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續骨
拜烨進長生殿中時,菩清看的眼角濕潤,将拜烨驚得一震,也難怪外面天色不對。
“殿下。”
“如何續骨?”
拜烨道“我已為殿下算過,欲要為三太子續骨,需取人間三百嬰兒手臂,加以鍛煉成仙骨,只不過,續上仙骨之後,十年內,必須每日為其注入仙氣穩固。若有間歇,便會前功盡棄。”
菩清散開過去,起身看向拜烨“只需要三百嬰兒嗎?”
“是。取陽時出世的男童最好。”
“這件事情,我去辦。”
菩清決定後,拜烨說說不通的,只得讓他去。
再到人間,恰是除夕之夜,走在熱鬧的大街上,晃得記起拂蘇當年送自己的花燈,那個花燈還在妖君殿內,只是,不知放在何處。
人來人往,他們如此快樂,唯有他一人惆悵。
當人間安寧時,菩清找到了第一個陽時出生的男嬰,他睜着眼睛看着他,咬着自己的小拳頭,與拂蘇小時候一模一樣。他忍不住伸出手指點點他的鼻頭,男嬰呵呵的笑了起來,似乎覺得好玩。
“孩子,你叫什麽名字?”菩清呢喃着,手卻伸向他的左臂。嬰兒還是笑着,特別可愛,而不痛不癢之間,菩清已經取下他的左臂。“好孩子。”
僅僅是半個月時間,菩清便将三百童臂收集齊,帶回妖君殿交于拜烨。
而當拂蘇睜開眼睛時,看見的是麻色帳頂,許久之後,才起身看了一眼陌生的地方。這裏不是仙牢,更不是仙界或是妖君殿。
走出房間,外面是由籬笆圍起的小院子,裏面種着小白菜和青菜。
這裏安靜的似乎沒有一個人,卻不像是從未有人來過。
正要出去,突見天帝獨自前來。
“天帝。”
天帝在他面前停下,看着那人道“這裏是南蠻,敖炎與魑清法力的封印處。”
拂蘇微驚,他聽過南蠻之力,卻不知竟是敖炎戰神與魑清神君的法力“您送我來這裏作何?我不該已經死了嗎?”
“當時你确實命懸一線,是朕尋如來為你續命,再活萬年也不是問題。而送你來此地,自然是讓你守護南蠻之力,莫讓它落入旁人手中。”
連死都不如意,拂蘇輕笑,沒有任何商議被送到南蠻,只為守護危險仙界的南蠻之力。
“外界都知南蠻之力由敖炎、魑清的法力合成,卻不知,其中,也有一些是妖魔神佛被沒收的法力。北慕司華當年奪取一半,若非妖君法力無邊如今的六界便是他說了算。如今,六界暗波湧動,南蠻之力成了耀眼物,朕不能信任他人,唯有你。你可以護着南蠻之力不被惡人盜走。”
天帝口中的惡人是指菩清吧!他們知道菩清不會為了南蠻之力傷害他,故此,讓他來守護。說什麽信任,無非是因為菩清的于心不忍。“難道,您不擔心我将南蠻之力拱手相讓嗎?”
“拂蘇,竟然讓你來守護,就無需隐瞞。這些年,朕與如來擦覺菩清有所行動,在殿內孕育魂珠,魂珠出世,必将傾覆仙界。你忍心看六界生靈塗炭嗎?他做了六界之主,有幾人還能活着?”
拂蘇颔首,轉身道“六界與我何幹?蒼生與我何幹?我為何要為了與我無關的東西跟他抗衡。既然,你們知道魂珠,必定知道我會幫菩清孕育魂珠,為何不殺了我?”
天帝皺眉“你是三太子,六界與你怎無關系?你能眼睜睜看着菩清将蒼生摧毀?”
三太子?就只是一個身份而已,為了這個身份,必須為六界付出。“我知道了。”
煉好仙骨,拜烨将它放入冰盒之中交于菩清,而在他欲動身前往南蠻尋找拂蘇時,南霄莫帶來了一個讓他始料未及的消息。
“太子妃有喜了。”
就那麽一句話,菩清差點摔掉手中的冰盒,還是拜烨道“南族老,小太子與太子妃一直分房而睡,她怎…”
闌珊異靈破身,如何孕育魂珠?難道真要借助拂蘇嗎?
南霄莫還為此事高興,畢竟妖君殿內很久沒有什麽喜事了,只是,不知拜烨怎如此神情?“難道,不好嗎?”
