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點下來,就是楊懷瑾見慣了富貴,也忍不住吃了一驚。高平有些忐忑的站在下面,這會兒他也不敢去偷瞧楊懷瑾的臉色了。原本他還擔心小主子年幼,平日裏又被主子百般寵愛,怕是不太知道家計的。卻沒想到。剛才小主子的幾句話,竟是全問在點子上了。

“若是我想将這些鋪子都盤出來,高總管可有辦法?”就在高平覺得,自家這個小主子還是很有老爺經商的天分的時候,就被楊懷瑾一句話問懵了:“姑娘,您說什麽?”

“我想将這些鋪子盤出來一多半。”楊懷瑾不緊不慢的說道,看着高平,神色淡然,眼神卻很是堅定:“或者,我換個問法,一個法子是,将平州城的鋪子盤出來一多半,拿着錢到京城去值班産業,另一個法子是,鋪子不盤出去,日後讓人到京城那邊去報賬,高總管你有辦法确定這些掌櫃和莊頭沒有欺瞞嗎?”

高平能當楊元正的心腹,那也不是蠢人,一下子就聽出畫外音了:“姑娘的意思是,咱們要搬到京城去住?以後就在京城定居,再不回平州城嗎?”

楊懷瑾點點頭,她的親娘在京城,她的親朋在京城,她也更熟悉京城的一切,這裏和京城距離十萬八千裏,別說是吃住了,就是穿的衣服她都不習慣。最重要的是說話口音,若非是他有小懷瑾的記憶,怕是頭一天就要被人給拆穿了。自古以來,但凡借屍還魂的,可都沒有什麽好下場。若是能回京城,她定是不會再回來了。

好吧,就是回來,也不會在這邊常住的。

“可是姑娘,咱們楊家的根基是在平州城,日後不管姑娘嫁給什麽人,總得是要靠着宗族才行的,咱們若是和宗族遠了,怕是會……”高平立馬急了,楊懷瑾搖搖頭:“高總管,你想錯了。”

高平有些愣,楊懷瑾不緊不慢的說道:“我真正要依靠的人是姑母和舅舅。”

“姑娘,姑太太和舅老爺就是再疼愛您,也越不過趙家和崔家!”高平大急,只以為楊懷瑾不懂得這些事情,忙忙的給她解釋:“宗族的人就是再不和您親近,也會看在同一個祖宗的面兒上,對您不會太差的。況且,照顧好了您,也是族人面上有光的事情,您過的越好,咱們的宗族名聲越好,族裏再怎麽也不會欺負您的,可姑太太和舅老爺那兒就說不準了。”

高平急都快結巴了,只是他也沒正經的念過什麽書,翻來覆去就是那麽幾句話,楊懷瑾擺擺手:“高總管,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你也應該知道,越是豪門大族,私底下的事情也越多。我不過是十歲,距離及笄還有六年,若這期間,出了什麽意外,族裏有的是借口開脫。”

高平冷汗立馬就下來了,楊懷瑾繼續說道:“所以,我們現在,得找個能護得住我的,至少得等我及笄了,我們才能回來。”

“是小的沒想明白,還是姑娘考慮的周到。”高平忙點頭,只是還有些猶豫:“但若是族裏真……他們定然是不會願意姑娘離開的……”

“所以我才問你,有沒有辦法将那些鋪子盤出去,在沒人察覺的時候,至少,在半年內不會被人發現。”楊懷瑾笑了一下:“到時候,我們已經是在京城了。”

這個計劃可不光是賣鋪子,賣完了鋪子,還得偷偷将銀子帶到京城,然後去置辦産業。最倒黴的是,小主子年紀小,萬一這中間哪個環節出了一點點兒的差錯,被宗族發現了情況,他們不能将楊懷瑾怎麽樣,卻能給高平安一個背主的罪名。

稍微一想,高平都有些心驚,哪怕是普通的大家族,出現這種情況,那也只有被打死了事的份兒,更別說,楊家還是平州城最大的家族了。

楊懷瑾也不說話,只看着高平,等他自己衡量清楚。

好半天,高平才一抹額頭的汗,沉聲應道:“姑娘只管吩咐,小的定會做成這事情的。”他一家子的賣身契都在姑娘手裏,就是違背了姑娘的意思,怕是也沒什麽好下場。原先他是擔心姑娘沒用,現在姑娘這麽聰慧大膽,他應該慶幸才是。

楊懷瑾這才露出個笑容,點點頭說道:“你回頭将那些鋪子的文書,還有地契什麽的,都整理出來,我日常也沒注意過這些事情,也不知道那些鋪子是賺錢的,哪些鋪子是之族裏的人都知道的,所以這一切都得靠你了。”

高平鄭重點頭:“姑娘放心,小的定不辱使命。”

高平走了沒多久,秋霜就急匆匆的進來了:“姑娘,舅老爺已經到了,大老爺正陪着舅老爺過來呢。”

