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那個崔執居然!

今日天晴, 耀眼的驕陽破開海面騰雲,直叫蔚藍泛起金光粼粼。

虞玖等人到達東海,已經過了好幾日。

龍宮如書中所說那般, 巍峨肅穆, 富麗堂皇,海底更是猶如仙境般不似真實。

說這裏是海底, 虞玖沒有置身海中的感覺, 她問齊不二, 齊不二說是因為海底張開了一處巨大結界, 此時他們就身在結界中。

趕了好幾天路, 她早就餓了,雖說寧少陰與東海的龍王熟識, 但衆人這次是隐秘入的東海, 無人接待, 寧少陰熟悉這塊地方, 在海石珊瑚鋪成的甬道邊随便找了個小店吃飯。

虞玖有種奇妙的期待, 東海和天罡派那種人生活的地方不一樣, 也不知道這些龍族平時吃些什麽。

然後, 店小二端上來了一碗蝦仁粥, 一碟爆炒蒜蓉蟹, 虞玖緩緩打出了三個問號。

“我讓他去知會龍王陛下了,”方才那個店小二似乎是寧少陰的內應,幾下竄進廚房久就沒了人影,寧少陰抽出勺子在粥裏攪了攪,“我早就覺得那兩個皇子有問題,這下真有點麻煩了。”

在來的路上,寧少陰把東海的事略略和衆人交代了。

說起來也不複雜, 東海的龍王陛下從以前起就與天罡派關系友好,立場上是仙道門派的一邊倒。

壞就壞在,他養出了兩個野心勃勃的兒子。

虞玖看書的時候親切的把這對反派雙胞胎稱為小白龍小黑龍。

小白龍哥哥,解裏玉。

小黑龍弟弟,解裏鳳。

長得一模一樣,壞得也如出一轍。好好的皇子不做,就要勾結魔族策反自己親爹,欲求把東海搞得一團亂,實屬龍族第一帶孝子。

雖然最後雙雙死在崔執劍下,但這對雙子到死都逼格極高,斬獲了一堆反派廚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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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如今年老,手中權勢也大半被雙子奪去,他別無他法,只能書信一封将寧少陰召回,叫他們不管用什麽手段都要把這兩個逆子弄死。

但手刃血親到底見不得光,他們要殺人,必須得顧忌龍王的名聲,只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殺。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有難道。畢竟這對黑白龍雙子在東海已是權勢滔天。

虞玖聽了一個頭兩個大——麻煩啊。

不過這事兒與她無關,反正崔執會搞定的。

她喝完了粥,一邊費勁扒蟹一邊聽寧少陰跟崔執商量計劃:“雙子明晚會在宮中宴請賓客,咱們佯裝路過東海,受邀參加。試探試探他倆到底和魔族建交到了什麽程度。要是已經有魔族潛伏在東海,咱們不能擅自暴露了身份。”

寧少陰平日悠悠哉哉,一到商量如何算計人的時候便目光微沉,嘴角噙笑,表裏不一到了極點。

而崔執……

虞玖心有餘悸地擡頭看向他。

崔執正聽着寧少陰說話,鴉羽般的長睫微垂,在眼下落下了一小片陰影。

雖然這人平時就這副冷淡模樣,但趕往東海的這一路,他對自己的态度尤其冷漠。

比如他正和寧少陰商量計劃,虞玖插一句嘴,崔執像沒聽見,接着話頭繼續說。

再比如,入東海時虞玖問崔執:咱們沒有鰓真能在水裏呼吸嗎,崔執掀了掀眼皮,沒理她。

要是平時,怎麽也會嘲諷一句“你現在掉頭回家還來得及”。

種種表現可知,他根本已經拿她當透明人了。

而這背後的原因,不管怎麽想都只能是因為含光劍。

這男人怎麽這麽記仇,她明明都道過歉了!

虞玖有苦難言,更加用力扒蟹,這姜蔥爆炒的蟹雖然好吃,但吃了沒一會她指尖就沾滿了油。

還沒叫小二拿來帕子,坐在她身旁的齊不二就默默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拿了濕布為她擦拭。

從指尖到指縫,他垂着頭,一絲不茍。

這不是第一次這樣了。

自從虞玖在那晚和齊不二說了那些話後,他似乎不再害怕她。

紮營過夜時是他替她鋪的軟墊,整夜都守在她枕邊,禦劍飛行時,也是他載的她。

虞玖一開始吓得半死,并鄭重拒絕過,但每次這麽一說齊不二就會垂下頭,仿佛身後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也跟着聳拉下來。

虞玖:……

難不成,這是為情所傷?

