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明黛不知秦晁與解爺是怎麽談的, 但他樣子并不像在強撐顏面。

胡飛和孟洋默契的沒有問太多,她便也忍着疑惑,随他們打道回府。

四人回了小院。

入門前, 明黛轉頭看向隔壁的門戶。

只短短一眼,秦晁也敏銳察覺。

“看什麽?”

明黛回眸, 只見他似笑非笑,尤似打趣。

語氣中音中含着的深意, 不像是好奇她在看什麽, 更像是在問, 有什麽好看的。

明黛索性大大方方又看一眼, 有一說一:“有些意外。”

之前,秦晁對趙身份十分緊張, 現在說抛就抛;姚枝對秦晁如饑似渴, 現在說賣就賣。

秦晁下巴微揚,高深莫測道:“誰知道呢。”

明黛的眼神慢慢轉向他。

秦晁忽然眯眼盯她:“你心裏是不是在想, 大約是我不太會哄人?”

明黛愣了一下, 眨巴眨巴眼, 還是沒忍住, 輕輕笑起來。

秦晁靜靜地看着她, 臉色沉下來, 扭頭進門。

她還真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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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來本是為見好友,沒想被秦晁的事橫插一腳。

明黛想起來意, 進屋前扯住秦晁衣袖, 壓低聲音:“我今日需要提前與他們道別嗎?”

秦晁冷漠的把自己的袖子扯出來,一言不發的進屋。

勁兒勁兒的。

明黛被他逗笑了,他這是在生氣?

氣她說他不會哄人?

她前一刻還覺得他今日變得很不一樣,可再看看, 哪裏不一樣了。

記仇易怒,一點不大度!

但告別是個嚴肅的事,不該馬虎玩笑,畢竟,也不知以後能不能再見。

明黛跟着進屋,本想哄一哄秦晁,讓他過了這波急怒,好好說事。

屋裏,胡、孟二人正在收拾通鋪。

秦晁正大口灌水,轉頭見她進來,放下茶缸就往外走。

明黛正在疑惑他到底有多生氣,便見他端着一盆熱水走進來。

還是沒好臉色,盆往架子上一放,引她看過去。

秦晁看看她,又沖水盆擡擡下巴,“嗯”一聲當作催促。

收拾東西的兩兄弟動作一頓,悄悄轉頭。

秦晁一個眼神回過去,他們又立刻收回目光,佯裝無事繼續收拾。

啧,嫂子家教太嚴了。

晁哥都熬成什麽樣了。

先是抛了跟随多年的老東家,現在直接幹起端茶遞水的活兒。

明黛盯着那盆水,遲遲未動。

秦晁腰一叉:“是要給你發張請帖,你才肯過來洗手?”

明黛心想,他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好好說話了。

……

秦晁第一次認真看明黛洗手。

他也是第一次發現,有人洗手都洗的格外有儀态。

素手挽袖,左右都兩下,恰好露出一截皓腕。

雙手纖白細膩,十指如青蔥細長,指甲形狀漂亮。

他見過許多女人,她們喜在甲面塗上男人喜歡的豔色。

她什麽都沒塗,甲面光潔瑩潤,他卻覺得最好看。

指尖先入水,适應溫度後,才由指尖向手掌慢慢磨入。

轉腕輕搓手心手背,一手撩水澆于另一手,亦是左右均等的次數。

不像在洗手,更像拈花作勢的手舞。

每個動作都極盡優雅溫柔。

秦晁看的入神,在腦中将她的每一個動作拆分拉長,深深映刻。

卻也只是眼前一瞬的光陰。

明黛洗完,手剛從水中提起,一方潔白巾帕已遞過來。

明黛下意識接過,翻轉手掌落于帕上,揩幹水珠。

剛擦完一只手,明黛動作頓住,望向身邊的人。

他竟守着她洗完手,連帕子都備齊了。

秦晁本在看她的手,見她停了動作,眼一擡,對上她的視線。

男人黑眸如墨,所有的情緒都在沉黑的顏色裏翻湧外露,不加掩飾。

此前種種,尚可以當做他因母親的事一時感慨,言行大變。

但今日的事,這盆水,這方帕子,甚至他此刻的眼神,又讓她把對前幾日的猜想統統推翻。

明黛不自覺将手中的帕子拽緊。

秦晁覺得自己有些着魔,眼看就要抑制不住。

但在她手中有動作時,那些沸騰激動地情緒忽然凝固。

秦晁別開眼,轉而道:“稍後我帶你去新的住址。”