楊懷瑾吃了一驚:“不說說還有兩天才能到的嗎?”旁邊的陳媽媽聽見,激動的兩眼發紅:“定是舅老爺心疼姑娘,這才快馬加鞭的趕回來的。姑娘,咱們快去接接舅老爺吧。”

于情于理,楊懷瑾都得去接。反正她現在年紀小,也不需要避諱什麽,所以直接帶了丫鬟婆子出門。遠遠地,就看見大伯父楊明正陪着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走過來,那男人穿着一身石青色常服,臉色略有些疲憊,只是一瞧見楊懷瑾,眼神就亮了。

楊懷瑾這感情根本不用醞釀,只一想到京城裏的公主娘,眼淚嘩啦啦就下來了,三兩步撲過去抱住那男人的腰:“大舅舅!”

那男人眼圈也一下子紅了,彎腰将楊懷瑾抱起來,伸手給她擦淚:“別怕,大舅舅過來了,保證以後沒人敢欺負你。”

大伯父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旁邊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笑盈盈的給大伯父行禮:“世伯見諒,我爹爹這也是太擔心表妹了,我姑母就留下這麽一滴骨血,我爹爹因不能時時照顧表妹,常常自責,之前剛收到報喪的信的時候,都吐血了,生怕表妹年幼,連失雙親,心裏害怕,當天就硬撐着去衙門請假,急趕慢趕的,這才趕了過來……”

這青年是個能說會道的,雜七雜八的,倒是說的大伯父嘆氣:“哎,懷瑾命苦,我這個當伯父的,也實在是心疼,親家舅老爺心疼外甥女,我也是能體諒的。”

“早聽說楊家的族長是個寬厚體貼的,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那青年忙笑道,又奉承了楊明正幾句,總算是楊明正臉色好轉,笑着對崔博然說道:“你們舅甥相見,定是有不少體己話要說的,我就不在這兒惹眼了。親家舅老爺今兒好好休息一番,明兒我讓人準備了接風宴,親家舅老爺可一定要賞臉。”

這宴必定是要崔博然見一下楊家選定的嗣子的,最親不過娘舅親,現下懷瑾年紀小,指不定連嗣子是什麽意思都不知道,她的主意,大約還得是姑太太和舅老爺給拿的,所以這人選,得舅老爺先見見才行。

崔博然也清楚這裏面的道道,當即點頭應了:“有勞親家大伯了,您放心,明兒我一定過去。只是瑾姐兒一個人留在家裏,我也不放心,明兒我帶了瑾姐兒一起過去?”

日後這嗣子和楊懷瑾關系最親近,所以還得要看看合不合楊懷瑾的眼緣。

楊明正趕緊點頭:“那是應當的,親家舅老爺就放心吧,我屋裏人一向喜歡懷瑾,還有懷瑾的幾個堂姐,也常常叫了懷瑾一起做針線,她們姐妹一向親近,懷瑾過去正好和她們一處說說話。”

寒暄一番,楊明正告辭走人,崔博然抱着楊懷瑾進了院子:“懷瑾,舅舅也不是外人,你和舅舅說,你是怎麽打算的,你那幾位堂兄,你覺得如何?”

“大舅舅,我也說不好。”楊懷瑾也止了眼淚,發覺自己還被崔博然抱着,臉色一紅,忙掙紮着下地,崔博然将她放到自己身邊,沉聲說道:“舅舅只能在這兒呆兩天,後天就得回京了,你若是已經有了決斷,舅舅明兒就幫你定下來。你若是心裏沒有人選,後天我走的時候,會将你大表哥留下來,到時候讓你大表哥幫着你。”

楊懷瑾十分驚訝:“大舅舅,你後天就要走?”

崔博然苦笑了一下:“若是可以,我也想留在這兒,等楊家的事情辦完,我帶你回京。只是,皇上前段時間下旨要去泰山封禪,我必得在月底回去才行,不過你不用害怕,你大舅母過兩天也能到了,她帶了你表姐過來,路上就走的慢了些,到時候你有什麽事請,直接和你大舅母說也行。”

楊懷瑾忙點頭,看來這位大舅舅并非是不關心外甥女,而是聖旨在前,他不得不先趕回去。

“大舅舅,嗣子的事情,我現在也沒個主意,只是我私心裏,想選個年紀小點兒的。”既然時間緊迫,楊懷瑾也就直接進入主題了:“年紀小些好教養,我日後想将家産變賣了,帶着嗣子進京。”

“你要進京?”崔博然大喜:“我原還想着該怎麽勸說你才行,沒想到你竟是自己有了這個想法,這太好了,我早已經為你準備好了院子,你過去就和你表姐妹們住一處,嗣子住在前院,和你表弟他們作伴……”

沒等崔博然說完,楊懷瑾就說道:“大舅舅,我想自立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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