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仙丹劫(一)
回到蛇君殿,藍墨淵獨自在殿中沉默了許久,還是将最得意的人傳了過來。
女子一身淡黃色衣裳,露着纖細只有一節護腕的手臂,行步間修長的雙腿露出,只有根部被藏在衣裳之中。鳳眼長睫毛,高挺的鼻梁,削尖下颚。
“殿下。”
藍墨淵失去了一貫的笑容,英俊的臉龐變得嚴肅,道“若是那日本君不在,你要帶領全門跟随三太子拂蘇,一切惟命是從,不得有半點別心。待他如待本君。”
女子微驚片刻止于平靜,道“殿下為何讓我們跟随仙界太子?”
“照做就是。”不喜別人多問,藍墨淵冷了下去,直視那人“煙女,你是蛇君殿除本君之外最得人意之人,此事交于你。”
煙女沉思片刻,道“屬下定服從殿下命令,他日帥全門跟随三太子。”
“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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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蘇趕到紫雲山,尋了君昨探探鳳王的情況,可這見還不如不見。
“擎豐上神說他已無法可救,五髒六腑被烈焰烤的近乎幹枯,而且,妖丹也受損。”君昨的聲音有些嘶啞,聽得出這是哭泣所致,只要提及鳳王,他的情緒很難控制,又有決堤之勢。
拂蘇本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但還是收回去坐到床邊看着鳳王,問道“上神法力頗高,難道也沒法救鳳王一命嗎?”
想起此事,君昨更想自刎已謝擎豐,可自己那樣做并不能換來什麽,道“擎豐上神的仙丹被妖君拿走了。”
“什麽?”拂蘇大驚。
“劫走鳳王那日,是擎豐上神将他的仙丹給我讓我解開封印的,卻不想與妖君打鬥之中露出仙丹,被他奪了過去。”
拂蘇那日還不知曉那會是何人的仙丹具有那麽大的威力,不曾想竟是擎豐的。被菩清奪走,如今也不歸還,莫非是在等他們将鳳王送回。“你沒有将鳳王送回換取上神的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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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私是每個人的本性,君昨也是如此,何況擎豐失去仙丹對他也是一件好事,他沒有那麽大的能力便不能阻止他。可他也想過将鳳王送回換取擎豐的仙丹,只是,他更想留住鳳王。
“君昨,”拂蘇沒有資格指責他自私,因為他也是如此自私,換做是他他也會這樣做。只是,若是擎豐出事,事情就不是那麽容易解決了,這必将牽動仙界,到時,他們幾人都會受到處罰。“我去把仙丹拿回來。”
君昨拉住他,問道“你怎麽拿?妖君會給你嗎?”
“…”
“而且,你打得過他嗎?就算是搶。”
“…他的魔杖在我這。”打,他早早是輸家,桃花林一戰便已是分曉,縱然最後在魔界有他相助修行也沒到突破他的地步,如今硬闖也不可能成功,但是,菩清親手把他的魔杖給了他,也許,只是讓他保管不想他人知曉魔杖的下落,可這對現在的他們來說未必不是一種優勢。
君昨微驚,但還是讓拂蘇去了。
拂蘇剛走,後腳便有紫雲山主管過來了,一貫穩重的管事面露焦急、慌張無措,氣息紊亂不定,看的君昨也覺有何事發生。
“公子快去看看上神吧!他…”
果真是擎豐出了事情,丢失仙丹這般久也拖不下去了,君昨回頭看了一眼鳳王,絕然轉身跑出去。
奔跑之中,君昨想救回擎豐便是救回鳳王,倘若擎豐因此出事,他便徹底失去鳳王,而且,也要背着不仁不義的罪惡活着。他要見擎豐,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将他抱住。
趕到擎豐的住處,君昨一眼便瞧見在外來回走動的公主擎九。擎九一見君昨,匆匆跑了前去,哽咽的問道“你把我父上怎麽了?是不是你勾結妖界之人害他如此?”
