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接到邱杪的電話時,周弋已經攔下了一輛出租車。不知是對電話裏的內容早有預感,還是因為其他,他對司機師傅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請他先将車開走了。
沒有想到,邱杪在電話裏說,他的男朋友提出三個人一起吃個晚飯,問周弋有沒有時間。他隐約聽出了邱杪語氣裏的暗示,想了想,說,“大概沒有時間了,我和父母說過晚飯回家吃。”
“诶,那個是不是就是你朋友?”邱杪的電話旁邊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
周弋錯愕,往酒店的方向望去,已經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朝着自己揮手,而他的旁邊就是一臉無奈的邱杪。周弋挂斷了電話。
“你好啊!”他沒等邱杪介紹,便笑着伸出手要跟周弋握手相認。
沒有想到邱杪的男友是這麽開朗的個性,這倒是讓周弋覺得有些意外。邱遙的個性也挺開朗的,怎麽邱杪身邊的人都這麽活潑,他卻怎麽悶呢?周弋這麽想着,和他握了握手,微笑說,“你好。”
“喬映洲。”邱杪雙手放在風衣口袋裏,介紹雙方認識,“這位是周弋。”
喬映洲眨眨眼,開口便稱贊道,“聽邱杪說,你是編劇?真看不出來,倒像是演戲的。”說罷他看了看周弋的手杖,又說,“可惜了。”
邱杪聽了皺眉,問,“吃什麽?”
“都行啊。不如吃上次我們吃的那家川菜吧?”喬映洲建議道,“周編劇,你吃得了辣吧?”
他點頭。
喬映洲主動走到馬路旁邊攔出租車,邱杪沉默着跟在後面,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周弋,發現他正看着自己,又倉促地收回了目光。
“他真熱情。”周弋用只有他們能聽見的音調說。
邱杪覺得很尴尬,說,“嗯,他很喜歡交朋友。”
周弋驚訝地看向他。
明知如此,邱杪也只是在回視他片刻以後,走向了被喬映洲攔下來的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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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川菜館離酒店不願,打車也就是起步價的距離。還沒真正到晚飯的時間段,店裏的座位很多,喬映洲來過兩三回,進店以後已經是輕車熟路。盡管有服務員做引導,将他們帶到了座位旁,喬映洲還是在觀察了一下環境以後,選了離大堂更遠一些的位置,這樣不至于太吵。
“這家的紫蘇牛蛙和幹鍋排骨雞特別好吃!”喬映洲拿着菜單,馬上向服務員點了這兩個菜,又問邱杪,“寶貝兒,你吃什麽?”
服務員聽到他這麽說話,近乎驚恐地看向了邱杪。
邱杪臉色難看,看向坐在對面的周弋,恨不得找條地縫往裏面鑽。
喬映洲沒聽到他回答,重新問了一次,“吃什麽?”他看向邱杪。
他淡淡回答,“你點就行。問問周弋吧。”
“周編劇,吃什麽?”喬映洲笑眯眯地問周弋。
他十分英俊,長了一雙桃花眼,眼角帶着淡淡的紅暈,睫毛又密又翹。周弋微笑說,“你點就好,我不挑。”他轉而向服務員說,“添一壺羅漢果茶。”
“好的。”服務員認真記下他們點的菜名和飲品名。
喬映洲又點了三個菜,将菜單還給服務員,在她走以後介紹說,“這裏的菜分量都挺足的,能吃飽了。對了,周編劇,你哪裏人?聽你口音不像本地人,怎麽到這兒來了?”
“我本地人。”周弋說。
“本地人?!”喬映洲難以置信地叫道,又笑着看看邱杪,說,“聽口音像是北京那邊的人,跟邱杪有點像。我猜猜,你以前在那裏讀書吧?“周弋嘴巴微微努了一下,點頭。
“邱杪也是,在北京讀了幾年書,動不動就吐一口京片子!”喬映洲感慨地嘆了一聲,拿起清水喝了一口,說,“北京這地方挺好,機會很多。不過不是人住的地方,人多、物價高,空氣還不好。”
周弋聽了,淡淡笑了一笑。
畢竟客人少,很快服務員就開始走菜了。不知店裏的廚師是不是感冒了導致味覺減退,所點的兩道招牌菜味道都很鹹。邱杪吃了兩口,一碗米飯就消了大半。
第三道菜端上來的時候,喬映洲把一塊吃進去的口水雞嚼了嚼,皺起眉頭,又吐了出來。“怎麽回事?”他不滿地叫住一個路過的服務員,“你們店最近是買了多少鹽?嫌多用不完了?你嘗嘗,這麽鹹,怎麽吃?”
服務員看到另外兩位客人都一臉漠然,連忙尴尬得不住道歉,說,“對不起,我現在就端下去,讓廚房重做。”
“等等,還有這個和這個。”喬映洲指着另外兩道菜,“也端下去重新做。要是剩下那兩個菜味道還那麽重,就別端上來了。真是,怎麽做生意的?”