那自己剛才拒絕他,豈不是給他造成了二次性傷害?!

虞玖沒經歷過被腳踏三條船,不如說,她就沒對任何人報以過戀愛感情。雖不能感同身受,但不揭人傷疤這種小事還是清楚的。

齊不二問:“蟹好吃嗎?”

虞玖點點頭,趁他不注意,順勢就抽回手,“師兄不吃嗎?”

齊不二身前的飯食沒動。

“你把我這份也吃了吧。”

“那怎麽行,我……”

“砰”

旁邊響起聲音,是崔執忽然将玉筷往桌上一磕。

他面不改色,眸光斜過來看着她冷笑:“自己沒手是吧?”

虞玖:……?”

下一句話還沒蹦出來,崔執已經起身離去。

“哎呀……這可真是。”寧少陰在一旁笑眯眯地說。

虞玖完全不知道他的這句“這可真是”到底真是了個什麽,但有一點她知道,崔執生氣了。

她本能地起身想去追,寧少陰攔住她,“阿玖,你看這是什麽?”

店小二端上來一盤油焖大蝦,蔥花點綴着被燒得透紅的蝦身,辛辣撲鼻。

寧少陰笑:“和師兄我一起吃了這個,再去追他也不遲,你說是不是?”

虞玖眼睛發亮,心裏的天秤瞬間倒向了美食,“師兄說得對!”

崔執獨自一人走在甬道上,他最開始走得很快,後來被冷風一吹,又慢下來。

回過神,竟走進了一條人群聚集的禦街,不知是誰顫聲說了一句:“六殿下和七殿下的儀仗來了!”

便見浩浩蕩蕩的一列十二駕車馬駛來,伴随着人群的一片死寂,玄紫帷幔被風掀起一角,有兩個少年明豔的側顏一閃而過。

“那個是龍族雙子的車馬?”

待儀仗走遠,周圍漸漸恢複嘈雜,虞玖就站在崔執身後好奇地往那邊瞅,也不知道怎麽找來的。

崔執沒理她。

“仙君。”虞玖追了幾步,“你剛才是不是生氣了?”

崔執繼續往前,眼角都沒瞥過她一下。

虞玖伸手拽住他的衣角,“你不回客棧和寧師兄繼續說剛才的事嗎?”

“關你什麽事。”崔執終于有反應了,眼尾挑起,冷笑着斜她,“剛才不來追我,現在倒知道來了?”

他揮開虞玖的手,往前走去。

虞玖:“……”

行吧,自己先弄丢下了人家的劍,自己理虧。

“崔執,你別生氣了,我不是都把劍給你拿回來了麽。”

“而且當時含光劍是自己突然飛到我眼前的,都說劍有神識,可能是你的劍喜歡我,所以才主動救了我呢?”

“你要覺得它哪裏受損,要不拿去給大師兄瞧瞧?大師兄在這方面造詣頗深,肯定……”

“你再叫一遍試試?”崔執回頭冷道。

“什麽?”

“齊不二。”他道,“你再提他一次,就給我滾回去。”

虞玖:“……”

“好,我不提了行吧。”

靠啊,她大意了。

忘了崔執和齊不二是相看兩厭的死對頭,讓崔執拿劍給齊不二修,這不是侮辱崔執的人格嗎!

自己怎麽會犯這種常識性錯誤,完蛋完蛋。

“仙君,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虞玖輕咳一聲,又拽住崔執的衣角,好在這次只被他一瞥,沒再被揮開。

“那兩個雙子平時不會踏出龍宮,想弄死他們,怎麽也得有近身的機會。”崔執說,“你不會覺得去參加一次酒宴就足夠了吧。”

他們在一處狹窄的巷道前駐足,虞玖正奇怪這兒空空蕩蕩不像有什麽的樣子,崔執腳步一轉,邁上樓梯。

虞玖驚了。

這竟是一座繞牆而建,逐漸往上延伸的弧形樓梯,由于頂部實在太高,虞玖看不清那上邊有什麽。

“仙仙仙君,等等——”

虞玖扒住闌幹問他:“我們不會要爬上去吧?”

崔執挑眉:“不然呢?”

虞玖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不過崔執已經轉過身走了。

衆所周知,虞玖是恐高人,禦劍而飛時都閉眼拽緊了齊不二的腰,卻還是抵不住瑟瑟發抖的那種恐高人。

現在,要她爬到樓梯頂端去?

