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潰爛

辰筱:

牽挂是一種很詭異的情緒,它可以讓你變得溫婉,變得搖擺,甚至變得敏感到身邊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你心酸,讓你覺得你的心髒像是總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抓撓着,癢而不得治。

所以有句話說的特別好,相見不如懷念。

我曾經在夢裏想過我也許會和左翰再次相遇,那這種情況之所以會發生的原因就是我徹底原諒了他。然後我倆隔着監獄那個清晰,但卻隔絕了所有聲音的玻璃見面,我倆通過電話來了解彼此的境況。

我們可以看到彼此的表情,但我們含着萬千情緒的話語只能通過電話的聽筒僵硬的表現給對方。

這種情景似乎還透着點莫名其妙的浪漫氣息。所以,那天晚上,當我推開自己房間的門,一個黑影将我用力抱住,當我聞到那股熟悉的危險氣息時,我從未想過我們會以這種近乎毀滅的方式再次碰面。

我知道無論我将自己的外表如何僞裝,我那骨子裏來自母親遺傳的□□是永遠改不了的。所以,當他帶着點煙草香味的氣息若隐若現的出現在我鼻息間時,我像個找到北的□□,再次淪陷進他的懷抱之中。

我知道他并不是将我當成了情侶,但是我卻極盡所能的勾引他,我知道男人的弱點,并且深知如何利用他。

我們像兩頭饑渴到失去理性的猛獸般,開始拼了命的撕殺。血腥味開始在我唇齒間蔓延,我緊緊抱着他的背。任由他将我用力摔在旁邊的床上。我們在黑暗中撕扯掉彼此的衣服,很快我們便赤誠相見。

我伸出手,在他身上摸索着那點不屬于同性的方夷,大概是因為監獄裏的勞作,他身上的肌肉飽和了很多,我跟他互相探索着對方的秘密,然後慢慢融合成一個整體。黑暗之中像是有什麽爆炸開來,柔水浮浮沉沉,他在我身上發出一聲聲粗沉的嘆息,他的汗水落到我的皮膚上,像無數火苗燒的我欲罷不能。

我想放聲尖叫,但仿佛有什麽如鲠在喉似得,讓我無法釋托。我只得伸出手在他背上抓出一道道深刻的血痕,他像是得到訊息般,充斥的更加兇猛,直到最後一刻,我們粗重的呼吸融合成一體。

也就是那之後的第二天,魏文斌來了,然後他撞見了左翰。

對于魏文斌,我似乎處理的太過草率了。

我知道我一直覺得自己虧欠着他,甚至在這之下還有一層其他的情愫在隐藏着。但是我卻從來不願意承認,我不想去破壞魏文斌,我覺得左翰至少跟我一樣是一個堕落的靈魂,但是魏文斌不是。

他成績優秀,長得出衆,走到哪裏得到的都是贊揚的目光,我跟他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我放棄了陵水的直升名額,我不能讓這樣一個自己毀滅了他。

但是,當他看到左翰的那一刻,我知道傷害已經産生了,我看到了他眼睛裏的絕望,那感覺我太能理解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女孩在過去那些彷徨的歲月裏,我經歷了太多的絕望。

所以,我甚至能夠感受到他的心痛,我看到他一步步走出去,大門在我面前哐當一聲緊閉,我聽到他在門外面的怒吼,然後是他離去時的急促腳步聲,每一個聲音不管是細碎還是喧嚣,都好似巨浪沖擊着我的神經而來。

我感覺自己在那一刻就要奔潰了,我忍不住哭了出來,左翰就站在我旁邊,他沒有動,也沒有試圖安慰我的意識,昏暗的房間裏我像是瘋了一般大哭着。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那時候天應該完全暗了,房間裏沒有一絲光亮。

我虛弱的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玄關處,左翰靠在我旁邊,從剛才看到魏文斌之後他就沒說一句話,沉默在我們中間蔓延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開口了,他說:“我一直把你當妹妹。”

