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離開前明坡

蘇珍這幾天都沒有再出現惡心的現象, 蘇君緣也不敢斷言她有沒有懷孕,本着保險起見的念頭,她這幾天晚上一直在使用夢番,可苦了前明坡村的村民們。

這個神出鬼沒不知道到底是哪裏蹦跶出來的女瘋子, 只要抓到機會就會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蹦出來,拿着一桶粉色的油漆就直接往別人家圍牆上潑, 村子中間的還好, 都保持着原汁原味, 在村頭的那一圈,已經有不少家的圍牆都染上了粉色。

村裏人都覺得郁悶,你說他們家的圍牆在那裏這麽多年,到底為啥非要給改個顏色呢?換個顏色也不是不行, 你過來好好說說,要是理由正當,大家也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 像現在這樣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冒出來, 直接往那邊一潑, 根本不管是正好有人還是有動物過去,絕對不行啊。

劉大爺家的土狗就是因為趴在圍牆外面曬太陽被直接潑了一身的漆,根本就弄不下來, 最後索性直接找剪子給全剪了, 一下子就讓村子裏面的狗嚴肅了起來, 原本就算看到了生人, 只要沒有接近自己家這邊, 它們也不會過于緊張,現在可不得了,要是有生人出現在前明坡村,它們一定會上去直接咬爛這人的褲腿子。

以前夜晚睡覺的時間是村裏人最喜歡的時間,現在可真是一言難盡,哪怕是躺在了炕上,都覺得外面好像有人正拿着油漆準備往屋子裏面潑,聽到狗叫的聲音稍微大了一些就急急忙忙起來查看情況,最要命的就是半夜想要上茅坑的時候,有的人家是把茅坑建在院子外面的,上廁所都提心吊膽,生怕這屎才剛出來一半,上面就嘩的一桶子倒了下來。

所有人都煩的要命,可是偏偏又拿這個女瘋子沒有辦法,他們第二天總是要起來幹活的,晚上不能一直看着,放狗吧,狗也捉不住她,短短幾天的功夫,村頭的村民們都一個個有了黑眼圈。

蘇君緣只能停下了自己每天晚上的工作,退而求次想要說動喻傑和蘇珍兩人往城市裏面發展。

這兩個人都是土生土長的土著,很多懷孕的注意事項不太清楚,她這個活了兩輩子、經常看新聞的人可是知道的,女人生孩子可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弄個不好就有可能出問題,在家裏面自己生孩子,可能十次能母子平安八次,然而剩下那兩次,可能就是要命的,相比起來,她還是覺得城裏要更好一些,最起碼距離醫院更近一些,有個好歹的也能盡快搶救。

倒不是她有多麽希望蘇珍出事,只是她習慣了萬事先往最壞了的方面想。

潘達是真的被自己的舊村長給吓怕了,在她剛剛出現在前明坡的第二天,就果斷的和蘇君緣提出了前往城裏發展的請求,堅定不移的在當天下午就收拾好了東西,走人了,連村長那裏都沒有多打一聲招呼,一開始蘇君緣還有些擔心他們三個在省城會生活不下去,結果到了第二天,小地圖就多出來了一個标志:

村民潘達、茉莉、安卡家。

這三個家夥成功在哪裏站住了腳,蘇君緣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下來,正打算慢慢說服喻傑和蘇珍兩口子去城裏發展呢,喻傑自己就提出了搬到城市裏面的打算。

那是一個下午,喻傑從生産隊裏面回來就顯得心事重重,一會兒高興的不得了,一會兒又連連搖頭,蘇珍看不下去了,提留着熱水瓶就站了起來,打算給喻傑倒杯熱水開導開導他:“你今天碰到啥困惑不解的問題了?自己想不明白就和我們說,我們也都是你的家人不是?”

喻傑趕緊就站起來從蘇珍手裏搶過了熱水瓶,“我自己來,你小心着點,”他一邊說着一邊看了一眼蘇珍的肚子,眼神裏面都帶着期待。

“注意你的肚子。”

蘇君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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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果然是有了對吧?

