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個女人一臺戲，這五個女人聚在一起，還各有目的，那就不是一臺戲了，唧唧哇哇起來，堪比鴨群。不過，楊懷瑾半點兒不耐都沒有，小懷瑾的記憶太簡單，楊家的事情她雖然大部分能說的上來，但在腦袋裏，那就是一本簡略的提綱，所有的人都是一張臉譜。
這會兒聽着幾位伯娘的話，她才能将提綱給填補成話本，将那些臉譜點成活人。
送走幾位伯娘，已經差不多是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了。陳媽媽過來行了禮：“姑娘好不容易安好，奴婢就想着為姑娘補補身子，現在是孝期，不能沾葷腥，奴婢就做了些菌菇什麽的，姑娘好歹吃一些才是。”
楊懷瑾點點頭：“媽媽想的周到，我現在只有養好了身子，才能辦好爹爹的身後事，爹爹自己一閉眼，什麽都不管了，我卻不能什麽都不管。”
陳媽媽紅了眼圈：“以前姑娘也是千嬌萬寵的，現下這些事情都落到姑娘身上，姑娘就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奴婢真是……真是愧對太太當年的交代啊。”
楊懷瑾側過頭不說話，秋霜忙上前扶了陳媽媽：“媽媽，快別哭了，姑娘好不容易好一些，你可別來招姑娘傷心了。等過兩天，舅老爺和姑太太就要回來了，到時候肯定會為姑娘做主的。”
陳媽媽忙點頭：“是老奴糊塗了，姑娘，那咱們先去用晚膳？舅老爺和姑太太回來的事情，咱們也得有個章程才是。”
“是得有個章程，等過了百日熱孝，我想着，咱們上京去。”楊懷瑾揉了揉帕子，擡頭看陳媽媽：“媽媽你也瞧見了，我現在是很為難的，不管是選了哪家的兄弟，都要得罪另外四家，所以，這事兒一定下來，我們怕是就不能在平州城多呆了。幸好舅舅和姑母都是在京城，到時候，咱們也進京。”
陳媽媽愣了一下：“幾位太太不會如此吧？”
“媽媽，明着她們肯定不會做什麽的。只是，媽媽你想想，這樣被人駁了面子，幾位伯娘能高興嗎？”楊懷瑾苦笑了一下：“伯娘們可能不會做什麽，但保不準就有人為了讨好幾位伯娘做什麽。我才十歲，管不住事兒。嗣子不管選了誰，日後都是要在宗族站住腳的，怎麽可能會得罪宗族裏的長輩？”
長房是族長，二房有出息，三房人多勢衆，不管是哪一家，都有助力。
陳媽媽有些慌神：“那咱們怎麽辦？若是進京，宅子怎麽辦？”
“這個咱們日後商量。”楊懷瑾抿了抿唇，露出幾分笑容：“咱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清點一下家産，爹爹過世之前大部分時間在昏迷，也不過是給我指點了幾個能信任的掌櫃和莊頭，還有一些賬本什麽的，咱們得趕在嗣子進門之前，先将這些清點好。還有我娘的嫁妝，祖父留下的收藏擺件什麽的。”
陳媽媽能被楊崔氏留給楊懷瑾，也是個心裏有數的，之前不過是慌了神，現在被楊懷瑾一提點，立馬就回神了：“姑娘說的是，老奴這兩天光顧着邊邊角角了，竟是沒想打要為姑娘分憂。當務之急，咱們是兵分兩路，一路人先去清點財産，另一路人去清點家裏的下人，咱們若是要進京，要帶的人就不能太多，得選能信任的，另外一部分留下來，還有些得打發出去。”
楊懷瑾贊賞的點點頭，這陳媽媽雖說是眼界小了點兒，但還算是聰明，能舉一反三，也還算是不錯了。
“陳媽媽，這奴仆的事情，我就交給你了。”其實對于楊懷瑾來說，誰都不是能信任的。但是沒辦法，現在她就是小懷瑾，在這方面，她完全沒有說話的地方。
“至于清點家産，咱們從內到外清點，先是我娘的嫁妝，再是家裏的庫房，然後是鋪子，最後是莊子。媽媽，外院的管事是誰？”楊懷瑾略有幾分好奇的問道，陳媽媽拉了她的手在一邊坐下：“姑娘，您先別着急，這會兒天色已晚，您先去用膳。然後，好好的睡一覺，老奴今兒回去就準備一下，将花名冊給您找出來。”
陳媽媽就是愛護楊懷瑾，也知道只将楊懷瑾護在懷裏是不行的。姑娘沒了親生的爹娘，日後還要寄居在別人家裏，若是舅太太和姑太太對姑娘有幾分憐憫之心還好，姑娘日後也有個前途。若是舅太太和姑太太對姑娘沒愛護之心，那姑娘以後可就要靠自己了，所以這會兒，自己就得放手讓姑娘折騰。