開什麽玩笑啊!

“仙君,等一下,你讓我走裏邊好不好。”

虞玖幾步追上去,好在崔執沒閑心和她計較走裏邊還是走外邊,丢下一句“累了別指望我扶你”,便加快速度。

等到達樓梯最上端,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的事了。

崔執面不改色,虞玖揪着他的衣角氣喘籲籲。

她後悔了……

她幹嘛要跟過來啊!

一想到身後就是只到腰部的闌幹,闌幹外邊是一望望不到底的縮小世界,虞玖就頭暈眼花膝蓋發軟。

樓梯的最頂端竟成了一間閣樓的入口,處在從下邊眺望,正好看不見的角度。

屋內暖香撲鼻,有女子燕語莺聲的聲音,一個穿着暴露的、下身成魚尾的女子上前,暧昧地沖崔執笑:“敢問郎君是?”

那聲音百轉千回,聽在耳朵裏能酥掉人骨頭一般。

虞玖一愣,看着崔執把一疊印着圖案的紙遞給女子,道:“有吧?讓我挑一個。”

女子看着那疊紙,露出滿意的笑容,“郎君放心,當然是把最好的給你留着呢。”

虞玖:“?”

她看看崔執不知為何可以這麽坦然的臉,再看看那疊象征着欲望的紙,難以置信在如此身負要職,緊要大事的關口,崔執他居然還有閑心,逛窯子!

“你怎麽把我帶到這種地方來?你想做什麽?難不成還要我看着你逛?!”虞玖雙眼睜圓。

崔執:“……?”

他沒空搭理虞玖,“別吵,你閉嘴看着就行了。”

虞玖:靠啊,他居然真的還要自己在旁邊看!

炫耀?

這是炫耀嗎?這是炫耀他可以逛窯子,我沒得地方逛?!

不多時,他們被魚尾女子領進一間隐蔽的小屋,虞玖在門口掙紮了很久要不要進去,主要是,就算崔執有被人看的興趣,她沒有啊,她又不是變态!

“崔執……要不,算了吧,我可能擔不起觀看您尊貴身體的大任,您還是另請高……”

“進來。”

虞玖走進去還帶上了門。

崔執這才微斂不耐的神情。

屋內有三個年輕女子,各個都是下身魚尾,穿着暴露,旁邊的媽媽輕聲念了一句什麽,三個女子挺胸擡頭,開始按序做出不同的宮廷禮。

力道和姿勢自是标準不談,肯定不是一兩天就能練成的。

可虞玖又不懂龍宮的禮儀,她看着三個女子時而下跪垂首,時而九十度彎腰翹臀,時而踮腳收腹挺胸,臉直接青了一大半。

媽媽問崔執:“郎君覺得怎麽樣?”

崔執答:“不錯。”

虞玖:!?

崔執來逛窯子,怎麽還可以先看再挑的啊?!

媽媽繼續說:“寧郎君都事先和她們交代過的,屆時肯定讓您滿意。”

潛入龍宮行刺并不容易,而且還只有女子可以做到。寧少陰早有先見,讓內應準備了三個候補。崔執今天就是來挑人的。

可虞玖哪兒知道這些,她只聽明白了——原來,這裏是寧少陰介紹給崔執的!

對啊,寧少陰本來就是個風月場常客,他會知道哪裏有這些最正常不過了。而且為了讓崔執滿意,竟然還事先把這些女子都調.教過一遍。

虞玖顫顫嘴角,徹底傻了。

你們難道不是來鏟除禍害、拯救東海的嗎?

——你們在幹什麽啊!

“仙君,你想想,”虞玖滢忽然有一股莫名的使命感,決心要阻止崔執耽于逸樂,“明晚就是酒宴,你今天要是在這裏浪費時間,計劃就來不及了。”

崔執瞥她一眼,莫名其妙:“誰說我在這裏是浪費時間了?”

這還不是浪費時間!?

虞玖:“那你準備在這裏待多久?”

崔執不耐:“急什麽,再挑挑。”

啥,還要挑?

虞玖在內心失聲:你眼光這麽高逛個屁的窯子啊!

