留的擺在她那張撲着白色厚粉底的臉上。
“我家阿澤還沒回來,你找他什麽事情?”我聽到她冷冷的說。這時候我已經顧不上尊嚴了,我忍不住發出聲音,我開始帶着哀求了,那時候的我在她眼中一定可笑極了,幸好她并沒有因此嘲諷我一番,她只是選擇不為所動。
但是等我再次開口說了兩句話後,她終于一臉厭惡的關上了自家的大門。
那門在我面前嘭通一聲緊緊關閉,這一刻,我才深切感受到了自己跟徐文鳳不被這個世界的待見,你能想象一個才過完十五歲的少年因為母親快不行了,然後去求鄰居幫忙卻被其避之門外的絕望嗎?
反正那一刻,我已經徹底喪失了希望了,我覺得自己應該是失去了所有只覺,但是我的眼淚還是不自覺的流了出來。
我感覺到自己耳朵裏傳來一陣要命的嗡鳴,就在這陣令人失聰的尖銳聲響裏,餘澤的聲音傳到了我耳朵裏。
那一刻,我像是一個剛從深海掙脫出來的溺水者,突然有了生的希望。
我聽到餘澤在房間裏跟他媽争吵的聲音,我開始像個瘋子一般捶着他家的大門,然後門被打開了,餘澤滿臉焦急地沖了出來。
當他牽住我的手的那一刻,我內心某個詭異的想法突然跑了出來,我回過頭,沖那個叫嚣着的女人笑了一下。
她一愣,接着歇斯底裏的大吼道:“餘澤,你他媽跟老子滾回來!”
餘澤當然沒有看到我的舉動,他直接無視了女人的怒吼,帶着我沖進了徐文鳳的房間。
辰筱:
在我的中學階段,何辰筱這個名字代表的就是一種與衆不同的另類。
所有人在我名字後面加上的那些龌蹉肮髒的詞句和故事;當我經過那些道貌岸然的學生群裏旁邊時,他們有意的沉默和竊竊私語.......甚至于我那個剛剛從遙遠他方歸來的母親,當她那天打開家門看到我身後的左翰,也只是一聲不吭的走到了客廳,然後開始收拾她的行李。
人們覺得所有離經叛道與不知廉恥配上何辰筱這三個字就是理所應當。
只是,這種理所應當又會讓虛僞的他們所不齒。
所以,何辰筱是該死的。
那天,當我在教室裏跟尹桐說出自己的名字時,全教師的沉默不語就讓我料到了會有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
很顯然,我是這個江湖氣十足的女孩最讨厭的一種女人。
所以,那天放學後,徐攀和一群叼着香煙的同學将我攔在了我們學校那個臭氣熏天的廁所的門口。
一群男生欺負一個女生,這種事情在學校裏面是會發生,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誰沒有為自己喜歡過的人犯過傻。當我看到站在不遠處看好戲的尹桐時,我就清楚了這點。
“何辰筱,今晚我們哥幾個找你也不是為其他的事情。”像徐攀這種小混混說話都愛模仿電視劇裏面的口吻,聽的人雞皮疙瘩一聲,他說,“你一個女孩家家,我們也不欺負你,我們哥幾個就是聽說你以前在你們學校是賣的,想嘗嘗你的味道。”
他說完這句話,站在他身後的那些學生全部猥瑣的笑了,這些都是我們祖國的花朵......
對于他的那些話我早就免疫了,所以我并沒有回應他,他大概是看到我的反應,覺得掃了自己的臉面,就沖着旁邊兩個人使了個眼色,那兩個人就沖着我走過來了。
雖然以前被傳的神乎其神,但是我根本就不會打架,可是以我的性格,我是絕對不可能讓自己吃虧的,所以,當那兩名學生還沒靠近我的時候,我就甩着書包袋子沖着他們腦門用力砸了過去。
我深知打架之道,不管身手怎麽樣,只要狠就行。
這些學生們平時也都只是一些擠在一起沖氣勢的家夥,我那兩下下去,他們就蒙了。
那邊徐攀也愣了一下,我看出來他還是有點礙于我女孩的身份,就不好意思沖我來。我轉身就要走,面前卻一個黑影晃過。
我還沒反應過來,啪的一聲,一個硬生生的巴掌就甩在了我的臉上。
這一下來的太突然,我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都被打懵了,腦袋都嗡嗡的,感覺自己有點耳鳴了。
我擡起頭,就看到了梳着個簡單馬尾的尹桐。
此時此刻,她正一臉嫌棄的看着我。見我擡頭,她就開口用她還算稚嫩的聲音道:“何辰筱,我聽說過你的事情,你真讓我惡心。”
我不知道說什麽,就扯着嘴巴笑了笑,她擡起頭又要打我,這一次,我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我剛準備開口說話,身邊就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了解別人的情況下亂下定論,這種事情還真是幼稚。”
我回過頭,就看到了永遠将自己的白襯衫穿着工工整整的魏文斌。
他注意到我的眼神,就低着眼睛沖我微微一笑,春日暖和的陽光,他白色的領口上散發出一陣讓人莫名安心的光。
他大步流星的沖着我這邊走來,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橫在了我跟尹桐之間。
“這位同學,你們一群人欺負一個女生,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魏文斌的聲音正在變聲期,低沉低沉的,說出這句被無數電視劇裏面的男主角說爛了的話,倒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我看着他日漸寬厚的背影,想着這家夥明明是個只會學習,永遠循規蹈矩的好學生,這時候站在一群混混五大三粗的中間,毫不怯場的同時,還有種要用我佛慈悲去感化黑道老大的喜劇感。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我還沒從自己的意想中走出來,站在對面的尹桐估計也看出了魏文斌那股書生氣,也一副好心的語氣對他到:“這位同學,忙不能瞎幫,你知道這女的是誰嗎?”
魏文斌笑了笑,他說:“何辰筱啊,我當然認識她,她可是我女朋友。”
他語氣中那種自然而然的驕傲讓我心髒狠狠收縮了一下。
這時候,我聽到尹桐不相信的聲音:“我看你人也不傻眼睛也不瞎,你怎麽回找這種女的當女朋友。”
沒想到魏文斌盡然直接回她:“我看你長的也不醜,說話怎麽這麽難聽。”
在我的印象中,魏文斌一直都是那種不太愛跟人交流的類型,想不到他會有這種跟人打嘴炮的一面,我不免錯愕,而那邊的尹桐臉都直接綠了,終于,站在那邊的徐攀看到尹桐被人說了,自己也站不住了,跑過來就一把拉住了魏文斌的領口,他語氣不善的沖魏文斌叫到:“你怎麽說話的,信不信我揍死你!”
我站在那裏一直沒說話,那邊尹桐大概也只是想教訓下‘不知廉恥’的我,她沒想到中途跑出個魏文斌,就氣憤的對徐攀說到:“徐攀,我跟你說過,不準随便欺負學生。”
這徐攀也是特別服尹桐,她一開口,他就放開了拉着魏文斌領口的手。
我看到魏文斌特別淡定的拉了拉自己的領口,然後沖着面前的尹桐說:“謝謝你。”等到尹桐一臉不好意思時,他又說,“我也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欺負辰筱了,她不是你想的那種女孩。”
那邊的尹桐聽到他的話明顯一愣,她甚至不知道怎麽回他的話。
看着站在陽光下的少年,那一刻,我的心口像是突然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酸酸的,都快要自行散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