頓了頓,又對裝模作樣收拾東西的兩人道:“你們也一起。”

明黛回過神,看着手中幹淨的方帕,心中自嘲。

她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

很快,明黛才發現,在秦晁的事上,她想不到的比較多。

他在城東處,竟還有一方宅院。

落灰的鎖卸下,他推門側身,用眼神邀請她入內:“看看?”

百姓的宅院不能與王孫貴族相比,既不可裝飾,亦不可太豪範。

但在山高皇帝遠的地方,逾制一說很難約束至此,富商豪宅是常事。

但跨過街門,越過垂花門,眼前這方小院幹淨亮堂,周邊寧靜。

廂房通風明亮,廚舍澡房齊備,關起門來,便只剩自在舒适。

明黛目光驚訝的看向秦晁。

秦晁抱着手站在院中:“挑間喜歡的,往後住這裏。”

明黛指着這裏:“是你的宅子?”

秦晁:“不然是你的?”

胡飛笑呵呵跑過來:“嫂子,我們現在住的宅子,雖說是我和老孟去盤的,但是晁哥出的錢。”

“這個,才是晁哥自己的宅子。”

秦晁不由想起當初盤這宅子的辛苦,四處打聽買賣消息看房不說,還要周轉遮掩,終于盤下來。

不過這些,都無需在此刻同她說。

秦晁走到明黛面前,“這裏幽靜,環境也好些,應當比外頭的客棧好些。”

似是做了她會拒絕的準備,秦晁緊接着給了一番解釋

這些年,他跟着解爺攢下不少錢。

畢竟“趙陽”幫解爺賺得更多。

他不講究吃穿,在縣城時多為解爺奔忙,回到村裏便無所事事。

攢下的這些錢,他計劃着分成兩大份。

一份是盤下這個宅子,給阿公養老;待阿公百年,給留個秦心當嫁妝也可。

一份是買下望江山。

這兩份一出去,他也沒剩多少。

然而,他的計劃裏突然闖入一個明黛,在望江山一事上,她的解決方法令他詫異又動容。

遠比他買下整座荒山,守着心中那片黑暗荒蕪走完餘生要強。

順理成章的,這筆錢也省了。

她替他省的。

秦晁偏頭靠向她,壓低聲音:“所以,住在這裏,你大可理直氣壯不給錢。”

明黛被他的語氣逗笑,心中再無忸怩:“你這麽說,我委實不能拒絕。”

眼一挑,學他拿喬:“可你這人不好相處,如今又做了房主……”

“若我哪裏得罪你,一個不慎被趕出去,不如打先就挑別的住處,至少安穩。”

秦晁眼角眉梢都溢出笑,騰出一只手作摸頭順毛狀,卻并未真的碰到她。

“是時候展示你站穩腳跟同人低頭的本領了。”

二人低語時站的近。

秦晁噙笑垂眸,明黛含笑擡眼,視線對上一瞬,在旁人眼中框成了一副驚豔到心跳的畫面。

暖陽燦爛,佳偶成雙。

胡飛愣愣的看着二人,想起揚水畔之後,他駕着馬車去接晁哥,卻發現嫂子也在裏頭的那日。

他二人剛經歷揚水畔的事,算是吵了一架,再見面關系十分冷硬。

嫂子那句【我不是沖着你來的】,叫晁哥在客棧外失神站了許久。

那時,胡飛覺得他二人之間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股親密勁兒沒了。

直到今日,他又覺得,這種感覺回來了。

……

明黛覺得,她休養生息這陣不會逗留太久,便挑了一間小些的廂房。

出來尋秦晁,他正與兩兄弟說話,手中握着什麽。

明黛本不想打擾,卻聽見胡飛一聲驚呼:“你要跟着嫂子一起走?”