明明是單純如水的眼眸此刻因為擎豐命在旦夕而惶恐,還有面對兇手的仇恨,耳鬓青絲也随着飛起表示她的憤怒。而害擎豐如此的君昨被這一眼看的後退一步,幾乎是落荒而逃。
見君昨如此,擎九便肯定了此事與君昨有莫大的關系,右手暈開一掌嫩綠色光影,問道“說,是誰?”
君昨欲言又止,低下頭默認一些事情,因為愧疚生出許多苦澀。當時,只想救鳳王而已,沒想過傷害擎豐。與菩清打鬥時,沒取出仙丹對付他,只因不想牽扯他進去,可還是傷害了這人。縱使當時只是一筆交易,但不可否認,擎豐并非小人。
不聞回答,擎九的耐性很快磨掉了,擡起手掌便要打去,卻被屋子裏傳來的聲音截住了“九兒,休得傷害他。”
擎九大驚,對君昨的恨意沒有下去,又十分不甘心,看向屋子說道“父上,此人勾結妖人害你危在旦夕,沒有理由寬恕他。而且,你也從未寬恕過任何人。”
君昨猶豫的擡起頭看向裏面,眼神變得十分堅定,他想只要擎豐死了,他也絕不茍活。
“此事與他無關。你立刻通知下去,嚴加看守紫雲山,做好迎戰準備,不得有誤。”擎豐的聲音未因受傷有甚變化,依舊那麽冰冷、嚴肅,讓人寒栗和遵從。
“可…”擎九不甘心的看向君昨,十分厭惡他此刻在這惺惺作态,卻又不得不服從擎豐的命令,只好此次作罷“是,兒臣這就去準備。”拂袖離去時,對君昨冷哼了一聲。
“回去看守鳳王,別再過來。”擎九離開,擎豐立刻對君昨喝使。
看不見擎豐的模樣,也不知他如今到底是何情況,那主事那般着急,興許情況很糟,若是如此離去便是不義。“鳳王無大礙,君昨特來探望上神,亦是順道致謝。可否,讓君昨進去當面與上神道謝?”
“本尊閉關修行,你且隔日待本尊出關再做感謝。”
“…”君昨握緊袖中雙手,果真是出了事情“讓君昨看一眼,也不行嗎?”
“不必。退下。”
饒是君昨将悲傷、痛苦掩飾,這風還是吹散了去,迷的他自己都覺得太過壓抑。咬住淡紅色嘴唇,紅了眼也将決堤。“真的—不行嗎?只是一眼。”
“不必。”
匆匆趕到妖君殿,因為菩清已将他逐出,也不能光明正大的進入,只得偷偷摸摸的進去拐到容玉的房間裏。
那容玉一見到他就很不開心,怒道“你還來幹嘛呀?嫌我爹還不夠讨厭你嗎?”
聽聞拂蘇被杖責又被逐出妖君殿的消息時,容玉又傷心又氣憤,一直以來都沒好生過,非要找拂蘇問個明白。但卻發現他根本去不了拂蘇的地方,只能躲在房間裏生悶氣,菩清那也不去自尋麻煩了。今天一來,他可得問清楚為什麽要那樣做惹菩清不高興。
容玉這小孩子氣真未因年齡而改變,拂蘇即是無奈又是歡喜,上前将手指放于嘴唇示意安靜,才笑道“你讨厭我就明說,何必往菩清身上攬?”
“哼!”容玉不屑,可又沒辦法真把人趕出去,萬一遇到菩清就不好了,還是把人留在這好些。“別嘻皮笑臉的。來這幹嘛啊?”
見他不生氣了,拂蘇才安心下去,靠近挨着坐下,道“我已被逐出妖君殿,不便四處走動,而且,菩清也是不願見我。此次來,只為取回被菩清奪去的仙丹。”
容玉凝眉,看向拂蘇“你能不能不要再惹我爹生氣?你出現之前妖君殿一直風平浪靜,就你來後,經常讓我爹不開心。你存心的是嗎?那仙丹分明是酒仙不慎落下被我爹拾得,哪來的“奪”。”
“但他遲遲不歸還擎豐上神又是何意?這還不算是奪嗎?”容玉太向着菩清了,不管菩清是錯是對,而他總是被容玉擱在門外的那一個,拂蘇聽得心傷,卻不想扯開被他劃出的傷再次用時間愈合。只是菩清既然拾得,如此之久,為何不歸還?他留在手中等着君昨将鳳王送回,将擎豐性命視如草芥,他作對了嗎?
