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絲毫沒有感受到這究竟有什麽值得得意的,邱杪反而對他不抓緊時間複習功課卻跑到商業街玩感到不滿。他毫不留情地說,“不許去。星期四?你不上學了?”
“我和班主任請過假了。”邱遙理直氣壯地說。
聞言邱杪更是不悅。邱遙所在的班級按照外界評論裏,學生資質是比較差的,因為如此,學校也對班上的同學采取放任不管的态度。但邱杪不允許自己的弟弟也這樣放任自己,再一次說,“請了假也不許去。我明天會打電話給你的班主任,周四你去學校上課。”
“哥!”邱遙憤憤不平道,“為什麽不讓我去?這種機會別人想要還沒有呢!萬一我試鏡通過了,就能演電影了。演一部電影能賺很多錢的,沒準兒就把咱家欠下的錢給還清了!”
邱杪嚴厲地說,“你還是學生,賺錢不是你該想的事情。我給你的錢不夠你用嗎?錢是我借的,不用你操心。你給我好好讀書,考上大學,就算是對得起我了!”
他氣得胸口起伏,喘着粗氣。
見狀邱杪不禁擔心,考慮過後又說,“周四你不用去學校了,給我待在家裏複習。省得你到了學校又偷偷溜出去。”說着,不等弟弟再說些什麽,邱杪徑自回房間去了,嘴上還忍不住念叨他,“星探發現你?滿大街這麽多人,他怎麽就發現你了?你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麽憑證嗎?人家讓你去北京你就去,你知道北京有多遠嗎?幸好我是回來了,否則指不定你怎麽瞎鬧,被人拐跑了都不知道!”
原本早已決定周四回廣西,但邱遙這副樣子實在是令邱杪不放心。當天晚上,邱杪就把回程的機票改簽了。到了周四,他連門都不讓邱遙出,自己也沒有出門,兄弟二人就待在六十幾平米的小房子裏面度過了一整天。
邱遙為此一整天都悶悶不樂,可他沒有沖着邱杪大吵大鬧。他呆在自己的房間裏做功課,因為心有不甘,他時不時會批判邱杪頑固不化,像是活在古代的人一樣思想老舊。
任憑他怎麽說,邱杪只當他是頭腦發熱、年少無知。漸漸地,一整天過去,到了下午六點多,邱遙的電話始終安安靜靜沒有動靜。
“不是說讓你去試鏡嗎?你沒去,也沒人再找你。”邱杪無情地打滅他的幻想,“你說的那個星探,要麽是個騙子,要麽也不是非你不可。說不定有成千上萬的人去面試,你能有什麽機會?別瞎想了,還是腳踏實地好好努力吧。”
邱遙看他說完,往自己面前放了一碗西紅柿燴面,沉默了半晌,低頭開始悶不吭聲地吃。
可算是松了一口氣。邱杪也給自己盛了一碗燴面,吃的時候本想和邱遙說幾句別的,但看他根本不說話,索性也安靜吃面了。
回廣西那天,邱杪并沒有立即去項目部,而是去賀州找喬映洲去了。喬映洲和他的媽媽王明珠在兩個月前來到賀州,時間比邱杪要晚一些。
他之所以會選擇到這裏來,是由于邱杪曾因為項目施工到過古鎮附近。那時邱杪和項目部裏的一個朋友閑暇時間來玩,拍了一些照片發到朋友圈裏。喬映洲看了,很喜歡,得知這個古鎮算不上是名聲在外,商業化程度不高,便打定主意和他的媽媽從鳳凰過來了。
邱杪剛認識喬映洲時,他在南鑼鼓巷賣工藝品,後來他去了杭州,在那裏租了鋪子賣茶葉,也在淘寶開了自己的店。去年喬映洲和王明珠在鳳凰待了一年,還是做的旅游商品小生意。但鳳凰的商業化太嚴重,家家戶戶都在做生意,店鋪林立,競争強烈。
喬映洲此前每次和邱杪說起店內的生意,也是喜憂參半。賀州這個地方雖然破舊了一些,交通也不甚方便,不過喬映洲親自來了一次進行考察以後,還是覺得發展起來比鳳凰要好,于是便過來了。
“星探?哈哈哈!就邱遙?”聽到邱杪說起這次經歷,喬映洲把牛仔褲往上一提,拉上拉鏈,笑道,“他可真敢想啊!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條件,除了那張臉比一般人長得漂亮以外,能有什麽不同?現在的人不光看臉啦。有些人醜的要死,氣質上去了,比整過容的人還招人待見呢!”
邱杪低頭扣襯衫的紐扣,嘆氣道,“他總是這樣,總是想着當明星,說能賺錢。實際上,世上有什麽工作是輕易賺到錢的?明星更是吃青春飯,靠人氣堆積。風光個兩三年,然後就什麽都沒有了。能頂什麽用?”