霎時間,明黛心頭猛震,不由自主到一旁藏起來。

秦晁此次一意孤行脫離岐水,并未與胡、孟二人商量。

這些年,他們一口一個哥,跟着吃了不少苦。

所以,秦晁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

他們現在住的宅子,是他出的錢,但名義上他們才是房主,所以宅子直接歸他們。

另外,秦晁還給他們準備了一些錢。

“晁哥,你這是幹什麽?”孟洋搖頭不收。

“都是兄弟,你算得這麽清楚,難不成要一去不回?”

胡飛也急了:“就是,嫂子找得是家人又不是仇人,你們已經是夫妻了,難道你準備入贅?”

秦晁默了一瞬,笑着道:“她找誰都好,我不可能讓她一個人走。”

二人對視一眼,一致表态。

“那我們也一起!”

他們二人原本只是小雜工,不似秦晁那麽有頭腦,只會幹苦力。

跟着秦晁這些年,他看着脾氣不好,實則真正認定誰,便絕不虧待。

與他一同做事,學到的,得到的,遠比他們自己撲騰得更多。

秦晁沒接這茬,轉而道:“這些年,我好像從未帶你們去過我家裏,這次正好有機會,來嗎?”

一句話,徹底将二人震得滿面驚訝。

秦晁這些年,把很多東西都分得很清。

他們是兄弟,這沒錯,但他們也從未去過淮香村。

眼下,秦晁竟然邀他們去淮香村。

這種随口呼朋喚友過家門的事,随意中透着些與以往不同的親切。

……

秦晁和明黛回村時,真的帶上了胡、孟二人。

秦晁出手闊綽,直接包了輛馬車,又備了點心酒水扛餓。

路上,胡、孟二人興奮不已,跟着講起了自己家鄉的模樣。

三個男人各執一壺酒,說到幼時樂趣時,也會豪放大笑,繼而暢飲。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明黛坐在一旁豎耳傾聽,聽到有趣處時,也會抿唇輕笑。

她覺得,秦晁的脾氣沒變,但心境開闊了。

以往,他高興時也壓抑,情緒總攪着一道道複雜的氣息。

而今,一件普通的童年趣事,卻能叫他開懷大笑。

想到這裏,她眼角的笑意會更濃。

她一笑,秦晁便會借着飲酒的動作偷偷看她。

忽然,明黛交握放在腿上的手相互搓了一下。

秦晁眼神一動,喝酒的動作慢慢放下。

天冷車涼,他們飲酒暢談,也是為了暖暖手腳,但她沒有飲酒。

原本看她裹着厚厚的披風,應當暖和。

現在想來,未必如此。

車中多了兩人,他們二人便坐在一側。

秦晁微微側首,被酒液潤過的聲線格外清醇:“冷?”

明黛覺得他好像壓過來了些,借攏披風的動作松了松位置,搖頭:“尚好。”

肩上的觸感沒了,秦晁眼神一黯,退回去些,還是沖她伸出手。

“我手熱,借你捂。”

對面二人見狀,紛紛扭頭假裝沒看見。

明黛這會兒真的不冷了。

她的臉又開始燙了。

無意聽到他們談話時,她已燙了一回,怎麽都壓不下去。

好不容易壓下去,又被他這只手撩起來。

他竟然當着胡、孟二人的面說這樣的話。

她若将手伸過去,與秦晁牽手拉扯一路,也無顏對着這二人了。

不,她本就不該和他親昵拉手!

“我真的不冷,不信你看。”她翻掌示向他,秦晁垂眸,只見脈絡清晰的掌中,泛着一片晶瑩。

她都出汗了。

秦晁看着她的手掌,忽然笑了。

明黛被他笑得不自在,收回手,借給手掌擦汗的動作低頭。

馬車裏詭異的安靜下來,胡飛和孟洋的腦袋快扭飛出去了。

方才的暢快豪言,仿佛是上輩子的事。

明黛一下一下擦手,直至手腕被握住,輕輕帶出去。

她喉頭輕滾,側首看他。

秦晁一直在看她,将她的每個動作,每個神情都看在眼裏。

“可以了,都擦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把明媚線梳理了一下,發現實在寫不長,就把預收撤了。換個別的寫。

明媚還是放到番外,大家憑喜好自行品嘗 ̄

感謝在2020-10-25 23:39:58 ̄2020-10-26 23:48: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z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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