我想笑,但是笑不出來,我知道他怎麽想的,一切都是我不要臉咎由自取,是我主動勾引他和我上的床。

這時候他又接着說:“我知道你喜歡魏文斌,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好好和他在一起,我看的出來他很喜歡你,我這次出來就是想看看你,我終究還是要進去的人,我不希望我都放棄幸福了你還過的不幸福。”

我不知道說什麽,那一刻,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讓我靠在那裏連呼吸都困難起來,就是在這一刻,房間的門被誰從外推開了,緊接着一絲光亮将我的眼睛刺痛,房間的燈在那一瞬間被誰給點亮。

我以為魏文斌回來了,我又喜又怕的擡起頭,然後看到那個我曾經在照片裏看到過無數次的女人,她站在那裏,橘色的大波浪頭被身後的陽光映照的模糊,她的臉上畫着精致的裝,身上的黑色絲絨長裙将她的身材勾勒的及盡美好。

我擡頭對上了她那對黑色的眼睛,然後我看到她笑了,那種不含任何雜質的笑,跟我想象中的她一樣,我聽到她說:“辰筱,我回來了。”

易北: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在我跟何辰筱的根據地,那個城郊的荒野上。

此時,還未完全枯朽的荒草間夾雜着無數剛剛發芽的新草,清風帶着蝴蝶,一切都顯得生機勃勃的樣子。但何辰筱的目光裏卻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不停地喝着酒,我除了要她少喝點,完全找不到任何話語來安慰她。

“為什麽她到這時候要回來?”她說,“我才剛剛找到一點正常活下去的理由,她就不能讓我好好活一次嗎?”

“她破壞了我對她所有的幻想,她所有的浪漫全都是鬼扯。我果然是像她的。你知道嗎,易北,我覺得像我們這種女人除了去死,似乎真的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她的語氣很低,甚至有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涼,我有點不知所措,只得轉過身去狠狠抱住了她。

她的身體在輕輕顫抖着,沉悶的聲音從我胸口傳出來:“我也想像個正常女孩一樣,好好的學習,好好的談場戀愛,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發現就連這種想法都成了奢求,我他媽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又不是神,幹嘛生活要處處這樣針對我......”

何辰筱的絕望在我胸口燃燒着,像是沿着那些她呼出的氣體傳遞進了我的身體,我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痛苦,但是我知道那不可能。

因為,那一刻我們根本就想的不是一件事情。

所以當我不經思考的推開她時,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的心髒似乎停止過跳動。

我在心裏跟她輕輕說了聲對不起,但是目光卻從未離開過不遠處,在那裏,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的眼神掠過何辰筱黑色瞳孔裏的絕望,掠過那些被風搖動的枯草,掠過飛舞的蝴蝶,我看到不遠處一個中年男人沒穿褲子側身對着我,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餘澤他爸,而在他的身前,是總用劣質妝容遮蓋着一臉虛弱的徐文鳳。

餘曼:

二零零九年的春天,陵水中學的一名學生在回家的路上遇害,新聞裏說那個倒黴的學生在回家的路上被一個黑衣人抓住了,沒過幾天,他的屍體便在城郊的荒野地裏被發現,讓人害怕的是,那個屍體的腎髒什麽的全部都沒了。

這之後警方還發布了一條關于某罪犯越獄在逃的消息,提醒各市民注意,如果發現嫌疑人,舉報者獎勵十萬元。

但是大多數人只注意了第一條新聞,大多數人被籠罩進器官倒賣團夥的陰影下,自我驚吓,無法自拔。

那段時間,對于高中的我可以說是最輕松的一段時間,畢竟像這種因為恐怖死亡事件導致不上課的情況是只存在于我每次寫作業寫到頭暈腦脹時才會冒出來的黑色想法裏的。

但也确實如此,學生遇害事件一出,學校立刻取消了晚自習,并且每天的最後一節課也被取消。

每次夜色快要降臨的時候,燈火伶仃的街上就很少會看到行人,偶有因為加班而夜歸的人一邊罵着老板,一邊腳步匆匆,深怕走慢了一步,腎就沒了,回家的人早早就關上了門窗,猜想,如果不是家裏發生火災或是其他要命的大事,大家是絕對不會出來的......