蘇珍打了他一巴掌,貌似氣惱的說道:“別胡說八道,君緣還在旁邊呢,哎呀,你今天到底是怎麽了?快和我說道說道,我整天在家裏都快悶死了。”

喻傑趕緊給她倒了一碗熱水,把暖水瓶放的離蘇珍遠遠的,一邊給蘇珍揉肩膀一邊輕言細語的把事情說了出來。

“這事兒可不小,今兒隊長叫住了我,把我一個人留下開了會,說是因為我養畜生養的特別好,上面的領導已經對我重視起來了,希望我能夠去畜牧站做專門養畜生的,轉成城裏戶口,吃公家糧,還能幫着分配一套住房,就是吧,地兒離得比較遠,得去城裏,去鎮上,一個月才能回家四天。”

一開始聽到喻傑說能夠吃公家糧,還分一套住房,蘇珍是打算讓喻傑答應的,可是一聽到後面的,一個月才能回家四天,她頓時就猶豫了。

喻傑去了城裏,兩個人就分開了,自己能夠和喻傑相處的時間就變短了,要是喻傑也變了心,在城裏找到了一個小妖精咋辦?她已經離婚過一次了,還沒有啥特別出衆的條件,喻傑雖然已經快三十了,但是人長得精神,去了城裏,那就是吃公家糧的,還分一套住房,小妖精們一定會一個接一個的,就算喻傑能扛得住一開始的幾次,後面送上門的小妖精多了,他還能擋住?

蘇珍扁了扁嘴,不可能的。

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讓他去吧,自己擔心,不讓他去吧,一方面放着這樣的獎勵不要,那是傻子,另一方面,要是喻傑能夠變成城裏戶口,對孩子上學也确實有好處。

她現在就後悔當初沒有讓君緣在城裏讀小學呢,聽說城裏的孩子們小學有各種各樣的活動,眼界性格都完全不是農村的孩子能夠相比的,君緣這孩子天賦這麽強,如果當初讓她在城裏上小學,眼界啥的應該也鍛煉出來了,而不是會像現在這樣,不合群(和小孩子們沒話說),怯場(破破爛爛的小場面完全沒有興趣抛頭露臉)。

當媽的都本能的為了下一代考慮,蘇珍考慮來考慮去,都覺得喻傑去城裏比留在這裏有前途的多。

蘇君緣在一旁,把蘇珍眼裏面的掙紮和喻傑眼裏暗搓搓的期待看的清清楚楚,感嘆了一聲,喻傑是真喜歡蘇珍,自己便宜老媽卻已經被便宜爹傷透了心,變得不再那麽輕易動心了,現在滿腦子考慮的更多的還是自己的利益,這樣子也好也不好,感情還是需要經營的,她眨了兩下眼睛,貌似天真無邪的說道。

“我們可以一起去城裏啊,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蘇珍就看了喻傑一眼,喻傑也飽含期待的看着蘇珍,眼睛裏面明明白白的就是寫着喜歡、期待,蘇珍心裏面有些發慌。

她對于離開前明坡去城裏,是有些害怕抵觸的。

城裏,那就代表着她可能會碰上劉洋那個男人,倒不是代表她還對劉洋不死心,她實在是害怕喻傑會因為劉洋的出現而對自己改變态度,在前明坡村,沒有人提起來劉洋,她和喻傑就是羨煞旁人的一對,可是回到城裏,盡管希望渺茫,可是萬一呢?

萬一真的碰上了那個男人,那個男人還說出一些不好聽的,容易引起別人誤會的話題,她到底應該怎麽辦呢?

蘇珍抿着嘴唇,腦子裏面仿佛要炸開一樣天人交戰,最終她還是決定相信喻傑一把。

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恩,喻傑,我們已經是一家人了,無論你的選擇到底是什麽,我和君緣母女倆都會支持你的。”

喻傑的眼睛刷的一下子就亮了起來,直接坐在了板凳上,左手攔着蘇珍,右手抱着蘇君緣,開始給兩個人描述城裏的幸福生活。

“等到我們搬到城裏,先把房子收拾出來,添兩件家具,要給君緣弄一張床,再添幾件小孩子的玩具,院子裏面要種個葡萄樹,最好弄個葡萄架子,夏天就在那下面乘涼……然後最好屋子裏面再添一個收音機,一個洗衣機,這樣一來孩子放學回來也能學習,你也不用再用涼水手洗衣服了……以後我們還會再添一個孩子,最好也是女孩子,又能給君緣做伴又可愛……”

蘇君緣覺得喻傑确實是個好男人了,最起碼他對未來的設想裏面完全沒有提到他自己,全篇就是自己和蘇珍,這樣的男人,如果放在她的那個時代,恐怕是要被搶破頭了,想想喻傑被好幾個女人夾在中間你争我搶的樣子,蘇君緣就覺得一陣好笑,喻傑越說越興奮,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就仿佛下午體育課之後的政治課一樣,催眠效果不是一般的好,蘇君緣忍了半天,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直接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她被蘇珍叫起來吃早飯的時候,喻傑那邊都已經和畜牧站打好了招呼了,連房子都已經分配好了,今天正要去轉戶口呢。