她扯住崔執衣角:“咱們趕緊回去吧,我出來時和齊師兄說過,半個時辰就會回去。”

不知為何,這話落下去,崔執一頓,看向她的眸光驀地變冷,“半個時辰?這都過去一個時辰了。”

“所以我才說得趕緊回去,不然師兄要擔心了。”虞玖對他的模樣毫無察覺。

崔執:“……”

他靜了半秒,旋即挑起嘴角,冷冰冰地諷刺,“想回去是吧,行啊。”

不等虞玖松口氣,他接着道:“不過得麻煩你自己走回去了。”

含光劍自他腰間出鞘,只是眨眼間的功夫,崔執的人從敞開的窗邊消失,唯有一抹被風吹得往後翻飛的衣角留在虞玖眼底。

——他居然,自己走了。

還是禦劍,跳窗走的。

虞玖:?

“那個……請問……”她後知後覺,僵硬地轉動了一下脖子,“這裏除了那個樓梯,還有什麽地方,可以下到地上嗎?”

媽媽不知她的顧慮,道:“你要是不能禦劍,只有那個樓梯可以下去了。”

虞玖:“……”

完、完蛋了!

崔執回到客棧。

估計是見他們久久沒有回來,齊不二和寧少陰都在堂內等着,還格外有閑心地玩起了紙牌。

齊不二看見他身後沒有虞玖的身影,皺眉問:“師妹人呢?”

崔執沒答話,越過他們便要上樓。

齊不二伸手拽住他,“我在問你話。”

“放開。”崔執寒着臉。

“好啦,別吵。”寧少陰晃晃紙牌打圓場:“仙君和阿玖應該是去內應那兒挑人了。”

他對齊不二說:“你記得吧,剛進東海時,我給你指過,一個很高的樓梯。本來那是用作觀景的,後來有諸多不便,反正廢棄在那兒了。內應就搭了個暗室在最上邊,到現在都沒人發現。”

聞言,齊不二先是一愣,忽而擰眉對崔執道:“所以,師妹是和你一起去的那個暗室,你卻自己一個人回來了?”

他拽着他的手沒松開,神情跟着沉下來。

崔執現在沒那個閑心和他吵架,挑眉刺了句“是又怎樣?”。

誰知齊不二的手攥得極緊,他一下子還沒扯開,衣襟轉瞬又被他另一只手揪住。

“——你開什麽玩笑!”

齊不二忽然拔高聲音,手上力氣更是沒留情,要不是崔執修為深厚,換做旁人已經被他扯翻在地。

“你難道不知道師妹她怕高?”

他盯着崔執道:“往東海趕路時,她站在劍上,抓住我的手都在抖,但就算如此,她也一句話怨言都沒說過。”

“她肯定怕得不得了,否則根本不會那麽用力地抓我的衣服。”

“你和她相處的時間比我長,你難道不知道?你就這麽把她留在那個暗室裏,一個人回來了?!”

崔執難得微微一愣,任由齊不二将他衣襟往前一扯,他眼前浮現出剛才上樓時,虞玖微白的臉,和極其勉強的笑容。

“仙仙仙君,等等——”

“我們不會要爬上去吧?”

“仙君,等一下,你讓我走裏邊好不好。”

原來,那些話因為這個。

……那個蠢貨。

齊不二到底沒一拳伺候在崔執臉上,他轉身就要出去。

……住。”

含光劍“唰”的一下,攔在齊不二眼前。

“用不着你去。”

崔執抛下這句話,扭頭奪門而出。

天色漸漸暗了,外邊刮起陣陣寒風,崔執踩在劍上,因為行得太快,只能眯起眼才能看清那座高聳的閣樓。

他一腳踹開窗子而入,媽媽吓了一跳:“仙君?”

“人呢?”崔執開口就是一句。

……?”

“跟着我來的那個女人。”他咂舌,“在哪兒?”

媽媽見他形色匆忙,不敢耽擱,忙道:“仙君走後,她問了我樓梯在哪兒,就一個人走了。不過……”

她說,“不過她看上去臉色不好,搖搖晃晃的。那樓梯的闌幹年久失修,又只及腰際,我提醒了一句記得走裏邊,但她好像沒聽見……”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崔執已經轉身朝樓梯走去。

與閣樓內的暖意相反,一推開門,寒風嗖嗖撲面而來,連他都會覺得冷的程度。

樓梯最頂端沒有人。

崔執朝下一望,因為天色漸暗,幾乎看不清地下的模樣。但似乎沒有哪個闌幹垮掉。

他收劍入鞘,順着臺階往下走。

那個蠢貨……

在哪兒。

“嗚……嗚嗚……”