楊懷瑾點了點頭，跟着陳媽媽去用膳。楊家富貴，卻也比不過公主府。楊懷瑾吃了七分飽就停了筷子，左右轉頭，沒發現捧茶杯的人，這才恍然，自己現在不是在公主府。
只是那些禮儀規矩是刻在了骨子裏，就是楊懷瑾特意收斂了幾分，依然讓陳媽媽看的有幾分吃驚。楊懷瑾一邊拿了布巾擦手，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前些日子，爹爹說要帶我到姑母家裏做客，我就自己私底下琢磨了幾分，問了二夫人身邊的李媽媽幾句，到底是不成樣，回頭咱們上京了，得請個正經嬷嬷來教導才是。”
父女之間的話，陳媽媽自是不會盡知，瞅着自家姑娘雖然舉止風流文雅，偶爾卻有幾分錯處，只想着大約姑娘也是一知半解。那李媽媽雖是京城來的，卻也不會時時刻刻精心教導姑娘。
“姑娘說的是。”陳媽媽忙點頭：“到時候可讓舅太太幫幫忙，舅太太認識的人多，咱們請一個宮裏出來的嬷嬷，姑娘一邊守孝一邊學規矩，三年出孝，到時候姑娘也要在京城名媛之間走動了。”
楊懷瑾笑了笑沒說話，倒是陳媽媽自己說了幾句，就催了楊懷瑾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陳媽媽就拿了花名冊過來：“外院的總管是高平，內院是我和高平家的一起管着的。外院總管平日裏負責的事情大致有出行打點，賬房，回事處，馬房什麽的，內院則是管着茶房，針線房之類的。”
“府裏所有的賬務都是外院總管管着的？”楊懷瑾問道，她也是學過管家的，但是公主府情況和楊家的不一樣。楊家是內宅沒有女主人，外院有男主人。而公主府是只有女主人，半個男主子都沒有。伺候的主子不同，內外司職不同，這管家的流程就不同。
陳媽媽點頭，大致的和楊懷瑾解釋了一遍，但是她雖然是和高平家的一起管着內院，兩人側重點卻不同，她更側重于照顧楊懷瑾。高平家的則是包管除了楊懷瑾院子裏的事情的其他所有事情。
“那高平家的這幾日怎麽沒進來給我請安？”楊懷瑾微微皺眉，高平夫妻既然是楊元正的心腹，不可能在楊元正剛過世沒多久，就将楊元正唯一的閨女不當回事兒吧？
“姑娘，您忘了嗎？高平家的是去京城了啊。”陳媽媽趕忙說道：“給舅老爺報信的是孟大成，當年是夫人的陪房。給姑太太報信的是高平家的，當年姑太太也是認識的。”
楊懷瑾恍然大悟：“我這兩天都病糊塗了，這報喪的人是誰安排的？”
“是大老爺安排的。”陳媽媽忙說道，楊懷瑾點了點頭，安排的也算是妥當，看來這位大伯父，說不定是個心懷坦蕩的，這族長當的，也還算是可以。
“那庫房的鑰匙，還有賬冊，都是誰拿着？”楊懷瑾又問道，陳媽媽伸手從衣襟裏拽出一串的鑰匙：“鑰匙在老奴這兒，賬冊在高平家的那兒。姑娘，咱們若是這會兒開始查賬，等高平家的回來，是不是會……”
“媽媽，高平家的就算是管着內宅，也不過是暫時管着，她的賣身契還在楊家呢，”楊懷瑾淡淡的說道，陳媽媽忙點頭：“是老奴想岔了，那咱們什麽時候開始查賬？”
“你先叫了高平進來，我見見高平再說。”楊懷瑾想了一下說道，陳媽媽忙點頭應了，派了小丫鬟到外院去找人，高平這些天也正忐忑着，主子沒了，小主子年幼，還是個姑娘家，這以後可怎麽過呀。
所以一聽說姑娘有請，高平眼睛立馬就亮了，連忙随着小丫鬟進了後院。他是個懂規矩的，一路上只盯着眼前那塊地兒，進了花廳，瞧見上面坐着個身穿白布麻衣的小姑娘，連忙跪下請安：“高平見過姑娘，給姑娘請安。”
“高平，我問你，咱們府上的帳，你知道多少？”楊懷瑾開門見山，高平吃了一驚，偷偷擡眼瞧上面的人，相貌還和以前一樣，只是這通身的氣勢……
“你若是不知道，咱們府上的賬房總是知道的吧？”楊懷瑾微微挑眉，高平連忙回道：“小的也是知道一些的，咱們府上在懷縣，吳縣等幾個縣鎮都有鋪子，光懷縣共有鋪子四十八間，莊子十二個，老祖宗是做茶葉發家的，所以府上的鋪子以茶葉鋪子為主，共有二十六間，餘下五間胭脂鋪子，三間首飾鋪子，六間布莊，三座酒樓，五間糧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