一直小心翼翼護着菩清的容玉聽到這話瞬時來了火,狠狠地拍桌而起,喝道“你到底是那邊的人?而且,你憑什麽我爹奪別人的東西,你有證據嗎?那只眼看到了。他高高在上,吝啬那點破仙丹嗎?”
“…”拂蘇本就忍着容玉的脾氣,還有無禮,從人間到妖君殿,從重複到現在。一心只想着菩清,何時真心真意像待菩清那般待自己?不想撕開還是撕開流出膿血,起身看去,冷冷的問道“你只有菩清,對嗎?”
“你也不扪心自問一下,我爹前世跳樓時是什麽心情,到底對你多絕望。是,我心裏只有他,從來就沒把你當作一家人。前世如此,現在依舊如此。”既然拂蘇要撕開臉,容玉也不想忍了。當年初見拂蘇是他七八歲時,看着走進門的人,他只有陌生感,就算菩清告訴他真相,他還是對他沒有産生好感。後來,他聽聞菩清跳樓,心中更是恨透拂蘇。
從小便沒有拂蘇的他,心中只有菩清與司徒胤,後來,司徒胤去世,他心中只有菩清。一直盼着相見,也是老天憐憫,菩清回來了,他撲進他的懷裏哭了很久很久。從此,在杏花城一起侍奉爺爺,中途遇到拂蘇上門也沒讓他進門,從那時,徹底斬斷感情。
重逢嗎?容玉還是不喜歡他,只是……為什麽拂蘇還是走進了他的心和世界?容玉惱怒。
“你的眼裏只有哥哥,看我的時候總是那麽陌生,沒有半點溫度。敢問,你把我放到心裏了嗎?如果不是因為愧疚和想得到我爹,你會割腕取血救我嗎?你會順着我會教我習字嗎?這些都是你想要滿足私欲做出的表演而已。”
房間裏充滿嘶吼,狠狠的把流在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更是添了堵,把彼此隔絕。
對拂蘇做出的一切,容玉真不敢去深想,明明那麽惡心卻還是覺得有絲絲甜蜜在沖刺。
拂蘇從沒想到過有朝一日他會與自己的孩子對面撕開面目質問,這一朝來臨,讓他措不及防。容玉是他孩子,他承認,前世對容玉沒有什麽感情,近乎只有在他未出世時稍許有些,隔絕十多年重逢,他看到容玉随意坐在那,心裏沒有激動,神色之中也無過多喜悅在流露。後來他離去回到桃花城,幾乎斷了關系,似曾未有那兒子。只在菩清前世去世,去杏花城時想起他還活着,心中的內疚讓他選擇去見他,繼續撫養他,卻被他拒絕。
對容玉不及菩清,也不及鳳麟,他與菩清分為兩路,他帶鳳麟,而菩清則帶容玉。就同容玉一樣,鳳麟也不怎親近喜愛菩清。
但,拂蘇絕對不會承認容玉說的話,護着他是因為他想重歸于好,讓他接受自己,就算最後得不到菩清,容玉依舊是他愛的人,沒有私欲。
“如若我是真心待你,那你可相信此情不假?”
“那也只是如若。”容玉吼回去。
“可我就是真心,”拂蘇堅定,看着快哭的容玉心中又是心疼,很想将他抱在懷裏撫慰,只是容玉不會答應。而他很想告訴容玉,他所做的一切沒有私欲,盡是真心相付“容玉,你不相信不要緊,但這不會阻止我對你的好與保護,血濃于水,我不會步前塵之路,舍你不顧。”
其實,容玉也還只是個孩子,對嗎?一個擁有殘缺家的孩子,渴望得到應有的感情和守護,以及那些縱容。
口是心非的容玉本就因前世之事而痛苦,此刻忽聞拂蘇的話,竟有些哽咽,撇開頭去抽着肩膀。
拂蘇轉身離開,讓容玉自己一個人靜靜,他還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