“寶貝兒就是思維清晰、腦袋靈光。”喬映洲拍拍他的臉頰,把皺巴巴的T恤抖了抖,套到了身上。
邱杪看他又坐回了電腦前面處理他的訂單,穿好衣服後走到衛生間旁邊收拾垃圾。那兩個用過的安全套被随意丢棄在裏面,變了形,看起來膠着泥濘。邱杪把垃圾袋紮起來,到角落裏找了一個新的放上去,對喬映洲說,“我出去丢垃圾。”
“哦,好。”喬映洲往後瞥了他一眼,見到電話響了,立即接起了電話。
閣樓下面的商鋪還處在準備階段,狹小的房間裏亂糟糟地堆滿了喬映洲進的貨,紙箱上仍留着快遞單。邱杪打開木門,往大院外面走了一百米才找到垃圾桶,把垃圾處理掉。
回來時,邱杪正遇上一位舉着旅游社旗子的導游帶着幾個零星的游客進來參觀。導游介紹過後,又向游客們介紹了旁邊擺賣豆豉的攤位,說這是古鎮有名的特産,從清朝時起就是貢品。
眼看有游客往門房這邊走,邱杪立即鑽進了屋子裏,關上了門。
他打開了木窗,灰塵飛飛揚揚,陽光也因而落進了屋內。窗邊的桌子上同樣擺滿了手工藝品,有相冊、筆記本還有明信片。邱杪拿起一本明信片看,見到上面打印的照片樣式拙劣,算不上精美,也不知喬映洲打算賣多少錢。
箱子上的快遞單表明這些貨品都是從義烏寄來的。門邊那張原木做的矮桌上也擺放着一些小商品,由于現在店鋪還沒開始正式投入使用,喬映洲暫時在門邊擺這麽一個小攤位。邱杪早些時候剛到,正見到他坐在門內的板凳上,一邊玩手機一邊等路過的游客停步看一看。
“喬映洲,你打算什麽時候搗騰樓下那間鋪子?”邱杪上樓,随口問道。
喬映洲一門心思回複訂單評論,說,“一點一點慢慢做。你不知道,挺麻煩的,想請好一點的民工吧,又太費事。現在我還要幫春之姐打理她的客棧,兩頭跑來跑去,每天都忙得沒空歇。”
他所指的“春之姐”叫做趙春之,在古鎮裏開了一家客棧。按喬映洲的說法,那是整個鎮上生意最好的客棧,每天都客流如雲,網上訂單不斷。尤其是到了旅游旺季的春夏之際,如果不提前一周預訂住房,根本不可能入住。
因為趙春之和喬映洲母子一樣,都是湖北襄陽人,所以母子二人剛到古鎮便和她結識了。她已經來到本地十年有餘,邱杪只在喬映洲的朋友圈裏見到過她,一看就是個文藝女青年,打扮裝束如同邱杪此前在照片上看到的三毛。
上個月,趙春之獨自去尼泊爾旅行了。離開以前說這趟旅行的結點遙遙無期,并沒有提到自己什麽時候回來。她信得過王明珠和喬映洲,把自己的客棧盤給母子二人經營,約定在原有的經營模式和不改變客棧裝潢設置的前提下,所得到的收入合理分成。
因而現在無論是客棧的店面打理還是旅游網站上的訂單,都交由喬映洲和他的媽媽一起管理。
邱杪一直想到客棧裏住一住,因為那間客棧的陳設和裝潢的确是美輪美奂,像是古時候的雅士別業,精美典雅。可惜王明珠堅持一定要進行網上預訂,哪怕是喬映洲的朋友也不能例外,所以邱杪一直沒能如願。
“待會兒吃什麽?”眼看着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邱杪問道。
喬映洲撓撓頭發,說,“都行啊。我媽媽在客棧煮了飯,等下我們過去吃呗。”
邱杪努了努嘴巴,又想起樓下堆着的那些貨品,問,“樓下那些東西一共花了多少錢?我看挺多的,能賣得完嗎?”
“也就七八千吧,不多。”喬映洲嘆氣,“主要是裝修,得花錢。這房子的租金也貴,一個月得一千。實際上如果沒有導游把游客溜過來,哪裏有什麽客源?回頭還得和樓下那家賣特産的一起商量怎麽跟導游談呢。誰說古鎮民風樸實的?一個比一個精。”
這些年喬映洲盡管在做生意,但畢竟沒有一樣是持久經營,邱杪也不清楚他到底有沒有存有積蓄。
他來賀州以前,向邱杪述說過他在此地的打算。那時喬映洲就打算盤下一間老房子做成客棧經營,但此舉需要耗費一筆經費,于是邱杪就把年終獎金和項目工程結束後的獎金一共七萬元借給了他。
後來沒想到遇到了趙春之,喬映洲暫時接手她的客棧,只用出勞務費就能夠拿到分成,七萬元便化作了小商鋪的籌備經營款。
邱杪隐約覺得他這有一出、沒一出的,總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也不知道這筆錢他還打不打算還給自己。七萬元,是七十萬的十分之一。邱杪從來不是一個大方的人,他只在邱遙的生活和學業上大方,因此每次想起這筆借出去恐怕回不來的錢,總是有些不安。
可他這錢也就借出了不到半年,現在就想着還,憑着他和喬映洲這麽多年的關系,實在是顯得自己小氣了。
“對了,我明天早上回去。”邱杪說。
喬映洲驚訝道,“明天就回?可是明天客棧裏會來幾個比利時人,我和我媽媽都不會英語,正愁怎麽溝通呢。還想說你在,就可以幫忙招待一下。”
邱杪遺憾道,“沒辦法,工地有點問題要解決,我得親自去一趟。”
“等你什麽時候能當上項目經理啊,就不用這樣像小兵小将一樣奔波啦!”喬映洲懶洋洋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