村長應該是沒有隐瞞這個消息,今天來喻傑家打聽消息的人不少,在喻傑收拾驢車的時候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打聽到喻傑真的要成為吃公家糧的城裏人了,都羨慕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才好。

這裏面尤其屬當初最不看好喻傑和蘇珍的人家,現在覺得臉最疼。

本來喻傑可是他們看中的女婿人選,因為喻傑沒有選擇他們的閨女,當初沒少在背後說蘇珍的閑話:“她沒有旺夫相啊,誰找了誰虧!”“身材那麽點,一看就不是能生兒子的。”“一定是她在外面和別的男人不三不四,她男人才會不要她的,要不,人家其他知青咋就沒有抛棄自己的妻子呢?”

現在可是打臉了,人家喻傑家直接就升官發財了,直接變成城裏人了,吃公家糧了,還有城裏的房子了,要帶着老婆孩子去享清福了。

他們不能攻擊蘇珍不旺夫了,就有人找到了喻傑的爹媽,在他們面前挑撥人家母子關系:“哎呀,你家喻傑了不得,要變成城裏人了,你們老兩口也幸福,一定也要搬到城裏過好日子了吧?”

哪成想喻傑的爹媽直接就擺了擺手:“我們兩個不去,我們老了,就喜歡前明坡村,下下地幹幹活比什麽都舒服,城裏還是留給他們小年輕吧,再說了,本來結婚的就應該單獨給他們房子出去住的,阿傑孝順,不忍心我們兩口子孤孤單單的,我們知足了,當老的的不能阻礙年輕人的前途,只要他們兩個過得幸福,以後逢年過節會帶着君緣回來看看我們,我們也就知足喽。”

沒啥好心思只想兒子閨女都出息了自己好享福的村民:……

知道閨女要帶着外孫女跟着喻傑去城裏了,許秋湘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閨女過得好她當然高興,可是去了城裏,又擔心閨女和外孫女會被欺負,在村裏好歹大家都是一個村,她還能經常和閨女外孫女見見面,可是她們兩個去了城裏,這以後想見一面可就不容易了。

蘇宏坤老爺子倒是想的停開,還安慰她呢:“兒孫自有兒孫福,我看咱閨女現在已經想的特別明白了,到底該做啥她自己有數,你就別擔心了,好好的過日子吧,與其擔心咱們閨女,你還不如想想老二家兒媳婦的事兒呢。”

這幾句話一下子就把許秋湘的注意力給轉移到了劉男男的身上了,氣的她說不出話來。

她早就知道這劉男男整天明着暗着幫着娘家了,就是一直都沒有特別在乎,反正老二自己都不說啥,她這個當婆婆的自然也不想出來做惡人,結果前天閑着沒事想要點點家裏面的存款,這一翻才吓了一跳,少了足足一百多塊,把全家趕緊叫出來挨個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她偷偷拿着給親家那邊買自行車了。

我滴個娘!

許秋湘越想越氣,趕緊就給自己倒了碗茶,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氣的轉過身罵了兩聲老爺子:“你說說你,故意提起來這事兒幹啥,這不是氣我嗎!老二家那個傻的,氣的我現在都直哆嗦,一百多塊啊你算算,咱家現在兔子就只有閨女送回來的那一窩,鴨子更是沒有幾個,一百多塊是鬧着玩說給就能給的嗎?”

老爺子老神在在的抽着旱煙,自家婆娘的話他東邊耳朵聽了西邊耳朵出,完全沒有往心裏面去,最多就是随便恩恩兩聲,別看他外表看着挺敷衍,心裏面卻正在算計蘇家以後的道路呢。

不出意外的話,君緣那孩子應該是孫輩裏面最出色的了,學習好又聰明,從小就會賺錢,鬼點子多;老大家那邊,騰榮是個有出息的,這孩子知道自己努力使勁,騰飛也還行,學習雖然不算特別主動吧,但是也能跟上,上個初中畢業不是問題;老二那邊……

老爺子現在唯一發愁的就是老二家。

蘇樂這孩子小升初失利,多大的事兒,劉男男竟然直接把孩子吵吵的都離家出走了,幸好就是去了閨女那裏,被閨女給勸好了,知道好好學習了,結果竟然和孩子提出要每次考試都考班級前五。

老大養成了這樣,後面那兩個娃她仍然在給他們灌輸“讀書無用論”的思想,卻拿着自己家的錢給兄弟家孩子上學深造,怕不是個傻的。

不能再放任劉男男作孽了,不然他們老二那一房的非得全廢在她手上不可,蘇宏坤敲了一下旱煙,“老婆子啊,看來咱們兩個是不能再當好人喽。”