菩清道“南族老,讓人将太子妃帶去一個隐秘的地方,孩子出世後,殺了闌珊異靈。”
“妖君??!”南霄莫大驚。
“接容玉回來,離開這麽久,他該回來了。也讓菁殇那孩子回來吧!既然天意非要如此,那便如此下去。”
“是…只是”
“本君已經仁慈留孩子一命,莫要再得寸進尺。沒有價值的東西,就該扔掉。還不去辦。”
“是。”
南霄莫一走,拜烨轉身跪道“妖君贖罪,太子妃一事,我”
“這不怪你。”
“可是…太子妃是唯一一個能替代三太子的人,她破身,當真需要三太子孕育魂珠嗎?”拜烨心憂,也心知菩清絕不允許拂蘇因此而死,可他該去何處尋找第二個替代者。
菩清握緊冰盒,看了一眼裏面的仙骨,他想辦法護他周全,卻原來,還是無法和天鬥,拂蘇因計謀而生也為計謀而亡“這是他的宿命,你我無可奈何。罷了。”
“我一定竭盡全力尋找第二個替代者,相信,一定會有的。”拜烨許諾,菩清對他有莫大恩情,既然他想要拂蘇活着,他該竭盡全力去護拂蘇性命。
“有勞你了,拜烨。”
菩清出了長生殿,與各位族老交代了些事情,才折身去南蠻。
身在南蠻的拂蘇失去仙骨,雖得回仙丹,卻也無法再修行,每日看着日起日落,身無旁人,只有一場場過往。看清了許多事情後,性情也變了些,安靜的像是不會開口說話。
這日,他出了小院,去外面走走,看看南蠻之力到底在何處。
一直走,走到荒漠之中,卻還是沒看見什麽異樣的東西。心想南蠻之力是否還在此地,若是在該在何處?若是不在又在何處?司華前來取過南蠻之力,他卻沒問那個東西是什麽模樣。
想想還是折身回去,這地方暫時不會有人前來的,一時半會找不到,還得慢慢來找。
回去之後,褪去外裳,挽起頭發在小院內劈柴起火燒煮自己的晚飯。炊煙起來時,火光連同黃暈餘光一起落在他的臉上,照的臉色蠟黃,看起尤為滄桑。
淡淡炊煙之中,菩清緩緩而來,瞧見拂蘇立在對面,加快了腳步。
拂蘇起身時瞥見有一抹白影,一直是孤身的他不由好奇看去,只見那人一身白裳,步若蓮花随水而行,夜色青絲點點飛起如同紗線一般,不是谪仙卻更勝谪仙而來。那個人,是六界之主誰也臨摹不會的人,他的冷漠可以千萬年不改,他的絕情可以讓人生畏,他的情可以淩駕任何人。
菩清走近,立于栅欄外。
會醒過來的拂蘇收回炙熱的視線,恢複陌生的平靜之中,蹲下/身将柴火放入竈之中。唯有這火光還有溫度,人心可畏,人心可寒。即便菩清來了,他也沒有高興,反而,更沉重。
“你不該來這裏。”
許久的沉默之後,拂蘇開口說道。
菩清知道拂蘇是在恨他,怨他,故此不與他說話,臉上失去往日的戀愛。
“南蠻是身有罪孽之人的牢獄,拂蘇一身罪無可赦,該來這裏,而妖君你身無罪孽,來此只會染髒了如雪白裳。”這非氣話,更不是因恨而生出的諷刺,是拂蘇不明白,不明白菩清在那麽算計他後還出現在他面前,該是什麽關系呢?
菩清入了小院,淡淡的說道“你為我犯錯受罪,我怎能獨自在外安享宴飲呢?”
“是我心甘情願為你殺人,你也為親自為我剔去仙骨,你我之間,互不相欠,你獨享安樂我也不會怪你不解恩情。”這一種敘舊好似從未相識,生疏之中透着一層厚厚的寒冰,推不開也毀不掉。
拂蘇記得菩清在仙牢之中說他會陪着自己,可在他決定身死魍魉劍下時,也算清彼此之間的恩情。他殺人理當受罰,被剔去仙骨是解脫,雖然會奪他性命,可正是菩清的一張狀告換得他免于沈夢的淩遲。菩清剔他仙骨,他不恨也不怨,有什麽可以恨和怨的?如果恨了、怨了,便是後悔付出的一切,既然無悔便無恨無怨。
“那我撫養你長大呢?這恩情還算不算?你是否還欠我的?”
“算。可我還能為你做什麽?”拂蘇捏緊手中的野菜,綠汁順着白皙的手淌下,似他的淚水只會悄悄流淌,不會傷他人眼目。前世的他不會哭,不會被人算計,而原本的拂蘇是個不懂事的少年而已。愛的人撫養他成人,卻是步步為營,在他的運籌帷幄之中他是棋子。在付出那麽多後,還能為他做些什麽?若要南蠻之力,他給是不給?
需要拂蘇的地方太多,太多。菩清無法細數,可又不舍,總是天意而為。
“你為我好好活下去,無論日後,六界成什麽樣子?你我之間變成什麽,你都要活下去。”
拂蘇輕笑,對上那雙冷漠的眼睛,說道“可你知道我想要什麽嗎?”菩清怎麽會知道他想要什麽,他已非小孩,再不是三言兩語便能哄騙的。他要的,是菩清給不起的東西,不再是一塊糖、一個擁抱。
如若活下去要獨自享受孤獨、寂寞,那活着還有何意義?唯有滿足方知活着的甘甜。
“待事情結束,你要什麽我都給你,只是,事情結束之前,我什麽也給不了你。”唯有事情結束,一些隐藏多年的秘密浮出水面,他們才能好好的一起,那個“愛”字才會受人認可。菩清何嘗不想與他好好的。
這便是承諾嗎?拂蘇問自己,後覺不可能的,寥寥一笑,回頭說道“一杯冷水與一杯熱水交融,手中的感覺始終是暖的,我要你将這杯水的溫度調到冷暖平衡,你做不到的。未來,我只期望你放過我。”
“冷暖無法平衡,總會有一方付出很多。”菩清道“至于,以後,我一定會給你想要的。”
“呵呵!說那麽多作甚?”拂蘇輕笑“承諾與未來是用來破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