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叩門
孟然在那聲慘叫聲響起的瞬間就沖向了裁縫鋪。
景憶鳴像是還想說點兒什麽,最後只是看着孟然的背影嘆了口氣,跟着他一塊兒朝着裁縫鋪狂奔而去。
跑得越近越能聞到空氣裏那股不安的味道,裹着血腥味兒撲面而來令人作嘔,拐過前面那個路口就是裁縫鋪,孟然剛拐過去迎面剛好吹來一陣微風,把血腥味兒全吹到了他的臉上——陳櫻倒在血泊裏。
她的嘴巴被人用線縫上,臉上的皮膚之下還有青紫色的線在蔓延,腹部開了一個大口子,血全是從那兒流出來的,旁邊的丁夢拿着剪子。
“……她,她要殺我,”丁夢顫抖着說完這句,手一松,整個人和剪子一塊兒掉到地上,“她先要殺我……所以我,我沒辦法……”
景憶鳴走過去看了看陳櫻的情況,又走回來小聲說:“死了。”
其他人早就已經跑了出來,封芥甚至站在血泊的另一邊神情凝重地看着丁夢,過了會兒又看向孟然。
“……又被奪舍了?”孟然擰着眉看向丁夢。
丁夢慌慌張張地點頭,咽了口口水,說話的聲音抖得不行:“她突然就……小房間裏那個鬼又出現了……然後她被奪舍,就,想殺我,我,我剛好拿着剪刀……”
孟然沒說話。
他走進裁縫店裏看了一圈兒,半個人影和鬼影都沒看到,小房間裏的喜服已經縫得差不多了,針腳很亂但勉強能穿,有個形,孟然走過去撚了撚喜服的布料,愣了會兒,深吸一口氣。
外面的人已經開始商量怎麽埋陳櫻了,死在輪回邊境的屍體無法從這裏逃脫,他們只能将她安葬在這個地方。
景憶鳴抱着胳膊靠在一邊一直沒說話,視線在丁夢身上掃了會兒又落到封芥身上,過了會兒孟然從裁縫鋪裏出來,他招招手:“發現什麽了麽?”
孟然皺着眉看了他一眼,抿抿唇:“回去說。”
景憶鳴點點頭。
封芥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了陳櫻身上,打算把她帶到後山去埋了,但沒人敢背她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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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吧,”景憶鳴輕聲說,“你們把剛才發生的事再重複一遍,行麽?”
一個胖子點了點頭。
他們去裁縫店後一個人都沒看到,在丁夢的代領下進了小房間開始縫衣服,怕出什麽事,門一直開着。
陳櫻原本一直沒有說話。
她坐在最外側,手裏攥着那團白布,盯着桌上一根線愣神,其餘人覺得她有些異樣之餘更多的是将心思放在縫制上,畢竟明天就要用了,一群大老爺們兒挑不出兩個手工好的,縫了半天針腳又亂,好容易才縫出個大概。
也就是在他們縫出個大概的同時,陳櫻突然尖叫了起來。
她身後似乎有個黑影,屋內燈光太暗看不大清,黑影一直在她的頭頂盤旋,随着她的晃動而晃動,陳櫻一把拿起桌上的剪刀對着丁夢,顫抖着喊:“你要殺我!”
丁夢愣了下,站起來往旁邊挪了挪:“……不,你冷靜點,我沒有要害你……”
“你要殺我!”陳櫻打斷了她,她瞪着眼睛,眼球脹得仿佛要從眼眶中脫落,身後的黑影越來越濃,“是你……是你害了我,你要害我,你要……”
“‘你要害人’,”胖子頓了頓,扭頭看着景憶鳴,“她是這麽說的。”
孟然扒拉開前面擋路的荊棘,點點腳下的地示意景憶鳴把陳櫻放在這裏。
“然後她突然沖向丁夢,丁夢還算靈活吧,從旁邊逃了出去,”胖子說,“她們倆跑到門外……我們跟出去的時候陳櫻已經被丁夢捅死了。”
“丁夢出去的時候帶了剪刀?”孟然問。
“是啊,”胖子說,“她當時正拿着剪刀呢。”
這會兒天色已經黑下來了,他們只能挖一個淺淺的坑把陳櫻放進去,用在裁縫店裏順出來的一塊木牌給她立了碑,胖子哆哆嗦嗦地給她鞠躬:“別,別來找我們啊……是你自己被奪舍了,我們也沒辦法……”
丁夢跟在隊伍最後面,使勁兒搓着自己的掌心,像要把那已經不存在的血跡搓掉,搓得掌心發紅手掌發麻,眼神有些空洞地和封芥說着什麽。
“所以你就把她推出門了?”封芥的聲音有點兒大了,所有人都回頭看着他們倆,封芥不可置信地看着丁夢,“你怎麽會這麽做?”