整個陵水都被一種詭異的寂靜給層層籠罩住,恐懼讓人呼吸都小心翼翼起來。

我也毫不例外的被我媽強行要求,每天放了學必須立刻回家。

那天我正在家裏寫着作業,便聽到易北在外面叫我哥的名字。

“我家阿澤還沒回來,你找他什麽事情?”我聽到我媽的聲音。

“阿姨,快點,我媽出事了,您能幫我看看嗎?”易北的聲音帶着股焦急,我知道如果不是特別嚴重的事情,他一定不會過來求助我媽的,但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不想出去。

“出事了打急救電話啊,我忙着呢。”我媽說着,我之前說過,包括我媽在內的院子裏的所有人都不喜歡易北母子,她們都指望着易北家動不動發生點什麽事來調節下平時無聊的生活呢!

我媽回完易北的話後我聽到了一陣吱呀聲,她似乎将門給關起來了。

“阿姨,我求求你,幫幫忙,這件事不能叫醫生。”易北在外面叫着,但是他的叫喚得來的卻是一陣要命的沉默。

我站起身,就準備出去。我媽卻走了進來,她瞪着我,厲聲道:“不準出去,誰知道那對母子玩什麽花樣。”

“媽,易北家裏可能真的出事了。”一直被我媽關在房間裏面寫作業的我哥突然出來了,我聽到他說。

“她媽媽有那麽有錢一個男人,要是真有什麽事用的着你們倆兄妹管?”我媽的語氣裏充滿了不屑,我卻不知道如何回駁。

就在此時,外面再次傳來了一陣拼了命的捶門聲,我聽到易北叫着:“阿姨,餘澤,我求求你們,幫幫我媽,我求求你們了,我媽她,她快不行了。”

我正躊躇着,那邊我哥一下就拉開了被我媽關住的們,他想也沒想就往外沖,我媽卻在這時候用力拉住了他的胳膊,她說:“我說了,不準你管他們家的事情,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媽!”

我以前只是覺得我媽不喜歡他們家,但是沒想到她做事這麽狠心。就在我對她感到陌生時,我聽到我哥冷冷的聲音說:“媽,我的朋友出事了,我必須得幫他。”

“朋友?”我媽說,“別搞笑了,餘澤,你給我看清楚了,對面那對母子蛇蠍心腸的,他們只是把你當成可以利用的工具!”

“媽,你怎麽這樣。”我不敢相信我媽會說出這樣的話,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懾。

“我他媽的怎麽樣了!你們還小,不懂人情世故,看不懂人心險惡,但是媽媽不同,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要多,你現在生活在我的保護下,沒經歷過任何風浪,所以你覺得那些和你玩的好的就是你的朋友。那是你們還不成熟,但是等你長大了,你就會知道,全他媽的都是套路!”

我媽的話像一把把冰冷的毒箭刺進我的心髒裏去,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人心的醜惡原來可以惡心到這種地步。

而且,給我這種感受的竟然是我的親生母親。

終于,我看到我哥用力甩開了她拉的手。

我哥沖出門外,迎上來的是易北一張寫滿絕望的臉龐。他一看到我哥,立刻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似得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餘澤,快,我媽,她,她出事了!”

他的語氣在顫抖,說話也有點語無倫次的,我哥迅速拉着他往他家裏走,身旁,我聽到我媽尖銳的叫聲,她說:“餘澤,你他媽的跟老子滾回來!”

無視他的叫喚,我哥帶着易北沖進了易北的家裏。

我媽站在那裏,那一刻,我盡然看到她哭了,充滿決絕的那種哭,我不知道她為何要這樣,但是那一刻,我像是聽到了自己心髒中那片小小的柔軟慢慢潰散的聲音。

因為當我看到我哥沖進易北家裏時,易北回頭了,那一瞬間,我盡然看見她沖着我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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