聽到喻傑高升的消息,劉男男的心裏面特別的不好受。

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再說了,劉男男可不覺得自己到底有哪裏不如蘇珍好了,在她看來,自己生了三個兒子,對孩子們盡心盡力養大了,教給他們做人的道理;娘家那邊,她疼弟弟,把弟弟的孩子們視如己出;在婆婆這邊,她做家務,種地幹活收拾家務,哪點都比蘇珍強。

可是蘇珍就是命好,爹媽疼,找了個後面的男人也是把她當成了寶,孩子也懂事,現在更是要直接麻雀變鳳凰,成為城裏人了,這種滋味,別提多複雜了。

自己這邊呢?只是給自家弟弟多花了點錢,婆婆就叽叽歪歪,她弟弟家沒錢,孩子們還得上學吃飯,不拿錢咋辦?看着弟弟一家受苦受累?這是人能幹上來的事情嗎!

劉男男正在自我安慰呢,就看到許秋湘直接推開門進來了,老太太一點都沒含糊,這個黑臉當得坦坦蕩蕩,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從今天開始,到那一百塊還清為止,你和老二就當做是在這個家裏面暫住的,想要用家裏的東西,吃家裏的飯,都得花錢,知道不?”

劉男男:???

“你睡得炕,喝的水,吃的菜,穿的衣服,都得花錢,知道不?”

劉男男:???

這、這是啥套路的?咋還突然啥都得花錢了呢?她都是蘇家的兒媳婦了,這些東西她不能用嗎?哪家娶兒媳婦不得提供這些東西的?

“媽,你說這話是啥意思?”

她聲音破天荒地的大了一些,許秋湘的聲音比她還大:“那你偷錢就有理了?你信不信我直接躺在地上把左鄰右舍都嚷嚷過來讓他們知道你偷了家裏的錢養娘家?你以為這麽多年你偷偷摸摸往娘家那邊塞了多少錢我不知道?”

“我給你算算,”許秋湘開始掐着手指頭一根一根給劉男男算清楚,“你弟弟結婚,你說當姐姐的得包個大紅包,五塊錢;生孩子,得大紅包,五塊錢;生老二,得大紅包,五塊錢;老大老二上學,承包了他們每學期的學費……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弟弟哪怕是逢年過節能來看看你這個當姐姐的,你這錢出的也不冤枉,可是他根本就從來沒看過你,你還上趕着送錢!”

劉男男就不說話了。

她也知道自己不管自家孩子卻管別人家的孩子有些不對,可是她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要讓着弟弟,有錢都要給弟弟花,弟弟就是自己的命根子,比自己的命還重要,早就形成了習慣了,只能繼續對不起自己家孩子了。

許秋湘也沒有再說什麽,反正她本來就是打算直接把劉男男手裏的所有錢都用這樣的手段給弄來,只要沒有錢了,劉男男就不敢往娘家那邊跑,娘家那邊時間長了,見不到錢,可是一定會上來鬧的,到時候把劉男男推出去,讓她自己感受感受到底是哪邊對她好,相信她也不會執迷不悟。

要不然嘛……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

下午送喻傑一家子去城裏的時候,村裏來了不少人,許秋湘拉着蘇珍的手,眼睛裏面寫滿了關切:“要是在城裏過得不開心,你就回來,不管發生了什麽事,媽都歡迎你回家。”

她這麽說一方面是給閨女撐腰,另一方面是做給劉男男看,讓她知道這才是正兒八經的閨女和媽的相處模式,一見到閨女的面子就開口要錢,那是把閨女當做母雞。

周小靜聰明,劉男男和老太太之間的波濤洶湧她看的清清楚楚,不過她根本沒有打算摻和,只是和蘇珍交流孩子們上學的事情:“你們兩口子去了城裏,幫忙留意一下咱們村裏的孩子都去哪所初中上學,打聽一下學校裏面哪個班級比較出色。”

蘇珍也能看出來自己媽媽和二嫂之間好像有些不對付,她也拿着兩個人沒有辦法,她連這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都弄不清楚,站哪一邊都沒有道理,只能用眼神示意大嫂幫着調節一下,周小靜給了她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蘇珍的心裏更加的不安生了,有心想要再勸勸媽,喻傑那邊開始催促她上車了,她只能抱着蘇君緣上了車,轉過頭看着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們一家子離開的村民們,心裏面突然就有了一種格外踏實的感覺。

這裏,是她的家鄉,是她的根。

不管她以後能走多遠,會面對什麽風風雨,這裏永遠都是她和君緣的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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