“……我,我不知道!她突然說要出門,出去再回來就,就變成那樣了!神神叨叨的,”丁夢捏着自己的手掌,有氣無力地說,“如果是你們,你們敢讓她繼續和你們一個房間待着嗎!”
“你可以來找我們啊!”封芥完全沒有控制自己的音量,“我們就在隔壁,有什麽事……”
“她出去一趟就那樣了!我敢出去嗎!”丁夢喊完這句,頓了會兒,“……反正,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她出去一趟就會遇上鬼……回來之後又那樣。”
“我只能把她推出去……”丁夢小聲說,“我沒辦法……不能怪我,是她自己膽子太小被奪舍了,我……”
孟然一直沒說話,沖着陳櫻的墳墓鞠了一躬之後和大部隊一塊兒回了宅子。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人們還在忙碌,老頭兒站在石子路中央等待着他們:“喜服可縫好了?”
胖子畏畏縮縮地把喜服遞過去,老人摸到他們那些亂七八糟的針腳時很不屑地笑了下,又把喜服遞交給景憶鳴:“好,明日就穿着這個出門成親吧。”
景憶鳴沉默着接過喜服,沒有一個人說話。
丁夢的狀态是最差的,封芥主動要求和她一個房間,大家又說不然今晚都一個房間好了,免得再出什麽事,孟然挺贊成他們的看法,但他和景憶鳴今晚得出去找游小姐那位真正的夫君。
“所以暗線是要那位小姐和她的夫君成親,是麽?”封芥問。
“嗯,應該是,”孟然說,“我倆去就行,去的人太多反而不安全。”
畢竟他們沒有深夜的小鎮裏游蕩過,更何況繡球只有一個,去那麽多人也沒用,最後去的人只有孟然和景憶鳴——聽丁夢說過他倆釘鬼的壯舉後所有人都挺相信他們的,有點兒莫名其妙。
這會兒下人們已經不見了,整個府邸黑黢黢的,景憶鳴把繡球從帽子裏拿出來,和孟然一塊兒從大門走了出去。
街道也是黑的,月光籠罩下來後給地面印出一種奇怪的色調,周圍的樹木像鬼手,所有的樓房都成了吃人的城,夜晚的小鎮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裏。
“你覺得他們說的是實話麽?”景憶鳴拿着繡球,問。
“什麽?”孟然說。
“陳櫻的事……”景憶鳴皺了皺眉,“我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你說我補充。”孟然說。
“……嗯,”景憶鳴應了聲,“我覺得,至少丁夢的說辭有問題。”
“啊。”孟然應了聲。
“她說她不敢出門,但是她敢去觸碰被奪舍後的陳櫻,并且把她推出去,”景憶鳴說,“你當時就在隔壁,聽到什麽動靜了麽?”
“沒有。”孟然想了想,“當時很安靜,什麽聲音都沒有。”
“……對吧,如果陳櫻真的被奪舍後神志不清,被她推出門,怎麽可能一點兒聲音也沒有,”景憶鳴把手裏的繡球抛了抛,“至少丁夢在撒謊。”
“其他人也在撒謊,”孟然補充道,“裁縫鋪裏根本沒有鬼。”
“嗯?”景憶鳴顯然沒想到這個,愣了下。
“按照你那個說法,鬼不能進入叩了三下門的房間,對吧?”孟然說,“但是胖子說,他們進裁縫店的時候店裏就沒有人,為了安全,他們一直開着門,他們知道叩門法,開門前一定會叩門再進去。”
孟然頓了頓:“那麽,他們口中的鬼,從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