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北方和南方的溫差着實是大,邱杪登機時還只是穿着T恤和襯衫,幾個小時的飛行,一落地就跟着航班上的其他乘客一起,急急忙忙地趕往洗手間和更衣室加衣服。
哪怕起飛前曾與喬映洲發過消息,告訴他飛機抵達的時間,但邱杪落地以後打開手機,還是收到了他詢問何時抵達的消息。行李箱在取出羊毛衫和羽絨服以後,騰出了許多空間,邱杪合上行李箱,回複說自己已經到了,正打算搭乘機場快軌轉地鐵去西站。
手機開機以後收到的不僅有喬映洲的消息,還有銀行的收支餘額提醒短信。正是月底發工資的日子,邱杪看到短信裏多出來的數額,第一件事便是急忙尋找ATM機轉賬。
在國內到達出口附近,他找到了ATM機。錯開奔往出口和行李傳送盤的人流,邱杪徑直前往ATM機,找出工資卡插進了機器裏。确定了餘額無誤,他按照每個月的慣例,選擇了賬號轉賬。
需要轉入的賬號已經被邱杪背得滾瓜爛熟,他照例往裏面存放這個月收入的一半,按下了确定鍵。ATM機的屏幕上出現了該賬號所有人的名字——“單XX”,邱杪繼續按下一步,把錢轉進了這個賬號裏。
轉賬成功以後,口袋裏的手機當即收到了餘額變動的短信,邱杪根本不必掏出手機查看。他取出卡,原想就這麽走了,但猶豫片刻還是從錢包裏取出了另一張卡,放進裏ATM機裏。
這張卡上的賬戶號碼和邱杪先前輸入的轉賬賬號一模一樣,錢就是轉進了這張卡裏。邱杪跟着操作提示往下按,心裏并不抱什麽希望。果然,等屏幕上顯示出卡內餘額,他看清上面的數額,去掉利息的零頭,确定這個賬號的主人從未從裏面取過一次錢。
他或許早已把這筆錢給忘了。
明知是這個結果,邱杪心裏還是忍不住失落了一瞬間。他再看了看那個數額,算算和七十萬之間的距離,盡管還有很大一截落差,但已經不像起初那樣看着毫無希望了。
邱杪把卡取出來放好,拖着行李箱往出口走。
由于不需要提取行李,邱杪就這麽一身輕便地前往航站樓的機場快軌出入口。
為了趕上早一些的高鐵,他穿梭在一條條自動步道上,也不像其他行人一樣停步,而是不斷地說着“借過”,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誰知當他從一個步道上下來時,猛然聽到身後傳來接連幾聲巨響。他吓了一跳,回頭見到是一只行李推車上的幾個行李箱和旅行包倒在了地上。
摔到地上的行李箱一個個都有30英寸,旅行包看着也十分沉。推車哐啷哐啷兩聲被步道送到了水平地面上,往前滑了半米,而行李的主人杵在原地。
眼看就倒在自己面前的行李,邱杪一時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匆忙經過時撞到了。從步道上下來的其他行人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們,或許猜測二人認識,都沒有要幫忙的意思,看完了熱鬧便帶着冷漠的表情離開了。
邱杪看看地上的三個行李箱和兩個包,然後看到了行李主人拄在地上的手杖,不禁一愣,擡起頭。
正對上了他的目光。
原以為是位老先生,可對方卻是一張幹淨而俊秀的年輕面孔,神情中帶着若有似無的冷漠,或許是佩戴了眼鏡的關系,人顯得斯文而沉穩。此時此刻,他精致的眉宇微微蹙着,透露出淡淡的懊惱和無奈。
他向前一步,把其中一只貼滿了行李标簽的行李箱扶起來。因為是單手,扶起一只沉重的萬向輪行李箱并不容易,箱子好不容易立起來又險些再度摔下去。
邱杪眼疾手快,幫忙扶住了那只箱子。果然夠沉的,他把箱子放好,說道,“我幫您吧。”
“謝謝。”對方錯愕之中,說出了感激之詞。
這是一個文靜躊躇的聲音,邱杪彎着腰,聞之不由得愣了一愣。但他很快掩飾了自己的失禮,笑說,“不客氣。”
邱杪将原本倒下的行李箱重新放好,看到箱子上挂着的行李牌,上面寫着他的名字和聯系電話。他叫周弋。
“我來吧。”他見周弋仍在努力把那只最重的箱子扶起來,立即搭把手幫忙,麻利地把這箱子同樣堆在了推車上,最後旅行包堆在行李箱上。
周弋再一次說,“謝謝您。”
“不客氣。”邱杪剛才看到行李箱把手上尚未取下來的行李簽,問,“您剛從國外回來?”
他點頭,“您也是嗎?”
“不是。”邱杪笑着說完,推了一下眼鏡,說,“您一個人推這麽沉的車,不方便吧?我幫您推出去。”
周弋怕是沒想到他這麽熱心,顯得有些驚訝。他赧然笑了笑,并不拒絕,道,“那麻煩您了。我幫您拉這個箱子吧?”