崔執在心裏數着數,下到第十層階梯時,終于聽見了耳熟的聲音。

雖然已經極力壓低,但還是克制不住從喉嚨裏竄出的細弱哭腔。

有一個小小的人影正雙手抱膝,蜷縮在靠牆那一邊的平臺上,天色太暗,崔執看清後,愣了愣,聽見了自己輕輕呼出一口氣的聲音。

他已經走到她身前了,虞玖仍未察覺,也不知是被凍的還是被吓的,單薄的肩膀在一個勁打顫。

“嘩——”

墨色的大氅被崔執解下來蓋在虞玖頭上,他蹲下身,伸手過去在她後背上一拍,把人往自己這邊帶了下。

“哭什麽?”他冷着聲音說。

虞玖視野突然變黑,吓得一激靈,聽見崔執的聲音,本來微微濕潤的眼角驀地堤防潰決,她嗚嗚出聲,卻是罵:“好啊你個王八蛋,你還有臉來見我!”

她胡亂伸手拽了拽大氅,從底下露出腦袋,鼻尖微紅。

而崔執這張近在咫尺的臉,在她看來已經是怎麽看怎麽讓人讨厭,她揪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齒:“沒血沒淚的王八蛋,我看錯你了,不對,我果然沒看錯你!”

崔執把大氅的帶子給她系好,“凍得臉都冷了,還有力氣罵人。”

虞玖心道我飛來橫禍,罵你不是天經地義嗎,我沒打你算你走運了。

崔執見她瞪着眼睛憤憤看自己,擡手指指胸口:“這麽生氣,要不,讓你揍一拳?”

虞玖毫不留情就錘了他一下,超級無敵大力。

崔執被打得輕咳一聲,好笑道:“看來你真挺恨我的。”

“廢話!”

虞玖道:“要不是你,我怎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都是你丢下我走了。我不就弄丢了下你的劍嗎,你們劍修都什麽毛病,我都道過歉了……”

她說到一半又開始哽咽,不像一時半會兒能停住的模樣。

崔執的手僵了僵,落到她背上,也不知是安撫還是怕她哭得太用力嗆到,隔着大氅拍了拍她的後背,道:“你覺得我生氣是因為劍的事嗎。”

虞玖氣得完全沒在聽。

“……你要嗎?”崔執默了默,忽然問。

虞玖這回聽見了:“什麽?”

“含光劍。”崔執看她:“送給你,你要嗎?”

虞玖:“?”

“你說什麽,這不是你的愛劍嗎。”她更覺得崔執今天不大正常。

“誰會把愛劍挂在自家牆上的?”崔執嗤笑了聲,“尋常修士在乎的東西,我都不在乎。這種劍,有了是方便,但沒有也無礙。”

虞玖搖搖頭:“那我也不能要。”

她不是很能理解崔執說出這番話的用意,擡眼看他。

崔執一直都是優雅從容的,黑袍,一絲不茍,連鬓角的幾縷烏發都常年保持着同樣的微翹弧度。

但眼下,他說話微微帶出了些喘氣,大氅被她披在身上,他穿的黑袍翻起了淩亂的褶皺,連那幾縷鬓發都被他盡數別到耳後,露出了弧線姣好的側颌。

“仙君是為了找我才來的……嗎?”為避免崔執說自己自作多情,虞玖在後面添了個疑問詞。

崔執聞言,竟然不否認,含含糊糊地“唔”了聲,撇開視線道:“誰讓你和齊不二說什麽半個時辰回去的,他看你沒回,讓我來的。”

“?你這也要怪我嗎。”虞玖嘴一癟,眼看着要哭。

“不準哭。”崔執從懷裏取出一塊疊得四四方方的帕子,“擦幹淨,我再等你半刻鐘。”

虞玖問:“這是仙君的?”

“嗯。”崔執手伸過去遞給她,含糊地應了聲。

虞玖徹底愣了。

這可是那個崔執,那個崔執!

他竟然願意跟別人分享自己的東西……世界末日要來了吧?

“我真的可以拿嗎?”她小心翼翼,準确點來說是滿帶警惕。

“不然我給你幹嘛?”

崔執頓了頓,又放平聲音道:“拿着。”

“但是……”

“哪兒來那麽多但是。”見她不接,崔執幹脆自己拿着帕子去擦她臉上的淚珠,動作可謂粗魯,但擦到眼下時,他手腕幅度又慢了慢。

虞玖從頭到尾一動也不敢動,等崔執的手挪開,她才敢睜眼。

一睜開眼,就呆住了。

崔執……那個崔執居然單膝跪地,低着頭,在幫她擦眼淚!

她愣愣皺眉,喃喃自語:“……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做夢啊?”

崔執:“你很想被我扔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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