他生氣投訴的聲音引起了店內其他客人的注意,立即有別的服務員過來幫忙,也是連連道歉不停。
邱杪看其他人都盯着他們看,只覺得臉上發燙。按說本來就是店家和廚房的不對,喬映洲這麽申訴也沒什麽,可他還是不太舒服。他窘促地看向周弋,發現他面無表情地低頭喝茶,只好也提起茶壺往茶杯裏倒了半杯茶,咕嚕咕嚕喝下去。
等桌上的菜都端走了,喬映洲還是不爽快,氣道,“真是沒見過這樣做生意的,遲早得倒閉!”
“行了行了,也答應要重做了。”邱杪低聲說着,只希望他能夠快點消停。
喬映洲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嘆了一聲,轉而馬上又喜上眉梢,笑着和周弋聊天,問他都寫過什麽劇的劇本。
周弋沒想到喬映洲情商挺高,調節起自身情緒的能力這麽強,一事歸一事,轉眼就把菜太鹹的事情抛之腦後了。他想了想,随便說了幾部片名,“《再續涼州》和《骊山語》,還有《字字生華》。”
喬映洲聽完一臉茫然,憨笑道,“沒聽過啊,是電影?”
“嗯。《字字生華》是話劇。”周弋并不在意,說,“電影票房都不高,沒聽過很正常。”
喬映洲總是有辦法把尴尬的境地掩蓋過去,還是笑着問,“那你都和哪些導演和演員合作過?”
“最常合作的是董凝竹和季聞初兩位導演,也和其他一些導演合作過。演員的話,合作次數最多的應該是阮廷吧。”周弋說。
這些都是華人影視圈裏如雷貫耳的大名,阮廷這兩年更是被人稱作是華人古裝第一人。喬映洲睜大了眼睛,驚嘆道,“這麽厲害?!這些人都很了不得啊!哇,寶貝兒,你這朋友真是了不起!”
邱杪看到周弋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窘促地笑笑,低下頭。
“你這麽說的話,我想起來了,《再續涼州》應該就是阮廷演的吧?”喬映洲摸着下巴回想,看到周弋點頭,又說,“他在裏面真是能文能武,帥破天際啊!”
對這個評論,周弋忍俊不禁。
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看到周弋笑,邱杪都覺得心中不是滋味。他不知道周弋到底在笑什麽,又覺得周弋在笑喬映洲的同時,也在笑自己。
喬映洲這些年到處走,不管是做生意還是出門旅游,都能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在他那張比卷紙還要長的好友名單裏,三百六十行,什麽人都有,當然也少不了一些混跡演藝圈的人。
比方說他在杭州的時候,也認識幾個橫漂的群衆演員還有在橫店做生意的老板。說起從他們那裏了解到的情況,喬映洲津津樂道。重新做過的菜味道恢複了以往的水平,辛辣的菜和話題都适合下飯,喬映洲說起很多他的見聞,都向周弋一一求證,仿佛在他這裏,永遠不用發愁聊不下去,不管什麽東西都能引發一個話題。
邱杪知道他健談,也習慣了他健談。平時和他待在一起,永遠都不會覺得無聊,因為喬映洲知道的東西很多,口才也好,能把一件小事都描述得天花亂墜、色彩紛呈。可他也習慣了自己和周弋相處的時候,他們之間簡單平實的交談,這兩種習慣碰撞在一起,讓他什麽都不想說了。
而喬映洲倒是更專注于結識周弋這位新朋友,只是時不時在聊天的縫隙裏問邱杪幾句意見,沒有硬要把他拉進話題裏來的意思。
周弋保持着他的平淡,沒有對喬映洲的熱情爽朗感到反感。不過,如果不是邱杪承認喬映洲是自己的男友,周弋真是沒辦法把這兩個一鬧一靜的人想到一起。
“現在你寫劇本是怎麽寫的?我聽說,一般是制作人打算要拍某個片子了,才去找導演、編劇、演員和投資方。你這樣的吧?”喬映洲問。
周弋點頭,“有的時候是。不過也有導演自己想拍某部片,先訂好劇本,再把劇本拿給出品人和投資方獲得啓動資金,再找到制片人安排全程的。這個不一定,看制作影片的意願誰比較高。”
“那要是寫出來了,沒人肯投拍,不就白忙乎了?”喬映洲皺眉道。
他聳肩,“這種情況很常見,我也寫過沒人投拍的劇本。”
邱杪一愣,插嘴問道,“要是這樣,那些劇本怎麽辦?”
“有些就放在那裏,或者拿去做別的用途。像是《字字生華》原本就是一個電影劇本,後來因為沒人拍,被一個話劇導演買走了,改編成話劇劇本。”周弋習以為常,說的時候眼底帶着平淡的微笑。
喬映洲往嘴裏丢了兩顆黃豆,又擡了擡下巴,問,“那你最近在寫什麽?”
周弋已經吃飽了,他拿着手裏的茶杯轉了轉,讓黏在杯壁上的茶屑落到茶水裏,“最近在給季導的新電影寫劇本,還有一部要在今年底拍的連續劇,叫《三探沖霄樓》。”
“《三探沖霄樓》?”喬映洲摸着下巴冥思苦想,霍然開朗道,“寶貝兒,不就是今天咱們在網上看到的那部,你弟弟要演男一號的電視劇嗎?”
邱杪揚了揚嘴角,笑得很幹。
喬映洲用大拇指指了指邱杪,沖周弋說,“他弟弟邱遙,知道吧?現在可是大明星啊!你應該知道的哦?”
想起邱遙,周弋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