邱杪正是這麽想的,說道,“好,麻煩您了。”
周弋走路不方便,邱杪推着沉重的推車,也加快不了步伐。從周弋的口音當中,邱杪猜想他是南方人,可他這些年在南方待得時間長,卻很少見到像周弋這麽高的。可惜他的腿有問題。也不知是什麽問題,看來傷得不怎麽厲害,只是邁步卻遲緩。
邱杪不好揣測陌生人的傷殘,注意到自己注意他的雙腿時,他自覺地克制了自己的目光。
“您怎麽回市裏?”到了離開航站樓的分岔路口,邱杪問,“我要去搭乘機場快軌。”
周弋了然哦了一聲,語氣顯得心不在焉,“我要打車。”
聞言邱杪不免皺起眉頭,他內心掙紮了一下,決定好人做到底,說,“那我先送您去搭車吧。”
他驚訝地眨了眨眼,感激道,“謝謝。這樣吧,我們可以一起打車回市區。只是不知道您要上哪兒去。”
“不用了。”邱杪說話間,已經推着沉甸甸的行李推車往出租車候客區等,“我要去西站,不麻煩您。而且您這麽些行李,一輛車也帶不了兩個人了。”
好在這個時段已經錯開了航班到達的高峰期,等出租車的人并不多。他們在候車區排了一會兒隊,便等到了車。
熱忱的的哥下了車,把周弋的行李一件一件往已經打開的後備箱裏搬,感嘆道,“哎喲!這可真沉!”
“啊,這個不用了。”邱杪幫忙搬行李,見到的哥要把自己的行李箱也安排進後備箱裏,忙說,“我不坐車。”
的哥看看他,應了一聲,轉身重新鑽回了駕駛座裏。
也不知道他這麽回去是不是直接到家門口,這麽多行李他一個人怎麽搬?邱杪心裏還是忍不住擔憂,可他卻不可能真把好人做得那麽徹底,還等着把一件件行李搬進他的家裏。
好像是看出了邱杪的心思,周弋說,“我家人會來接我。”
“哦,那就好。”邱杪尴尬地笑了笑,拉起自己的行李箱,“那麽,我先走了。”
周弋伸出手,“謝謝您,邱先生。”
他驚訝地眨了眨眼,低頭看到行李箱上挂着的行李牌,赧然撓了撓臉頰,把自己的手握過去,“不客氣。再見。”
“再見。”他的手有些涼。
眼看着周弋坐進出租車裏,關上門,邱杪站在車外對他揮了揮手。下一輛出租車很快開上來等着載客,他連忙撤離了候車區,徑自往機場快軌的售票區趕。
如果不是沒能訂到直接飛往鄭州的航班,邱杪也不會大費周章先折到北京來轉高鐵。這天幾乎是馬不停蹄,從早上六點多出門趕高鐵、趕飛機,又轉地鐵、趕高鐵,回到家中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
在回家的出租車上,邱杪一不小心累得睡着了,好在的哥敬業,抵達目的地後便叫醒了他。
邱杪饑腸辘辘地提着進了老舊的公寓樓,樓道裏的感應燈壞了,人走進去根本沒有反應。他是循着電梯按鈕的燈光走到電梯間門前的,等電梯下來時,他用力抹了一把疲憊的臉。
“我回來了。”邱杪打開了家門,見到裏面仍亮着燈,便叫了一聲。
家裏傳出了邱遙的聲音,口齒不清地回答,“你回來了。”
邱杪換好鞋,走進屋內,回頭看到他端着一碗泡面走出來,嘴裏還含着泡面叉子,推着行李往裏走,說道,“你晚上就吃這個?”
“餓了,宵夜。”邱遙說着,把泡面盒放到餐桌上,幫忙拎起邱杪的行李箱颠颠往房間裏面搬,聲音遠遠地問,“這回回來住幾天?”
看到餐桌上堆放着一些書,他以為是邱遙的功課,好奇地翻開看,随口回答,“四天。”一個打印的本子上寫的是劇本一樣的對話,和功課內容相去甚遠,邱杪不禁皺起了眉頭。
邱遙樂滋滋地走出來,口中還笑話他,“好家夥,九天的年假我就分到了四天。真是越來越不如那個淘寶商了。”他走出來,發現邱杪正拿着他的東西神情嚴肅地看着,立即把劇本奪了過去,滿不高興地說,“哥,別亂翻我的東西好不好?”
“這是什麽?”邱杪卻不理會他的責怪,問道。
他撇撇嘴,一臉不情願地回答,“看也知道,劇本啊。”
邱杪當然看得出來是劇本,而且是談情說愛的劇本。他沉了沉氣,問,“還有不到兩個月就高考了,你在家不好好看書學習,看這個幹什麽?你還做你的明星夢。”
“這個不一樣好不好?”邱遙聽到他語氣中不自覺的輕蔑就不高興,問,“你聽說過秋棠嗎?聽說過季聞初嗎?”
秋棠邱杪聞所未聞,但季聞初他聽說過。那是位大導演,前段時間有電影上映,不過網上反響不怎麽樣。工作之餘,同事曾經邀請邱杪一起去電影院看過,不過還沒等他們安排好時間,電影已經下檔了,可見其水平。
但是,邱杪不覺得這些和邱遙能有什麽關系。
“季聞初怎麽了?”邱杪冷淡地問。
想到自己要說的話,得意的神情率先浮現在邱遙的臉上。他驕傲地擡起下巴,好像在宣布什麽大事似的,“他工作室的星探在二七廣場發現我,讓我這個周四去北京試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